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没有后悔,毁了那个「家」
借助于橙空之王的力量,毁了那个一直以来让我慎恨的家。
一直都……没有后悔过。
【这就是小小的、小小的杀人凶手?】大手用力地在我脑袋上拍了拍,男人带着戏谑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小妹妹几岁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或者说,我的眼里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因为我的内心早已经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双耳。
闭上了嘴巴。
拒绝接受外来世界的任何事情,包括了疼痛。
身体微微震了震,冰冷的地面、冰冷的空间、我却已经毫无知觉。
沉睡了,我的内心沉睡了。
【都已经是用了两成的药效,这么强的抗癌性,和东方最近抓来的那人一模一样。】
【再加多一成吧,若真的能成功,那么这世界的许多癌症就能免疫了。】
实验者们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任何话语留在我的心里。
然后身躯被人拉起,冰冷无情的癌症性毒药再度被注入体内,全身瘫软。
白色的灯光被关上,小小的空间恢复了黑暗。
手指微微动了动,手背上的青筋猛然暴起,大力地一掌拍向地面,地面出现了裂缝。
「你想干什么,橙空之王……」嘴巴微微开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明明使不出任何力量的双手撑起了身子,两只手臂的青筋暴起,却在大幅度地颤抖。
「你想取代……我吗?」能感觉到体内的血在迅速膨胀,逆血回转,「这空间可是完美的王者压制器,你想违逆吗?」
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没过多久又跌坐了下来,全身都在颤抖,疼痛的感觉回来了。
痛。
冷。
呼吸声。
全部都回来了。
「橙空之王……」虚弱地发出声音,看着自己的身躯再度站了起来,「杀了我,好不好?」
毁了我的灵魂,这副破烂的身躯……就属于你了。
我不想活着。
痛。
冷。
呼吸声。
…………
砰!
力量一瞬间全然爆发,小小的空间立即被摧毁,橙色的光围绕在我身上。
橙空之王……取代了。
猛然从口中喷出鲜血,眼角流出了红色的血,剧毒在体内迅速地蔓延,双脚无力地软倒,却还是在王者力量的坚持下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指缝间全都流出了红色的血液,白色的衣服全被染红,视野也是一片的血红。
「离开这里,才有希望」橙空之王淡淡的声音在我心里响起。
四面八方传来了脚步声,估计人数很多。
然后身体一阵麻痹的痛,橙空之王操控的这副身躯再度爆发出力量,震开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这样继续下去,寿命就真的不长了……
也好,早就不想活着了。
小小的空间被摧毁后,露出的是一间类似牢笼的地方,看下去整个似乎都是被关起来的空间。
白色的一切,白色。
恶心的人类,恶心。
【幼兽跑出来了,怎么可以呢。】戏谑的声音响起、
看着站在出口处的男人,橙空之王用力地抓住了左手臂,周围的温度渐渐上升。
巨型法阵在脚底出现,一道光芒冲破了天花板,直射上空,劈开了云层。
一道雷电打了下来,击中整个实验所。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橙空之王的身躯摇摇欲坠,眼前的男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笑着。
冰冷的微笑。
【在呼唤其他王者的协助吗?】男人温柔的语调这样说着,【真可惜,这附近可没有王者哦……】
橙空之王勾起了笑容,橙红色的眼睛像是火焰在燃烧,【不要……小看王者的力量……】
一道雷电再度打下,这房间所有封闭的空间全都被破坏,里头全都是小孩子,全部都是实验品。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个身影。
在雷电打下后出现的男孩双脚离地,身躯微微漂浮着,身上和衣服上印刻着奇怪的图腾,图腾发着橙色的光芒,手上握着长枪,用着维护的姿势挡在橙空之王面前。
【虽然早就意料到橙空之王的领导者会出现……】男人拉低了头上的军帽,拥有着红色龙身图腾的大衣被强风吹得一阵一阵飞起,【赌上红之军令的名义……】
一个法阵突然出现在脚底下,男孩立即拉着橙空之王闪到了另一边,脚一碰壁就跳跃起来,朝刚刚被强光击破的洞口逃出。
刚跃出洞口,一个黏膜似的东西立即覆盖过来,男孩长枪一挥就割开了黏膜,却忽然整个人失去力量,掉落地上。
吸收了男孩力量的黏膜迅速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一个液体形态的女人站在洞口上方,手上拿着刚刚吸收走男孩力量的魔器。
【你还是放弃挣扎比较好哦。】男人拿出符纸在心里念着咒语,微微一笑地开口,【为了应付王者的力量,我们评议会可是做了不少研究。】
符纸化为带有诅咒的弓箭朝橙空之王射去,男孩立即咬牙地一个转身把橙空之王给护在了怀里,弓箭射中了男孩的背后。
身躯变得半透明,男孩依旧死死地保护着自己的王者。
【把橙空之王带走。】
之后,再度回到了黑暗的空间里。
由于力量消耗过度,橙空之王无法再控制我的身躯。
而我因为橙空之王的关系,再也无法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痛。
冷。
呼吸声。
握紧拳头,纤细得看得见青筋的手微微张开,一团小小的橙色光芒聚集在手掌心。
只要一掌打在自己胸口,所有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再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东西,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黑暗。
橙空之王,我不是一个适合你的王者……
只要……
用力地一掌拍向胸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呼吸渐渐微弱。
从来都没有人在乎过……我。
从来都没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
一直、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
一个人。
我那丧心病狂的母亲、我那为钱财名利以及美色的父亲、还有一个破碎的我。
这就是我的「家」
再无。
无。
【惠奈。】轻柔的呼唤,是谁?
