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婭

作者:鬼灵游凤 更新时间:2015/12/19 22:27:53 字数:25035

那时候我一直在想,「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结束时会不会很悲伤?

为什么明知道总有一天会结束,却还是要开始?

若不开始,那么结束后就不会悲伤了,是吧?

但倘若不开始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会结束?

永恒是存在,对吧?

如果所有一切都会在结束之后归于无,那么一切开始的意义是什么?

哦不,何必要在意开始和结束呢,过程是最重要的对吧?

那么如果结束时会很悲伤,那开始以及过程的需要,就不显得重要了吧?

我还在纠结什么?

开始?

过程?

结束?

……

那么,就让我开始吧!

我的诞生,被族人否定。

明明我的诞生,已经被神允许而出生,为什么其他人还要否定?

为什么其他人还要多管闲事?

所以我的诞生,不被期待,甚至是可以说,被讨厌了。

厌恶。

慎恨。

耻辱。

从出生的一开始就被迫与母亲分开,身为父亲的人类早就在被海族的族人发现之前就被母亲给送离出西海,永远都不得再回来。

原本我一诞生就要被杀死,可是身为西海公主的母亲哀求着海族的族人以及当时身为深海女巫的母亲,所以我的命得以留下。但只要下一个公主的诞生,我就得在约定的时间内作为洗净沾污西海的罪名献祭于大海。

也就是死。

呸!我连个屁都没放就被你们说沾污大海,父亲是人类又如何,混血的才更棒对不对?!

当时的我就这样向初来乍到的祭师诉说着我的生活,虽然族人们都很反对祭师来见我,可是他们能奈我何,而且谁不想见见传说中的祭师啊!

【有时候你真的可以和自己的族人们沟通一下。】有着年轻外表的祭师伸出手摸摸我的头,眼神好无奈。

【他们看到我出现闪得就像看到路西法似的,明明我长得这么特青春年龄,真是让人不快!】有些忿忿地开口抱怨,我挥了一下拳头表示愤怒,随后朝着祭师露出一笑,【不过现在没关系,因为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

【是谁呢?】祭师笑着,我却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答案。

其实祭师知道的,不过我还是要说。

一切都是从祭师来到的那个时候开始。

一股很压抑的悲伤在水里散开。

原本正在和鱼儿比赛游水的我怔了下,顺着来源停下游动回头看了下,不明所以的鱼儿在我身边围绕着打转,似乎很不满意我突然停下。

闭上眼睛,屏息着,我能感觉到海里来了几个陆地上的客人,但有两个却感觉不到灵魂的波动,虽然其中一个的气息非常微弱,另一个却是拥有着强悍的气息,身体结构虽与其他种族一样,但感觉上很奇怪。

【该死的!】察觉到有泪水在海里的那瞬间,我骂出了平常不会使用的脏话,转了一圈就朝着眼泪的来源迅速游去,经过西海皇宫时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然后才匆匆地再次赶去所在地。

然后看到的是一个弱小子静静地任由着身子顺着海德波流飘动。

【你存在感真低咧!要不是本公主感受到那泪水,可能还未发现你的存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略带嚣张的语气对着那弱小子开口。

对不起,谁叫我真心看不起这弱小子。

身为弱者的话,就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就算做不到至少外表也要看起来够坚强,这样才不会有人会说三道四,这是我从小就学会的事情,而且还是经验十足,感谢那些总是来嘲讽我的皇族以及贵族,包括了其他海族族人。

只是那弱小子根本没有理我,自顾自地让眼泪流出,而且似乎还打算继续沉沦下去。

【你知道眼泪流在海里会腐蚀海生植物吗?】我一脸正经八两地胡扯,虽然听其他海族生物说眼泪却是会腐蚀海生植物,可是不知道是哪个种族的泪水才有效,还是其实是全部种族?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弱小子还是没有理我,我也不打算再理他,转身就游向深海皇宫的方向,异地访客正在接近。

实际上来说深海皇宫是我的禁地,从我一出生开始我就从没踏入过深海皇宫内,我一向来都住在宫殿最为偏僻的地方,正牌的深海皇宫我压根儿都没有看过,虽然其他海族生物都会尊称我为公主殿下,可天知道我这个挂名公主其实连皇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比起公主殿下这个称呼,我更像是流浪在外地的外人一样。

外人。

所以这碧丽堂皇的深海皇宫跟我无缘也无关,我只能稍微绕到后方有空隙的位子偷看皇宫里面在干什么,虽然多数时候很快就会被巡逻掌管的侍卫给赶走,一点乐趣都没有。

不过庆幸的是这是在海中,在水里,所以我可以坐在自己的房屋上静静地感受着深海皇宫内部的一举一动,虽然有点遗憾无法听见声音,不过和谁见了面还是会晓得。

【真的是祭师?】有点惊讶地看着来爆料的海族生物朋友,我不知为何有点兴奋,【那传说中很难见到的祭师?】

在得到七彩金鱼的保证之后,不知为何我就像靠近皇宫,试图看看能不能在外看到祭师,如果是个好看的还可以养眼,对心理也有点好。

不过为什么和祭师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异地客人,那个弱小子不在吗?

