宋灵玉刚从那地宫走出，便看见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少女朝他走来。女孩身材高挑，哪怕是宽松的长袍也难以掩盖她窈窕曼妙的身姿，但脸上却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明眸示人。
她已经在此等了半个时辰，刚要开口便被宋灵玉打断。
“先别说话。”
宋灵玉朝自己的肩膀屈指一弹，只见一个黑色的小点突然炸开，黑色的液体顿时飞溅开来，连宋灵玉的肩膀都沾染了不少。
“殿下，这是........！？”
宋灵玉眉头紧锁，一边快速扯下身上的长袍扔在地上，一边道“看样子是传声蛊，这件衣服也不能要了，雅儿你去烧了它。”
女孩闻言赶紧结印，那件黑色长袍瞬间被她指尖的迸发的火焰付之一炬。
被称为雅儿的女子有些担忧的看了宋灵玉一眼，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
宋灵玉跨上事先准备好的马匹“上马，先离开这里。”
她没有多言，转身和宋灵玉骑着绝尘而去。
只是还没过多久，女孩察觉到马背上的宋灵玉开始摇摇欲坠，几欲坠马，她当即勒马停下，却发现宋灵玉已经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殿下你怎么了？！”
女孩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慌乱，她急忙一把抱住宋灵玉，把他扶下马背。
宋灵玉用袖口擦了擦了嘴角的鲜血，声音虚弱“那混蛋之前在拍我肩膀的时候，不但藏下了那传声蛊，还在我体内留了一丝暗劲.......”
女孩赶紧把宋灵玉扶至路边的树下，一手在他胸出连点几下护住心脉，一手按住他的手腕探查体内的状况。
宋灵玉艰难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咳，就在此处先休息一会吧，我们已经离开那人的感应范围了。”
女孩心如刀割，拿出一颗丹药朝宋灵玉嘴里喂了进去“殿下你先别说话了，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宋灵玉摇了摇头，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那人还用的着我，所以不会下什么死手，顶多算是我刚才驳他面子的惩罚。”
检查完宋灵玉的身体，确实只是内伤，修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女孩终于长舒一口气，安心下来。
“欺人太甚。”
女孩回头盯着身后，眼神冰冷，那是地下宫殿的方向。
“没什么，和那种人做交易当然要付出代价，这次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女孩默然，她当然知道对方的话里那所谓的代价是什么——黑暗之种的诅咒。
宋灵玉就这么靠在树下，慢慢调息自己的伤势，女孩也摘了自己面罩，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
半个时辰之后，宋灵玉脸色的起色终于好了不少。
“雅儿，你后悔下山陪我吗？”
女孩愣了一下，摇头道“殿下如此说就太过生分了，你我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说这种话？”
宋灵玉便打趣道“你一直叫我殿下，难道就不生分了？”
女孩闻言，脸色罕见的露出一丝红晕，低下头开始搓着衣角。
宋灵玉突然开口道“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回武当看过吗。”
“我已经不再是武当的女冠了，没有必要回去”女孩挽了挽双肩的青丝，面色平静道“况且女性也无法敕封道子，没什么留恋的。”
宋灵玉心中叹息，但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对方为自己牺牲得太多了。
以女孩在修道上的天赋，不说道子，进入武林新秀榜前三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但毅然选择脱离了武当，甚至让宋灵玉以皇室的手段抹去了她在江湖上的所有信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灵玉三年前的一个请求。
若说宋灵玉今生有什么不能背叛的人，眼前的女孩便是一个。而她之所对于宋灵玉现在所为之事都知根知底，也是因为宋灵玉每次都毫无隐瞒的进行汇报。
宋灵玉这次也例行的和她述说着在地宫里发生的事情。
“陈家的七小姐确实有问题，但殿下应该没和他坦白全部的原因。”
“这是因为我还有其他打算，并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猜测，直接全盘托出对我没有好处。”宋灵玉顿了顿，转头看向对方“你觉得陈家七小姐前后的表现，有些像什么？”
女孩瞳孔微缩，猛然道“夺舍？”
“正是，可是我没证据证明是谁夺舍了七小姐。但万一是一个第五境，甚至是更加强大的存在夺舍呢？比如.......”
女孩立马反应过来了“李青璇？！”
宋灵玉点头。
“但是七小姐可是她女儿啊，都说虎毒不食子，剑仙先辈不至于........”
宋灵玉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猜测并非不可能，李青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恐怕只有北平王陈烈才知道。李青璇飞升失败在上五境的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完全可以把自己那个痴傻的女儿当做自己失败的备用肉体，虽然当时所几乎有人都觉得以李青璇的风华绝代怎么可能飞升不了，但后来被证实确实飞升失败了。所以若她真的夺舍了自己的女儿，这将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女孩听罢，幽幽的开了口“殿下能和那个恶魔做交易，说明你们身上还是有些许共同的地方的。”
宋灵玉一愣，便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无奈道“我杀人只是为达目的的手段，而地宫里的那个可比我残忍得多，甚至还喜欢用私刑。我就知道在那地宫下有个可怜虫被折磨到现在........”