能感觉到有暖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我有些不适应地畏缩起身子,微微睁开眼睛。
白色的空间,依旧没有变。
只是……
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子,我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人,警惕地站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
哪里?
【我是墨绿之王,雷格肆。你可以叫我雷格肆爷爷。】年老的男人挂着慈祥的笑容。
警戒地看着名为雷格肆的男人,由于太久没有说话所以声音低沉而沙哑,【…雷格肆……】
不认识。不知道。没印象、
话说,有印象的名字又有多少个?
那么漫长的囚禁,我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男人依旧笑着,温暖的笑容。
用力地跺脚,我带着敌意地眼神瞪着男人。
我恨……家人!
家人这种东西,全部死光光就好了!
拿起床边小柜子上和水果放在一起的水果刀,我毫不犹豫地朝男人刺去。
不需要!
家人这种东西,不需要!
原以为男人上了年纪行动会很迟钝,可比我意料中的还要敏捷,非常直接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放开我!】焦急地低吼,男人掌心的温度温暖地让我害怕。
长期以来在那冰冷的白色空间内,我早已经习惯了冰冷。
恐惧!
恐惧于这个未知的男人!
然而男人只是抽走了我手里的刀子,然后用力地将我拥入怀里。
一个,我几乎已不再奢求渴望的温暖拥抱。
【没事的……没事的……】大手轻柔地在我脑袋上揉着,宽阔的肩膀让我格外有安心感。
这算什么啊……
米雅,快告诉我……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然后,我被带离了这我生存了两三年的恶魔地方。
陌生。
陌生。
陌生。
这个家的全部都让我恐惧。
所以我只会一味地畏缩在沙发上,以为这样就能让别人忽视了自己的存在。
可有个奇怪的女人来了。
那一身黄色的女人触碰我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抵触。
这么熟悉的黄色,安心。
任由女人把我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遍,我有些困。
被带到了桌边,桌上慢慢都是香喷喷的食物,我吞了吞口水。
是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好吃的食物了……
见女人和男人的视线都不在自己身上,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匙,一口口地吃饭。由于是在陌生的环境所以我不肯有什么大动作,只能小口小口地拿食物来吃。
一双筷子把一个大鸡腿夹到了我的碗里。
抬眼,只见黄色的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低下头,慢慢地啃起刚才想吃却不肯去拿的鸡腿,迷惘。
这些人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他们是谁啊?
【惠奈?】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转头看向男人,我也只是淡淡地看着。
就只是单纯地看着而已。
然后男人微笑,【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家人……我恨这两个字。
恨!
恨!
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内心的黑暗,我转回去默默地继续吃饭。
不知不觉都快要把每一个盘子上的食物都给吃光,第一次终于意识到吃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好困。
【我去睡觉。】淡淡地说了句,我转身朝被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坐在床上,我背靠着墙壁,看着自己残留着伤疤的双手,不久前评议会给予的惩罚不止如此。
永远都不止如此。
一直以来都变换着新的花样,只是封闭了内心,无暇去理会。
【恶心的人类……】低声喃喃,「我」按住了左手上的脉搏,感受着一阵阵有力的跳动,【我肯定,会保护好惠奈的心,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然后我笑了起来,摸摸自己的胸口,安心地靠着墙壁,【谢谢你,米雅。】
在黑暗中诞生出来的另一个人格,叫作米雅。
米雅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糊。
记得朦朦胧胧的一片,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小小的身影。
【谁?】
「米雅哦,我叫米雅」
【米雅?米雅你要陪我玩吗?】
「好啊」
然后我拿起小石子,往自己的后背丢去。
【谁?谁丢我?是米雅吗?】
「是米雅嘚瑟!」
然后,就那样不停不停地,重复玩着属于我一个人的游戏。
【惠奈!你在干什么?!】尖锐的女音传来。
手臂被人拉起,然后一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
看着眼前这个甩了自己一巴掌的女人,我微微动了动嘴唇,口齿不清地说着,【和米雅……】
【去读书!】女人一点都不温柔地把我拉回了屋内。
被丢进了笼子里,我慢慢地坐好,看着女人塞了几本书进来,我抓住了笼子的铁支,微弱地喊道,【妈妈……】
没有任何人回应。
好冷。
好饿。
「米雅会一直一直陪在惠奈身边!米雅才是惠奈真正的家人,其他人全部都不需要。」
是吗?