感觉不到弱小子在深海皇宫的气息,我略带好奇地从皇宫离开,四处游绕着,一边感受着海中的变化以及海族族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巧妙地避开了与族人们的接触,最后找到了正在逗着小鱼玩闹的弱小子,虽然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眼神真是温柔到几乎让人放松。

【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游过去对方旁边,我看着他原本逗弄的鱼儿跑过来缠绕着我,我好奇地望着异地客人。

不过是我低估了这个弱小子,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望着某个方向不开口。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那是深海皇宫,这让我更好奇为什么这弱小子会一个人待在这里。

带着好奇心,我坏笑地开口,【被抛弃了?】

【才没有!】弱小子的反应很大,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愤怒以及不甘,还有……一些些悲伤。

【那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我又问多一次。

弱小子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到的时候,他才弊出一句话,【她不允许我靠近。】

【谁不允许你靠近谁?】感觉这话很莫名其妙,所以我坐在离弱小子附近的礁石上,一手撑着下巴略带好奇地望着对方。

弱小子的表情非常无奈,似乎要思考很久才能回答我这样的问题,他苦笑着开口,【祭,她不允许我靠近祭。】

【她不允许你就不可以靠近吗?】将声量提高,我不经意再一次鄙视弱小子的胆怯。

弱小子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略长的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喂。】我嚷了声,对于寂静的气氛感觉有点尴尬,毕竟我不擅长和人聊天,应该是说没有人愿意和我聊天,大多数都是海族生物稍微能沟通,不过聊天的话就……好吧,我承认从没和人聊天过。

弱小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那样静静地伪装沉默的雕像。

【祭师是个怎么样的人?】故意说点他看起来比较有兴趣的事情,我实际上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追捧祭师,因为以气息来看祭师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倒是旁边那个女生似乎更加强一些。

不,或许是强很多很多。

【祭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弱小子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然后看着深海的景色说起了关于祭师的事情。

然后我发现,只有说起祭师的时候,这弱小子才会有面部表情以及情绪,似乎他整个人就为祭师而活着一样,那嘴角挂着的浅笑有点刺眼。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啧了声,有点妒忌对方还能说起祭师的这么多事情,而我想要说什么都不知道该说起谁。

一直以来,似乎都只有我一个人。

被我这样一声打断,弱小子有点抱歉地看着我,淡淡地说,【…对不起,我说多了,让你有点儿烦了对吧?】

弱小子完全误解了我那啧声的意思,不过我也没打算继续听他说祭师的事情,我倒是比较好奇弱小子这一个人。

没有灵魂却拥有意识的空壳,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如说说你的事情吧!】我这样建议。

弱小子愣了好半晌,然后才淡淡地开口,【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

我笑了起来,游到对方面前伸出手,【先自我介绍吧,我叫明月,明天的明,月亮的月。】

有点犹豫地回握我的手,弱小子不肯抬头看我,只是轻声说着,【我叫毁灭之匙。】

听到对方的话,我忍不住挑眉,【哦,真是奇怪的名字。】

【那不是名字。】弱小子小小声地反驳,微微皱眉看着我许久,然后低下头开口,【那只是一个身份。】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祭没有给我取名。】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祭师是你的父母?】

【不……】弱小子低下头思考着,半晌后才抬起头望着我,面有难色地开口,【这有点难解释,不过总而言之,祭是我们重要的人。】

我笑了起来,对于弱小子的认真以及单纯感觉非常轻松,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上心,而且这弱小子也太逗了。

见弱小子用着略带诡异的目光瞄着自己,我也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失态了,所以我佯装没事地咳咳两声,然后一脸正经八两地开口,【我也不喜欢听太多话,不过你说的「我们」指的是你还有另一个她?】

看着弱小子点点头,我有点OMG的感觉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才在弱小子一脸莫名其妙的视线下伸出手指指着对方的鼻子,【我来给你取名吧!】

弱小子没有回话,只是漠然地看着我,而我就自作主张地把这沉默当作了默认,笑着说,【「弱胚」如何?】

【……】

【佩妮?】

【那是女生的名字吧……】

【三藩市?】

【那是地方的名字吧……】

【奥巴马朴槿惠马英九弗拉基米尔普京帕夫洛普洛斯那鸡**马泰奥托尼阿博特?】

弱小子愣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对着我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别闹原世界人类领袖的名字啊……】