女孩直视宋灵玉，毫不避讳的说道“我是说，殿下和那人一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宋灵玉也直视对方的眼睛，坦然道“自从你答应下山的那一刻，就该明白我所为之事，必然会伴随着留血和牺牲。”
女孩微微叹息，自从她答应下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知道自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以至于那一刻把什么道法教义都统统抛到了脑后，但她不后悔。
两人沉默了良久。
宋灵玉突然问道“雅儿，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执着于储君的位置？”
她当然知道宋灵玉想要储君是为了登基坐上龙椅，然后实现帝王霸业，并且这是他一直在筹划的事情。
但对方重提此事，显然别有用意。
宋灵玉接着说道“想要做储君并不容易，你得优秀，比所有皇子都优秀，但不能比自己老子优秀；你明面上得和朝中的势力保持距离，但私下必须拉拢获得支撑；你得为自己的道路扫清障碍，排除所有潜在的威胁；最重要的是，你得活着。”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付出了很多，所幸父皇并不是一个保守的人以至于所有皇子都有立储的可能，这让我省去了很多麻烦，也可以少死很多人。”
女孩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直到那个人找到我，让我知道了天外有天，我这个想法便更加强烈了。”
尽管这已经不是女孩第一次听对方谈论起这个惊天隐秘，但她心中还是会为之掀起波澜——这世间不仅仅只有这个天下，而且境界也不仅仅只有区区下五境！
这都是从那个人的口中透露出来的，知道这个事实后差点让两人的世界观为之颠覆。
“外面还有更广阔的的天地，还有更强的存在，我的追求绝不仅仅是在中原这片土地称王称霸而已。我父皇做的很好，但一个凡人的视野和能力限制了他，大哥就更别说了。只有我得到储君之位，才可以实现这样的抱负。本来这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是那个人带来了凡间没有的的东西——人造灵根，让这一切变得可能。”
“虽然他一直对这个技术不肯松嘴，但既然在我身上成功了，在他人身上复刻也必然是早晚的事情。就算人造灵根会受到个人资质的影响导致后天的成就参差不齐，但若是大煌子民都拥有了人造灵根可以修炼，这项举措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壮举！届时别说踏平北莽和西域，集合亿万修炼者之力的情况下，哪怕破开位面也并非不可能！”
“我要撕破这天空，看看那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到底是何面目！”
宋灵玉越说越激动，甚至让自己本来就苍白了脸泛起了病态的红晕。
可这番话确实让人热血沸腾，听得女孩也为之动容。
宋灵玉恢复了平静，脸色略带疲惫“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和那个人做交易的原因。”
“可是，那人并不信任殿下。”
宋灵玉笑了笑“这没关系，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所求之物需要我登基才能做到，而我也需要他提供的力量让我得到储君，所以在我登基之前这种平衡不会被打破。而且虽然我称那人为主人，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上界在这凡间的走狗而已。”
女孩皱眉道“我担心的是你身上的诅咒。”
“我的情况要比云台山庄主好的多，只要求我在登基后帮其完成之前要求即可，毕竟是合作关系他不敢把我逼的太紧。”
“但这个要求时什么，他并没有告诉殿下，恐怕........”
宋灵玉点头道“你担心的有道理，需要我登基才能完成的事情，想来应该是要举国之力才能完成的。他没有直接去找我父皇而是找到我，说明这件事他觉得我父皇绝对不可能答应，这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的想到了一个可能。
“比如这个走狗为了让他上头的主子降临，而进行全国范围的大规模血祭。”
女孩顿时不寒而栗，如果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华夏大地必然要生灵涂炭，她和宋灵玉便要成为千古罪人。
宋灵玉转身看向远方，那是地下宫殿的位置，嘴角露出讥讽“他一直以为我和他是一类人，所以理所当然的会同意这样的要求。可惜他猜错了，同样是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但我有我的底线。”
女孩依旧面露忧色“若是不完成要求，触发诅咒怎么办？殿下你可是会.......”
宋灵玉伸出手指放在女孩唇前，笑道“诅咒和契约并不一样，因为诅咒是单方面的，所以只要诅咒的那一方不在了，诅咒自然就失效了。”
“殿下你的意思是........？！”
宋灵玉嘴角翘起“呵呵，我在那人的面前的隐忍最终都是要讨回来的。而至于我之前对他说要抹杀那陈家的七小姐，自然是骗他的。”
“那殿下的打算是？”
“就连云台山庄主拼死也要透露秘密的七小姐，让我宋灵玉看看你有到底有什么本事吧！若是可以话，我们合作一次也并非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