【谢谢你,米雅。】抱着书本,我微笑。
…………
有人用力地踢了踢我的后背,新买的白色连衣裙被弄脏了。
【喂!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年长自己几岁的表哥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
弱弱地缩了下,我慢吞吞地开口,【我在和米雅……】话还没说完,表哥就一脚抬起将我踹倒,用力地踩着我白色的裙子一脸流氓样地开口,【说什么呢?大声点!我听不见。】
表哥后方传来了嘲笑声。
咬着下唇,在我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儿,手早已经抓住了表哥的脚,用力地拉。看着表哥满脸不可置信以及恐惧地倒在地上,脑袋狠狠地撞在地面,跟着表哥来的其他人都发出惊呼。
【嚣张个屁啊!臭小子!】站起身,背靠着大树,米雅冷冷地瞪着倒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的小孩。
「那样做会被骂的,米雅……」
然后我看着父亲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二话不说抓起我就是一顿狠揍,其他亲戚则是用着冷淡厌恶地目光看向这边。
恨。
我恨家人。
【是惠奈不好!吉米哥哥只是想要和她说说话而已,她就推倒吉米哥哥了!】
【就是就是!我们全都看到!】
【是惠奈推倒吉米哥哥的!】
很吵。
「惠奈!他们都这样说了你还能忍声吞气吗?」
「总要习惯的啊,米雅」
多少次的伤痛,多少次的责骂,没有人会相信我。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在乎我……
哪怕只是小小的抱怨……
哪怕是恐惧以及害怕……
所以我把自己卷缩起来,以为这样就再也不会得到伤害。
以为这样就再也不会得到伤害。
以为……
以为。
「你不是一个人,惠奈」
嘴角微微勾起,我低声独自喃喃,【米雅,一直都很……】谢谢你。
呐,米雅……
米雅。
为什么你只是我幻想的呢?为什么你只存在于想象中?
【要是你不只是我想象的……】多好。
那么我肯定,就不会孤独了。
辅导老师把一颗糖果塞进我的手里。
看着手里的糖果,我再看着辅导老师,不解。
【小惠奈,最近有什么心烦的事吗?】辅导老师温和地笑着。
我摇头。
不能说,说了肯定会被打的。
【没关系的,同学都说小惠奈一直在一个人自言自语,是不是压力大了呢?老师非常担心小惠奈。】辅导老师摸摸我的头。
看着如此温柔的辅导老师,我非常地犹豫。
我渴望,可以告诉别人自己的心情。
我渴望,有个愿意聆听自己话语的人。
【我……】刚开口,就浑身颤抖了起来。
母亲扭曲的面孔,父亲粗暴的殴打……
不可以说出口,不然肯定……又会再受伤害。
可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
「有我在就可以了,惠奈。其他人完全不需要,因为只有我才会永远陪着你身边」
米雅……
【老师,那是同学误会了。我只是在背单词而已。】米雅勾起大大的笑容。
【原来如此。】辅导老师笑说,【以后有什么心烦的事都可以来找老师哦!小惠奈也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哦!】
【好~~~~~】拖长着音,米雅笑着从椅子上跳下,在出去辅导室之前把手里捏得变形的糖果给丢进了垃圾桶。
冷冷地看着辅导室的门,米雅边哼着歌儿边走回课室。
谁都不需要……
只要有米雅在就行了。
只是也有米雅做不到的事情。
玻璃杯在脚底边破碎,几块碎片因为冲击而刺中了身躯,我害怕地颤抖着。
【你这死丫头!竟然想放胡椒粉在老子的酒里?!活腻了是吗?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活该!】父亲一把抓起了我的头发,硬生生地把我丢到墙壁。
摔落在地上,我按着自己的胸口,呕吐感涌上。
「米雅只是想保护惠奈而已……」
没事的,米雅。
这次,就换惠奈来守护米雅。
然后,剩下的只有疼痛。
被丢回了笼子里,米雅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米雅如果可以做得到……米雅肯定……肯定会保护好惠奈。】
【米雅也要保护好自己啊,那样才能好好保护惠奈。】我低声道。
【米雅永远和惠奈一同存在。】米雅说。
【我们是一个灵魂,两个意识。】
所以,不管是米雅还是惠奈,惠奈还是米雅,早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
我的世界,也只有我而已。
然后,我从回忆中惊醒,已经是一身冷汗。
【没事的,是米雅杀了那些人,所以惠奈不必觉得有罪恶感。】米雅这样淡淡地开口,【米雅从来没有后悔过杀了那些人。】
【嗯,我也没有后悔。】下了床,走到衣柜前准备拿衣服换。
手突然在选衣服的时候停顿了下,我勾起嘴角笑问,【米雅,你喜欢什么颜色?】
【惠奈喜欢的颜色我都喜欢。】米雅说着,手却已经扯下了一件天蓝色的裙子,【这颜色和惠奈的眼睛一样漂亮。】
我淡笑不言,换上了这漂亮的裙子。
只是不知为何我好不安。
无法习惯,这过于温暖的家,还有一堆挂着笑脸的人们。
温暖地几乎快要无法窒息。
而面对一张张笑脸的我,又是用着怎么样的一张面孔来看待他们?