很无奈的声音。

我得意地笑笑,然后伸出两只手指摆出胜利的手势,一屁股就坐到了弱小子的旁边挨着肩膀坐下,不过弱小子却僵了僵身子,然后往旁边移开一些距离,似乎以为我没察觉。

不过我是知道的,没说出口而已。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自顾自地哼起了最近自己从书上看到的诗句,书是之前原世界的人不要而丢下大海的,随着海流一路漂浮到这里,我非常荣幸地捡到了以及把破碎的页数和有些模糊的字迹一番整修后就成为自己的东西。

在我一个人住的那所房子里,多的都是别人不要丢下海的书或是纸张,深海的族人不允许我踏入深海皇宫的图书馆,真伤人心。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弱小子的声音传来,我有点讶异地望向对方,没想到弱小子竟然能接下一句的句子,我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你知道《夜雨》?!】满脸兴奋地看着弱小子平静的面孔,我恨不得抓住对方的肩膀猛摇晃,可惜弱小子似乎不喜欢接触,我也只好罢休。

弱小子点了点头,看着别的方向淡淡地开口,【嗯,《夜雨》,不错。】

【那你就命名叫「夜雨」吧!】我笑了起来,为自己的聪明伶俐而感到自豪。

【……可是,「夜雨」不似我……】弱小子淡淡地开口。

感觉麻烦地啧了声,我挠了挠后脑,看着一旁的弱小子开口,【那把名字颠倒过来不就得了,似不似什么的真奇怪!】

【……】弱小子不说话。

【好啦好啦,你就叫作「雨夜」,这听起来可比「弱胚」来得好多!】站起来我自豪得意地旋转了一圈,然后朝依旧沉默的他伸出手,【雨夜,我们做朋友吧!】

被我称呼为雨夜的他抬头望了我半晌,那双非常好看的薄荷绿眼睛非常平静,然后他站起身朝着与深海皇宫的反方向离去。

【喂!】感觉自己的好心好意被无视了,我极度不满地朝雨夜的方向喊,可惜那身影仍未停留,只是一直这样走下去。

生怕这个异地客人不熟悉海域而迷路,所以我一路都跟在雨夜的后方。

过程中极度无聊,几次搭话都得不到回应,所以我也只会自娱自乐,跟在毫无方向或是毫无目的地的雨夜就这样一直走着。

【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雨夜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哈了声,丢下刚才和深海生物说话的情况下游到雨夜的面前,得意地笑说,【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吗?】

【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再一次的问话。

直视着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半晌,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

雨夜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绕过我的身侧,一言不发地打算继续行程。

很直接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臂,可下一秒我只感觉一阵光芒从我眼前炸开,然后恢复视线后我看见的是一道巨型冰墙挡在我的面前。

巨型冰墙瓦解的那刻我只看见雨夜那一双冷漠的视线以及带着疏离的表情,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不要碰我。】

靠!我遇到了一个难搞的人!

看着雨夜转过身继续走着自己的路,我也只好继续默默地跟在后方,只不过这一次我安静了许多,回头看已经看不见深海皇宫,看来走得也有段时间。

准备回去的时候是在太阳下山之后,我一路跟着雨夜到了浅海,难得地看见陆地上是怎么样,不过要回去似乎也要一段时间,毕竟我们可是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看着雨夜用魔法建造了一个冰造的滑板,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滑板,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的东西。

吞了吞口水,我看着对方踩在了冰造的滑板上,然后下一瞬间就整个在海面上飞逝了起来,滑板以及他身边的海流都用着小型魔法阵的影子,看来是位魔法高手。

不敢落后对方半步,我立即潜下水里,用着与对方相差不远的速度追上了那海面上的滑板,这种刺激感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十分地爽快。

回到深海皇宫附近的时候,我看着雨夜再度回到了海里,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只是淡淡地扫视了我一眼,然后转向皇宫后方就这样离开。

也不再追逐着对方的脚步,我摸了摸有些肚子饿的肚子,看着逐渐亮起点点蓝光的深海,映着蓝光的桥梁就这样连接从深海皇宫的东南西北四方呈现,一路连接到深海族人的居民区,整个深海顿时用着漂亮的蓝色光点。