蹲在屋外院子的小池子边,看着清澈的湖水倒映出我的面孔,我在看见自己面孔的当下,伸出手打破了自己的影子。
湖水倒映出的,是一张类似死人的麻木面孔。
原来,自己一直都以这样的面孔面对那些朝着自己微笑的人。
【米雅……】我突然觉得好痛苦,因为自己再也不像正常人一样终日可以挂着笑脸,感觉自己好异常。
而那些人,又是为何面对着自己那么一张脸还能笑出来?
「逃吧!离开这个让人恐惧的家!这里并不适合我们」米雅这样说。
然后我站起身,迷惘地看着四周算得上陌生的一切。
究竟哪里,才是适合我们?
我和米雅。
我们。
【哎呀!惠奈小姐在这儿呢,进去吃下午茶吧,有好好吃的草莓雪糕哦!】頂着大肚子的荷梅阿姨挂着慈祥友爱的笑容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温暖的温度传递到我的手里。
一路被荷梅阿姨拉进了屋里,听着荷梅阿姨叽叽喳喳地说着我根本没兴趣知道的事情,我还在迷惘。
如此温暖的一个家,有点舍不得离开……
可是,我……我们,真的适合待在这里吗?
然后在我还没有意识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椅子砸向了荷梅阿姨。
似乎没料到此情况的荷梅阿姨被砸中了肚子,痛苦地倒了下来。
「米雅!」我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躯已经被米雅给占据。
「不要伤害任何人!拜托!」我痛苦地对米雅说。
不想伤害这些对自己好的人……
不想被这些对自己好的人厌恶……
而米雅只是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孕妇,勾起了笑容,【别怕啊惠奈,米雅绝对会保护好惠奈的……】
听闻声响,立即有人赶了过来。
【惠奈小姐!】
【你在做什么啊!惠奈小姐!】
【请冷静下来,惠奈小姐!】
站在厅房门口的仆人们对着米雅喊道,几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去把荷梅阿姨给扶了出去,期间还能听见叫救护车之类的话。
米雅只是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冷冷淡淡地看着慌张的人们,慢慢地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厅房。
然后被人抓住了手臂。
【惠奈小姐,你想去哪里?】一个侍女用着高分贝的音量说话。
微微蹙眉,米雅用着厌恶地目光转头看向了侍女,【不要碰我……】
几乎只有瞬间,侍女立即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给震飞,撞向墙壁,然后像个破碎娃娃一样地摔落。
其他仆人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警惕地和米雅保持距离。
【橙空之王。】不带任何情绪的唤声。
转头,就看见了管家那永不变的麻木面孔。
然后我转身,逃离了这个地方。
一路跑到后方,路上遇到几个想要阻止的人,都被米雅给震飞。
「米雅!不会叫你不要伤害那些人了吗?」我有些气败坏。
「米雅已经懂得如何使用力量,所以惠奈不需要任何人」
【不对!】夺回控制权的我停下脚步,一个人大喊,【那样是不对的!】
后方一路不紧不慢跟着我脚步的管家也在一定的距离下停下脚步。
【惠奈小姐,请你跟我回去,不要到处乱跑。】管家面无表情地开口。
而我只是靠着落地窗,用着绝望的眼神看着管家,【雷格肆……雷格肆爷爷会讨厌我吗……】
肯定会的吧。
都做出了这样过分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被原谅呢?
然后,再也没有人会在乎……
【啊!!!!!】痛苦地哀嚎,我发出力量破坏了落地窗,脚边是一地的玻璃碎片。
管家走上前似乎要把我带走,可我不顾一地的狼藉,踩过玻璃碎片就逃向了院子。
究竟该逃向何方,才有属于我的归属?
然后我摔了一跤,掉进了草丛里。
明明不在实验室里,明明不在那白色的空间里,却感觉到好冷。
坐在地上,我将自己给抱成一团,希望没有人会察觉到自己。
如果就这样睡去,那该多好……
突然,听见了脚步声,我警惕地站起来,背靠着大树,希望这样就会有些许安全感。
身子紧张得在颤抖,手紧紧地抓住大树的表面,手心里全已是冷汗。
【你那又是何苦呢?】雷格肆爷爷叹了口气,我却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已经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那双眼里,满是心疼。
我咬着下唇朝对方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
必须要保护好米雅……和自己。
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伤害……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雷格肆爷爷走上前一步,我害怕地倒退了好几步,赤脚不免得被小石子给划伤、
我能做得到吗?
保护好米雅和自己,做得到吗?
只是我……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吗?
【惠奈,一起回家吧!】眼前苍老的男人,挂着十分温暖的笑容,朝我伸出手。
家……
我能相信这男人口中所谓的家吗?
脑海里闪过自己曾经破碎的家,身子越发地冰冷起来。
非常犹豫地看着雷格肆爷爷,我有一瞬间的心动。
或许,我真的能……
【没事的,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雷格肆爷爷蹲下身子,和我平视。
走上前几步,缓缓地伸出手,非常非常地犹豫。
「以为这样就再也不会得到伤害……」
想起以前只要以为自己卷缩、躲藏起来,就不会得到任何伤害……
结果我还是被伤害了。
转身,我逃走了。
希望终究也会成为绝望,我不可以……不可以再度奢望!
跑向了后院的林子,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好藏匿的地方,所以我只好躲在角落一个空旷的地方,看着雷格肆爷爷一步步地走来。
不要过来!
不要靠近我!
捡起地上的石头,我害怕地丢向雷格肆爷爷。
害怕会伤害到雷格肆爷爷,所以我减轻了力道,小小的手一直都在颤抖。
只是丢得我都快哭出来,雷格肆爷爷依旧走近了我,站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
明明放着我不管就行了。
雷格肆爷爷蹲下身子与我平视,平静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布满皱纹的脸看上去有些严肃。
然后雷格肆爷爷抬起手,我害怕对方会打我所以身子缩了下,可没想到雷格肆爷爷只是抱住了我。
紧紧地抱住了我,就如最初那样,给予我一个安心的怀抱。
【不需要勉强,你可以尽情地依靠我。】雷格肆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鼻息间全是属于这高大男人的味道。
如此的陌生,却如此地令人安心,就像父亲一样。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可以……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
好不甘心。
装出来的坚强全部都瞬间崩解了下来,泪水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我张开嘴,用力地咬住了男人的肩膀。
好不甘心。
被男人牵着回了屋内,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一个侍女去洗澡,换洗。
我有点搞不懂人类,为什么明明在看我伤害了人后,这些仆人们还是会依旧对着我笑,关心我。
是如此的温暖,让我有些懵懂,迷惘。
不是应该要害怕才对吗?
被侍女带去饭厅,在看见雷格肆爷爷坐在另一边休息的沙发上阅读着书本,我立即挣脱侍女的手,跑向了雷格肆爷爷。
雷格肆爷爷温柔地笑着,放下书本摸了摸我的头,慈祥地将我抱起,然后将我放到了饭桌边的椅子上。
【吃多点,要吃得饱饱的。】大手再度揉了揉我的头,雷格肆爷爷坐到了我的对面,对我又是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点点头,拿起汤匙和叉子就开始安静地吃饭。
吃饭期间,雷格肆爷爷偶尔会夹菜过来,这是我从未遇过的事情。
看着雷格肆爷爷温柔亲昵的动作,我有些笨拙地剥了个虾,伸出短小的手打算把虾子放到雷格肆爷爷的碗里。
无奈,手实在是太短。
然后雷格肆爷爷笑了起来,拿走了我叉子上的虾子,把去了骨的鱼肉放进了我的碗里,嘴上说着,【惠奈真是个好孩子呢。】
我只是低下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这种与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体会。
多么地美好、平静。
【惠奈!!!】
不雅地吼叫着跑进来的是那个奇怪的女人。
不知为何她看见我和雷格肆爷爷在平静地吃饭,脸色会那样奇怪地变来变去。
【身为皇室公主的你,怎能如此大喊大叫呢,真是失礼。】雷格肆爷爷开口。
哦,原来她是公主。
【臭老头,少说几句是会死吗?】蜜糖说着话,却走上来抱住了我。
她叫雷格肆爷爷「臭老头」……话说,公主殿下你的手正在往哪里摸?
无视了我头上掉下的一打黑线,蜜糖黏着我的脸颊开口,【惠奈啊,有没有想姐姐呢?姐姐可想你了。】
虽然并不抗拒这奇怪公主的靠近,可这奇怪公主的行为让我十分不适应。
话说,如果适应了才奇怪吧!