啧了声,反正与我也毫无关系,所以我吹着口哨一路悠闲悠哉地走回自己的住处,位于皇宫后方偏僻的房子。

享用完皇宫的人定时会送来的餐点后,我习惯性地爬上房子的屋顶,躺在屋顶上看着海流的波动,远方隐约折射过来的蓝光时不时打在我这所不起眼的房子上。

如果可以,真想看一看陆地上人所谓的星空。

点点绿光从深海植物里游出,我看着被族人们成为海里的萤火虫的迷你小鱼,它们真的很小很小,头顶亮着微微的绿光,一整群一整群地这样游荡在海里,看起来真有点梦幻。

然后我眼尖地发现了雨夜站在深海皇宫外徘徊。

一个旋身直接游到对方面前,在看见雨夜依然是一脸平静的面孔时,我笑着开口,【嘿!吃饱了吗?要不和我一起上去欣赏风景?】指指较为偏僻有些距离的房子。

这次雨夜倒是意外地没拒绝,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和我一起坐上屋顶。

【你长得和你母亲很相似。】一向来不说话的雨夜倒是自己打开了话题。

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说得确实没错,祭师一等人见过的深海女巫是我的母亲,好几年前我的婆婆就已经仙去,继承女巫一职是我的母亲,而如今母亲腹中已有一儿。

【为什么没和她住在一起?】淡淡的问句再次传来,我原本是想讥笑他今日的多话,可不知怎么都笑不起来,只能淡淡地回应,【被禁止了。打从我一出生起就再也没有和她见面,而且我也觉得没必要。】偶尔会在偷窥深海皇宫内部的时候瞄上几眼,不过那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会恨母亲为何不来见她,她也不恨已经为数不多的时间……

【对她来说,我已经不再是重要的存在。】有些闷地说出这句话,我有点厌恶这种悲伤死人的气氛,刚想说些什么让人兴致的话时,旁边的人默默开口,【你爱她吗?】

我哈了声,往后一躺直接倒在屋顶上,伸出手拨动着水流,侧头望着雨夜的侧脸笑着说,【爱?怎么可能?她对我来说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出生以后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甚至是在成为了女巫后就没惦记过我,我……】声音顿时止住,我缓缓地垂下手,强忍着要流出的眼泪,我闭上了眼睛,闷闷地吐出一句,【怎么可能……会爱她……】

雨夜没有回话,气氛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十分不习惯这该死的沉默,我挠了挠后脑啧了声,望着旁人好看的侧脸,百般无聊地开口,【说些陆地上的事情吧!】

雨夜瞄了我一眼,低下头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半晌后又看着我欲言又止,一副非常斟酌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觉得好笑,我摆了摆手,嘴上笑着说,【罢了罢了,看你这幅样子也不会说出什么有趣的事。】

坐起身子,我看着雨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这个没有灵魂的人儿,一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你……】一字后却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在雨夜身上感受到的奇怪感觉,那种奇怪非常强烈,不过却又让人不知道如何开口。

挥了挥手挥去这不安的感觉,我咳咳了两声再度开口,【我听说陆地上的烟火很漂亮。】

【你没看过烟花?】有点奇怪地打量了两眼我的方向,雨夜那表情依然平静。

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然后勾起灿烂的微笑直视着雨夜的目光,【亲爱的雨夜先生,你那表情可是在鄙视身为公主殿下的我啊!!】我快要抓狂了,你再看啊!!

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让人误会,雨夜有些纳闷地抿嘴,不说话了。

【我被禁止离开西海海域。】吐出这句话,我略带哀伤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深海皇宫,虽然自己偶尔会偷偷地潜上海面偷看陆地上的情况,可一次都没有上去过。

听说,陆地上的人很排斥海里的种族。

【明天有烟火祭。】望向别处,避开与旁人的眼神接触,雨夜淡淡地说。

我挑了挑眉,似乎察觉到什么。

【如果你能偷跑出去,就可以去……】雨夜的话还没有说话,我就立即点点头,兴奋地大喊,【好啊!】然后就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摇晃着。

被我抓住的雨夜只是僵了下身子,表情略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甩开我的接触。

【我们一起去!】放开对方的手臂,我朝着雨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并没有答应要和你一同前去。】闷闷的声音传来。

见到对方淡漠的神情,我再度拉着对方的手臂,嚷着,【一起去嘛!一起去啦!人家都还没去过陆地,有个伴不是比较不寂寞嘛!】

像是忍受不住我的唠叨,雨夜一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实际上很温柔。

这么温暖的一个人,为何一开始会这么悲伤呢?