【雷格肆爷爷,我吃饱了。】放下汤匙和叉子,我淡淡地对雷格肆爷爷开口。
【蜜糖,你就放开惠奈吧!】雷格肆爷爷淡淡地笑说。
可那奇怪的公主依旧没有收手,【怎么一个下午你们关系就这么融洽呢,肯定是你这臭老头对惠奈做了什么?!】
【是是是,蜜糖公主想象力真丰富,可惜用错了地方。】雷格肆爷爷看起来好无奈。
蜜糖收回手,站直了身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有把陌生的声音插话进来。
【真是热闹呢,我还以为你管家说的紧急事情会是什么大事,不过……看起来挺好的嘛!】没见过的女人站在饭厅门口,不知为何我感到了威胁。
而雷格肆爷爷开口说,【我有话和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非常不安地看着雷格肆爷爷和那女人,感觉那女人会把雷格肆爷爷从我身边带走。
不安。
【雷格肆爷爷。】弱弱地喊了声。
【没事,说说话而已。】雷格肆爷爷朝我露出微笑。
然后,那两人离开了饭厅。
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不安以及失落,我必须要告诉自己……
我还有米雅。
那女人在这个家待了一个星期。
那次雷格肆爷爷和那女人单独谈话后,不知为何雷格肆爷爷看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感觉,很挣扎的样子。
那女人说了什么?
【雷格肆爷爷,字典。】拿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小说,我朝雷格肆爷爷伸出手。
正在和那女人聊天的雷格肆爷爷停下了谈话,微笑地摸了摸我的头,【去书房拿吧!惠奈知道书房在哪里吧?】
我点了点头,在转身的那瞬间注意到了那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样,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这女人让我感觉到危机,必须除掉才行。
抱着字典坐在床上,我小心翼翼地摸着看不懂的英文单词,喃喃,【米雅,那可是雷格肆爷爷的朋友。】
「没事的,惠奈。只要除掉了那女人,你就不用害怕了不是。」米雅说。
【不,我不是在害怕……而且要是那女人死了,雷格肆爷爷会难过的。】我轻轻地叹气。
「米雅我亲手除掉她,所以惠奈根本不用担心」米雅轻笑出声。
笑声回荡在空气里,显得有些诡异和突兀。
我不知道的是,门外有个人已经偷听了房内的话。
半夜。
夜深人静,我开着小灯依旧在阅读着英文小说,是翻译版本后的《哈姆雷特》
房门被人敲了敲,这让我吓到了一下,警惕起来。
【可以进来吗?惠奈。】是那女人的声音。
记下了书本看到一半的页数,我合上了书本,跳下椅子,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露出大大的笑容,我用着轻快的语调说,【梵吣姐姐,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去吗?想要和你说说话。】梵吣温柔地笑笑。
让梵吣进来,我关上房门,转头就看着对方在打量着我的房间。
梵吣走到我的桌边,手指轻轻地摸着英文小说的封面,嘴上说着,【《哈姆雷特》吗……?和那祭师一样。】
我只是挂着笑,坐在床边问,【梵吣姐姐喜欢《哈姆雷特》吗?】
梵吣笑着,坐到了我的旁边,摸摸我的头说着,【怎么说好呢……一般般吧!】
然后我看着梵吣的视线又飘向了别的地方,我偷偷地把手伸到枕头下。
【我很少看见惠奈你的笑容呢。】梵吣猛地转头这样开口,让我吓了一跳。
脑袋有瞬间的空白,我才笑着说,【还好吧。】
看着梵吣又转头看向了别的方向,我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握紧了枕头下的小刀,快速地刺向了梵吣。
【惠奈真是个乖孩子呢。】梵吣突然转头回来,我还未能收手,刀子也在离对方的身躯只剩下一点距离。
僵硬在原地,握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然后用力地刺向梵吣。
梵吣很简单地就抓住了我的手腕,打掉了我手上的小刀,再捡起地上的小刀,把玩着。
退到了门边,我背靠着门口,冷冷地盯着梵吣的笑容。
【惠奈……不,应该是说……】卖关子地停顿,梵吣突然拿着刀子指着了我,脸上没了笑容,【米雅。】
听到「米雅」这两个字,身子震了一下,米雅也不打算再隐藏,冷笑了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惠奈。】米雅冷笑着问。
【惠奈从来就没有对我笑过,更何况是什么「梵吣姐姐」这种亲昵的称呼。】梵吣淡淡地笑着。
米雅眯起了眼睛,打算逃离这个房间。
应该是说,离开这危险的女人。
【米雅……不对。换个称呼,瑞阳。】梵吣的话语却让我留了下来。
握紧了拳头,被称为瑞阳的米雅的笑容越发越冷起来,杀意从身上渐渐涌出,【你……不能活着。】
【瑞阳,身为王者,为什么你要扭曲一个孩子的心?】梵吣并不害怕米雅的话语。
米雅只是握紧了拳头,冷冷地开口,【所罗门,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
梵吣笑笑,【以我的猜测,瑞阳你啊,肯定在曾经与惠奈有过相似的人生。】
【是又怎么样?我只是想保护惠奈而已!我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惠奈根本不需要你们这些人,只要有我保护她就可以了!】米雅按着胸口,笑得满脸扭曲。
【你是在保护她吗?还是说,你曾经没有保护好某个人,后悔内疚,所以选择了惠奈,以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梵吣挂着笑,却满是冷意,【或者是说,你是在过去没有保护好自己,被伤害了后,才想要保护好和自己相似的惠奈?】
米雅抬起手,光芒在她掌心聚集,【所罗门,我讨厌你。】
梵吣耸耸肩,一个闪身突然到米雅面前,在米雅还未反应过来的当儿就想要一张打向米雅的脖子。
【不要欺负米雅!】我喊了出声。
梵吣停下了动作,神色有些疑惑,【惠奈?】
从梵吣身边逃开,我站到了离梵吣有些距离的地方,【我……不会让你伤害米雅。】
那个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只会陪在我身边的米雅。
【那不是米雅,是橙空之王。】梵吣淡笑,神色满是温柔。
【是米雅!】不对,应该说是我才对。
米雅,也只是我想象出来的而已。
不对……
又好像有些不对……
【惠奈,你体内有着王者的力量,你知道吗?】梵吣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梵吣,我有点犹豫。
可直觉告诉我,必须把所有事情和梵吣说清楚。
【米雅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我知道自己有病,也查过了这种病叫什么。
人格分裂症。
【因为我太寂寞,没有人和我说话,就想……】想要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然后梵吣拉着我一起坐到了床边,她抱住了我,握着我的手开口,【不是哦,惠奈并没有病。】
我在梵吣的怀里抬起了头,看见她温暖的笑容,突然有种孩子气撒娇的冲动,【米雅是我想象出来的!】
【或许米雅这个名字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可是惠奈知道吗?你所说的米雅啊,是真的存在。】梵吣摸着我的头,【她是王者,我想这些事情你应该自己问她。】
【问她?米雅真的不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吗?真的存在吗?】我好奇地问。
【存在哦,王者和宿主自己会有联系,你可以在心里问啊,或者像平常一样对着自己说话。】梵吣抱着我站起身,然后把我放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惠奈以后啊,一定要成为一个很好的王者,知道吗?】
我只是懵懂地看着梵吣,点了点头。
【那么惠奈,再见了。】梵吣弯下腰,亲吻我的额头,然后离开。
当我意识到自己不再讨厌梵吣,梵吣已经出去了我的房间。
再见。
之后,我一直都在和米雅聊天。
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对着自己说话。
我问了很多很多的问题,而米雅也告诉了我很多很多的事情。
直到我了解王者以及七王之战的事情,米雅告诉我关于雷格肆爷爷的事情。
雷格肆爷爷是王者,墨绿之王。
蜜糖公主也是王者,黄花之王。
两个王者都在我身边,却没有杀我,因为协议。
虽然同是王者,但雷格肆爷爷依旧把我当孩子一样对待。
只是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雷格肆爷爷看我的眼神如此挣扎。
而且有时候,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是在看着我身上另一个人的影子。
【墨绿之王早应该离开这个世界,可他似乎有着什么原因,强制使用了力量留了下来。】米雅用着我的身体开口。
雷格肆爷爷他,是因为我而留下来吗?心里不知为何有着这样的期待,我微微勾起笑容。
只是……
【今天过得开心吗?】雷格肆爷爷在敲了房门后,端着一盘苹果进来。
我点头,【开心。】
然后雷格肆爷爷走到我的旁边,摸着我的头把盘子放在了我的书桌上,【真乖呢,一直在努力地读书。】
我抬头看向了雷格肆爷爷,那双眼睛虽然倒映出我的身影,可是……有点模糊,又有着另一种味道。
雷格肆爷爷,你真的是在看着我吗?
【我的女儿,我心爱的女儿……】雷格肆爷爷突然低声喃喃,眼神满是爱意,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
那么地温柔,似乎会溢出水来一样的柔情,深爱。
那瞬间我完全明白了,雷格肆爷爷肯定,有过女儿。
那么,是否我只是替身?