带着这样的一个疑问,我开始纠缠起对方询问陆地上的事情,例如衣着之类的,可惜我没有什么好衣服。

【和服……吗?】根据雨夜的形容来想象,我有点羡慕地望着来着陆地的异地访客。

然后雨夜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想要穿和服吗?】

【想要!】

有点兴奋地看着旁人,我期待着对方的答案,而后者也不负所望地点了点头,用着略带无奈的表情瞄了我一眼。

【明天夕阳下山之前,你就要潜到海面上来,我在上面等你。】稍微说了点有些长得句子,雨夜静望着深海皇宫。

就这样兴奋了一个晚上,我才有点不舍地和雨夜道别回到了房子中,而屋顶上的雨夜似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

第二日我坐立难安了一整个中午,终于盼来了夕阳。

一股气游上海面,避开了守卫以及巡逻队的巡视,在几次险些被发现的情况下加快了速度,好不容易脱险。

一游到海面上,整个人猛地吸了一口陆地上的气息,然后我看见的是被夕阳给染成一片橙红色的海面。

【天啊,好漂亮!】看着与平时不同的水色,我惊喜地看着日落的方向,心里无限感叹着。

然后我转过身,远远就看见了雨夜那金色的灿发,然后我抬高手臂朝对方的方向挥了挥手。迅速游了过去,看着这片海滩只有着三三两两的人儿,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陆地上的干燥,感觉十分黏腻以及口渴。

雨夜把一瓶矿泉水递来,我感激地接过然后一口气全部喝下,虽然感觉还是很热,不过总算好了许多。

【你说,他们会不会告你一条诱拐深海公主的罪名?】跟着对方的步伐,我好奇地四处张望,有些紧张地不停说话,试图让这气氛不要如此沉默。

雨夜没有回话,只是一路领着我到海边的五星级旅馆。

打量着从未见过的旅馆内部,在我还打算跑去另一边继续欣赏时,温热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薄荷绿眼睛。

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从柜台处领取了一个袋子的雨夜把袋子塞进我的手里,低声开口,【你要的和服。】

按捺着想要当场把和服拿出来看一看的冲动,我快步走进洗手间里,关上厕所门然后拿出了袋子里的和服。那是一套浅蓝色的和服,印着不算华丽却让人看了十分舒服的蓝色花儿,配上白色的腰带看起来就是很漂亮。

【啧!这腰带到底怎么绑的!】手中拿着长长的白色正娟袋带,我不耐烦地挠了挠后脑,拉紧了身上的和服就直接走出洗手间,无视其他人奇异的眼神直接走向站在角落等待的雨夜。

【你怎么……】雨夜看见我走来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我才不管他惊讶个什么毛,我只是拿着手中的腰带直接往他脸上塞,【这麻烦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然后雨夜一边尴尬一边无视其他人眼光地拉着我会的回到了女性洗手间,庆幸的是里面没有半个人。

【你穿的是小振袖,这腰带叫做正娟。】雨夜一边解释着,一边帮我绑上腰带。

我看着镜子里变得非常不一样的我,高兴地在雨夜处理好后转了个圈,

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折叠好收进袋子里,雨夜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就往外走,【走吧!】

离开女性洗手间后,雨夜才类似松了口气地放开我的手,拿着袋子托付给柜台的人,然后再度来到我面前,将我上上下下给打量了遍。

【还差头发。】

【?】

把玩着手中用来绑发的胶圈,身后的人正在用心地处理着我的长发,我笑着开口,【对于这种事情,你很擅长呢。】

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雨夜僵了下身子,然后从口袋中拿出准备好的发簪轻轻地为盘起的头发给插好,低声开口,【这没什么。】

站起身伸手拍了拍雨夜脑袋,可对方很快就闪过了我的手,把一叠纸钞塞进我的手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朝出口的大门走去。

【喂!等等我!】握紧手中的纸钞,我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赤脚踏在理石板上,虽说从海底上来根本就没穿鞋子而且也不觉得没穿鞋子有什么不对,毕竟在海里鞋子可说是不需要的东西。

雨夜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害我差一点就要撞上,所以我有些不甘地啧了声看着那双平静的薄荷绿眼睛望向我,将手中的纸钞往那混蛋的脸上丢。

接住被抛来的纸钞,雨夜低下头,低声开口,【刚才抱歉了。】

【要是再有多一次我可饶不了你!】丢下这样一句,我越过雨夜,赤脚踩在暖暖的沙滩上望向上方远处的绚丽灯光,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带着兴奋的心情与雨夜一起穿梭在沙滩上往灯光聚集的方向前去,一路上我都忍不住哼起了歌儿,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到达。

【待会儿我买个木屐给你。】雨夜淡淡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好啊!】

只是当雨夜把一双木屐带回来后,我手上已经领着许多小包的食物,嘴上还塞着几支串烧,愉快地望着那似乎没什么情绪的雨夜。

【这硬邦邦的怎么好穿?!】穿上木屐后,对于这硬邦邦的鞋子我不禁抱怨,从来没有穿过鞋子的经历,加上这木屐真让人感觉不舒服。

【习惯就好了。】手上并没有买什么食物,雨夜淡然地看着人群穿梭在各个档口以及绚丽的灯光下,不由得把视线望向了正在抱怨着木屐的我。

踢掉了木屐,感觉赤脚还是比较舒服,无视雨夜那副无奈的表情,我把手上一包包的食物塞进对方的手里,然后拿着雨夜给的纸钞就再度流转在各个档口,每一次的发现都让我感觉惊喜不已。

望着那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雨夜抱着一堆食物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静望着热闹的祭典,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你忘了自己承诺过什么吗?】冰冷带着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雨夜睁开眼睛,看着站起面前那有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孔,薄荷绿的眼睛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开口,【我想保护祭,但他不需要我。】

毁灭之锁冷笑了声,轻蔑地望着眼前的人,【怎么?撒娇吗?所以才会接近那深海公主吗?你别忘记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许下了什么承诺,你永远都不可能逃离。】

【我没想过要逃。】雨夜淡淡地回应。

【那最好,你不配拥有任何东西!】冷笑了声,毁灭之锁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雨夜不知为何只能苦笑。

在第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我抱着一大堆食物已经一堆深海里没见过的玩意儿回到雨夜旁边,只见对方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把一堆东西给推到地上,我一屁股坐在雨夜旁边,嚷了声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然后烟花接二连三的在黑夜里一朵朵地绽放,我望着那片漂亮的景色根本不肯眨眼,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瞬间的美丽。

坐在我旁边的雨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一边咬着食物一边望着不停开出一朵朵漂亮的烟火时,不知为何我感觉到旁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所以当我朝雨夜望去时,那张平静的脸望着烟火正在流泪。

当时的我马上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对方,【跟我一起参加祭典真的有让你难过到哭吗?】

微微摇头,雨夜用着那双悲伤的眼睛望着我,烟火的绚丽色彩在我俩彼此的眼里闪烁着,然后雨夜低低地开口,【…你有没有失去过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我愣了好半晌,有些木讷地转头看回依然持续绽放的烟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笑了出声。

转头迎上雨夜那双带着疑惑的眼睛,我笑着回答,【不,我从来没失去过什么……】顿了顿,我笑得更加灿烂,【因为我从来就没拥有过任何东西。】

没有拥有过,又何谈得来失去。

因为听到这样的回答而微微瞪大了眼睛,雨夜笑了起来,颤抖着声音开口,【……呵呵,也对……从来都没拥有过,怎么能失去呢……】

只是不知为何那笑看起来依然难过。

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从地上随手拿起一包食物,佯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塞进旁人的手里,自己也拿了一包章鱼烧来吃,然后默默地看着烟火。

【其实……我们拥有个共同的东西。】轻声这样开口,我望着五彩缤纷的烟火,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服装,晃着没有穿鞋的赤脚转头朝雨夜露出微笑,【至少,今晚我们度过的这回忆,是属于我们的东西。】

属于我们的,谁也夺不走。

【所以应该庆幸,我们并不是一无所有。】

【嗯。】

【呐,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消失得快?】

抱着一堆东西走回深海的住处时,我一边心想着刚才的祭典,一边感叹着时间的迅速。不过回来的时候幸好有雨夜在,要不然晚上时的巡逻队这么多,估计要不是有雨夜提醒要往哪走,可能会被发现呢。

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手上拿着我换下的和服的袋子,另一只拎着我买回来的几大包玩意儿,雨夜沉默地陪着我进了屋里。

把东西随便地往角落丢,反正也不会有人管,我上了二楼爬上楼梯去了屋顶上,不意外地看见雨夜也跟着上来,近日来我和他几乎都是这种模式相处生活着,一点都不陌生。

那么要是有一天雨夜离开了怎么办?

心里突然浮起这种想法,我讨厌这种恐惧的事情,所以甩了甩头打算把这令人不愉快的想法给甩开,故作轻松地对着旁人开口,【要是我的青春美丽也这么快消失该怎么办?果然美丽的人就是如此痛苦吗?】

无视了我的话语,雨夜淡淡地说起另一个话题,【女巫快要诞生出新的婴儿。】

我僵了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祭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因为要看看新生的公主和取名。】

【……】

不是我不回话,只是我找不到该说什么,脑袋似乎有些沉重,然后我扯开一笑,晓得继续沉默似乎会有什么东西会破碎,我笑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苦,【是吗?真好呢,竟然能让祭师为婴儿取名,我们西海真是荣幸。】

其实一点都不感觉开心,一点都不。

一点都不希望新的婴儿会诞生,一点都不希望。

……只是,害怕,自己,会……

「消失在这深海里」

【没必要……】

一只手轻柔地摸着我的脑袋,雨夜那双平静的眼睛望着我,我从对方漂亮的薄荷绿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么地清晰。