我看着雷格肆爷爷就如平常一样地对待我,心里有些痛。
自从得知雷格肆爷爷把我当失去的女儿一样地对待,我感觉自己过得好苦涩。
多少次想逃离,只是早已习惯雷格肆爷爷的温柔,要我怎么舍得离开。
第一次认可的家人,雷格肆爷爷。
哪怕再无助,也知道自己有个归宿。
只是……
【雷格肆爷爷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着另一个人,我想,雷格肆爷爷曾经有过孩子吧!】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我这个时候好想让米雅代替自己出面。
【橙空之王有告诉我雷格肆爷爷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强制留下了时间,我想雷格肆爷爷肯定是,为了能和自己的女儿再见上一面,所以才会一直活到现在。】可我紧盯着雷格肆爷爷的双眸,希望自己能看出点什么。
什么。
我是在希望着什么?
看着雷格肆爷爷愣着,原本只是猜测的事情,感觉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真实起来,我心底非常苦涩。
苦到了心,却还不得不假装冷静。
【没关系的,雷格肆爷爷。你用不着每一次都要对我这样好,不用每一次都要迁就着我,反正……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不要对我这样好,我害怕受伤害。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不想……在你离开的时候,哭出来。
我明白了雷格肆爷爷的挣扎,或许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雷格肆爷爷依旧对我这样好。
是放心不下吗?
是因为真的在乎我吗?
【惠奈,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雷格肆爷爷开口,语气却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
我只是静静地望着雷格肆爷爷。
至少,也请说出点什么,好让我不再奢望你的温柔,好让未来你离开了我也不会心痛。
【惠奈也是我的孩子啊,我又怎么能不爱你呢?】雷格肆爷爷笑了起来,非常温暖的笑容,就像每一次的笑容一样,依旧那么地暖心。
雷格肆爷爷,你是如此地温柔……却也是如此地残忍。
只是为何,我的心温暖了起来,相信了你的话语,也不愿去想未来会有多痛。
或许,我俩都在挣扎。
只是雷格肆爷爷做不到无视我的无助,而我也做不到去远离雷格肆爷爷给予的温柔。
为何想要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如此痛苦?
【雷格肆爷爷,不要再哭了。】我轻轻地说着,嘴角勾起了浅笑。
坐到了雷格肆爷爷身边,我握紧了雷格肆爷爷的手。
就想,珍惜现在这一刻。
而雷格肆爷爷也摸着我的头,露出了浅浅的笑。
世界重置之后。
我预习了一百遍雷格肆爷爷离去时的心情,却永远承受不了现实给予的冲击。
我偷偷地跟踪着雷格肆爷爷去到了Aria学院,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能见他的最后一刻。
我的家人。
我亲爱的家人,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家人。
落洁·凡髹谛緙,半守神。
我看着雷格肆爷爷见到自己女儿的情绪,比平时来的还有充满温柔、爱意和温暖。
那个曾经给予我的拥抱,给予了他真正的女儿。
当落洁唤着雷格肆爷爷一声声的爸,我的心痛了起来。
因为我明白,我始终不是雷格肆爷爷真正的家人。
看着雷格肆爷爷慢慢变透明的身躯,我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起来,躲在柱子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我爱你,雷格肆爷爷。】
作为你的女儿,你就像个父亲,就像个靠山。
谢谢你给予了我无数的温暖,给我一个属于家人真正的爱。
然后我躲进了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人落泪。
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
米雅早已经脱离了我这个宿主,前往了轮回之道。
再也没有人会在我身边。
或许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在我身边。
我没了雷格肆爷爷,我没了米雅,我连自己或许也丢失了。
一步步慢慢地走到毁灭之匙曾经待过的房间,大家都在为落洁失去家人而紧张。
而我失去了家人,没人会紧张我。
米雅,我亲爱的米雅,那个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米雅,不在了。
我还剩下什么,我还能拥有什么。
倒在床上,我痛苦地卷缩起来。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痛。
冷。
呼吸声。
没家人、没朋友、没力量、什么都没有。
痛。
冷。
呼吸声。
……直到最后,我连呼吸也没有了。
【惠奈死在了毁灭之匙曾经待过的房间里。】爱莎淡淡地对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的人开口。
那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轻笑着开口,【自然的吧,毁灭之匙虽然除去了评议会,可那些曾被评议会实验过的孩子本来就活不久,更何况惠奈还曾经一度把自己搞死,加上橙空之王也曾在被评议会关押时暴走,身子肯定差得不行。能活到世界重置后已经不错了。】
爱莎冷冷道,【你还是一如该往的冷血。】
【怎么?我对人类可没兴趣,别期待我会去把她的尸体拖回来收藏。】那人发出不屑的声音。
看着那人的背影,爱莎淡淡地问,【对于惠奈的人生,你有什么评价?】
那人笑了起来,嘴角满是讽刺的味道,
【无意义,一无所有就是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