【没必要在我面前勉强自己。】雨夜轻声这样安慰着。

吸了吸鼻子,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扑进对方怀里的冲动,我忍住要流泪的眼眶,泪眼汪汪地看着旁人。

收回手,雨夜望向了别的方向,低低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就因为美丽,才值得珍惜啊……】

【你是大好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伸出双手抱住了雨夜。

怀里的人拼命地挣扎,似乎是后悔了这番安慰,不过我才没管这么多,只是将脑袋轻轻地放在对方的肩上,在雨夜耳边小小声地开口,【谢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

就如雨夜所说的一样,女巫很快就生下了新婴儿。

两日后的清晨,新诞生的公主就这样呱呱堕地,带着全西海族人的希望,带着满满的期待以及祝福诞生在这西海里。

深海皇宫盛大举办了庆祝会,邀请了西海的族人全数来参加,总共为期三日。

【你不去吗?】去逛了一圈外围,见到了不少族人们往深海皇宫的方向赶来,我向海族生物八卦了一下,然后回到住处时远远就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人。

落座在雨夜旁边,瞄了眼非常热闹的宫殿,我垂下眼掩去了眼里的失落。

【我不喜欢热闹。】雨夜淡淡地回应。

对于雨夜这种淡然的态度,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又无奈地开口,【我想抱看看我的妹妹,可是……】被禁止了,连见上一面都不可以,连说句话也不可以。

说是会肮脏了妹妹的眼睛……

说是会搞砸了气氛……

说是会带来厄运……

说是会……

「没有人希望你来!」被这样骂了。

「你以为你是谁!」被这样说了。

「只不过是个杂种而已,还妄想着见高贵的皇女殿下!」也被这样嫌弃过。

不过还是很想见见,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妹妹。

明明全西海族人都能看见的皇女殿下,身为姐姐的我却连看一眼自己妹妹的权利都没有。

【对了,听说妹妹的名字是祭师取的,取得真好!】带着点轻松的语气打破了沉默,我随意地笑笑,打算直接无视过心中的疼痛。

明明早已经该习惯麻木了,是自己作贱,未能去习惯被人辱骂、被人垂弃。所以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给予了别人伤害自己的权利,怪自己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受伤……

【你觉得酒好喝吗?】想起人类发愁的时候总会喝酒,我不经意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虽然知道不符合气氛,可是感觉这样才对,悲伤的气氛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我和雨夜之间。

满意地看着雨夜错愕的表情,我笑了笑,思考着之前偷偷托人买回来的啤酒在箱子里还剩下多少,如果多的话或许还可以和雨夜来个痛快地买醉。

【我没有喝过酒……】低低的声音传来。

我看向了一旁正在认真思考的雨夜,忍不住扯开个笑,是个坏笑。

哎呀,竟然还是个清纯的小伙子……

那么,更加有喝酒的价值了是不是?

【唉!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坐在屋顶上,听着深海皇宫时不时传出的喧闹声以及嬉笑声,愉快的气氛似乎也感染了喝着啤酒的我,我挂着笑容对着旁边的雨夜开口,【为什么我不是你啊!海神难道对我是特殊的?!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实际上很想给旁边唠唠叨叨似乎在发酒疯的公主一记拳头让对方躺下,可雨夜想着对方的悲伤似乎也该被发泄,要是买醉能够让对方好一点……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生,要是我能决定,我就会选择能在家里面大吃大喝没人管!出门有一群猪朋狗友,困难有一群义气兄弟,结婚有一堆祝福,死了没有遗憾!】我嚷嚷着,握在手里的啤酒罐晃来晃去。

扬起头,喝下冰凉的啤酒,却发现手中的啤酒罐已经见底,我啧了声带着一丝醉意地把空了的啤酒罐给随意地往后扔,转过身伸手抓住了雨夜的肩膀,笑着开口,【到时候,你会和我结婚吗?】

天知道当时我有多认真,只不过雨夜似乎只是认为我醉了,震惊了好一会儿后才拉开我的手,低低地说,【你醉了。】

是的,我醉了。

明明全部人都在为妹妹的诞生而庆祝,我却在这里把自己灌个醉,明明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见上自己的妹妹一面。

我醉了。

我醉了

我醉了。

我……真的醉了吗?

那为什么眼前的这深海皇宫会看得比平时来得清晰,来得漂亮。

那为什么你眼中的我一直在流泪?

我一直在流泪?

脑袋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我一惊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已经一片湿润。

泪。

是泪。

然后我望着那是薄荷绿的眼睛笑了起来。

【偶尔这样,也不错呢!】

深海皇宫的盛大庆祝会结束后,西海迎来一如往常下午的平静,可任谁都知道从前几天开始就不一样了,新的皇女诞生,新的希望来临。

西海的希望,来自神赐予的祝福。

【今天的天气真好!】就像往常一样爬到屋顶上,我站着极度悠哉地伸了个懒腰,刚才跑去找点东西几乎绕了整个西海一圈,错过了午餐不止还被一堆烦人的事情给耽误了时间。

「为什么你一个杂种会出现在这里?」

「你简直就是西海的耻辱,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

「你身上简直就是有人类的一股臭味!」

「像你这种人快点去死啦!留着只会浪费资源和侮辱我们伟大的西海一族!」

不被期待的出生,不被允许的活着。

【海神对我真是太宠爱了。】忍住不要发出哭腔,我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着,将哭得十分糟糕的脸埋进双膝间,不肯去看那坐在不远处的人儿。

就连活着都不被允许的我,就连活着……

抹了抹眼泪,我抬头看向雨夜,对方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我笑着开口,【我这么美丽强大又特殊,也很难怪海神这么快要我回去。】再自恋一下也无所谓吧,假装自己根本丝毫不在乎,管它此刻有多心痛,反正也没人会在乎。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母亲当初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明明她已经让身为人类的父亲逃走,却留下了我。她应该知道的……知道要是生下新的皇女我就会被判刑,可她还是留下了我。】

要该如何面对这种事情,用微笑?用悲哀?用自怜自爱?还是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可能无所谓呢,怎么可能!

【多亏神让以这样的身份出生,特殊的荣誉,神也待我不薄。】必须要说出更多更多的无所谓才行,这样或许就可以安慰一下自己,自作多情也无所谓。

无所谓。

【我这么特殊,就算是死了也是个特殊的死人!】不要用着那么一副平静的表情看着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怜惜吗?

是同情吗?

是鄙视吗?

快笑一个好不好?

但是雨夜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笑,只是站起身走到我的旁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可恶!

可恶!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么……总是这么地……

【呜……】鼻子一酸,我埋头再次低低地哭了起来,然后伸手抱住旁人的双腿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温柔啊!!呜……】

害得我好想和他一起私奔了!

被抓住双腿的雨夜只能僵在原地,以这个特奇怪的姿势维持着站立,不过我还是坏坏地拉了下对方的手臂,看着雨夜整个重心不稳地摔倒,然后看着对方直接从屋顶上摔下去,真该庆幸是在海里。

【真过分呢……】从沙子里爬起身上,雨夜微微皱眉看着站在屋顶上的我。

【嘿嘿!】我笑了笑,完全没有先前的悲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七彩贝壳就往雨夜的方向抛去,【礼物,感谢你这么多天一直陪着我!】

接住了七彩贝壳,雨夜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认真地朝我点了点头。

有时候这家伙认真时,还真的是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我走了你别太想我哦!】丢下这样一句,我类似落荒而逃地红着脸从屋顶上游走,生怕自己一会儿动了心想着要私奔离开西海,那还真是害羞呢。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雨夜小心翼翼地把七彩贝壳给收好,毕竟这是一个珍贵的礼物,从来都没有人如此真心送他任何东西。

呼了口气,转身隐去了身影,融入了背景。

【对不起。】

咬着不久前在烟火祭时大量买来的苹果糖,我从口袋摸出一支递给坐在对面的人,爽快地笑了笑,【道歉什么?这几天我都过得很愉快哦!】

【但是明天……】祭师略带懊恼以及深深地愧疚看着面前的人。

【请不要担心我。】将苹果糖放在对方面前,我用着认真的语气开口,【紫夜你不是万能的,况且生死由天注定,我倒是比较希望你能多一点关心毁灭之匙。】

祭师苦笑了起来,【明月,有些事情注定不能改变。不能改变的事情也只有接受而已。】

【我都说了我根本不在乎……】提高声量想要怒吼眼前这个不懂得变通的祭师,可看着对方的表情,我一瞬间明白了祭师想要表达的不是我的事情,而是毁灭之匙。

【我明白了。】

【对不起。】低声这样道歉后,祭师离开了我的住处。

望着那没被动过的苹果糖,我一时间晃神,某方面来说祭师给人的感觉和雨夜很相似,或者是说,雨夜早在不知觉就已经开始模仿起祭师。

因为深爱。

抓起那颗原本要给祭师的苹果糖,我啧了声转身离开了自己的房子,然后不意外地看见坐在屋顶上的雨夜。

【喂!】我朝雨夜的方向招了招手。

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只是淡淡地瞄了我一眼。

轻轻一跃就往上边游了上去,我一屁股坐在了雨夜旁边,胡乱地在口袋里抓了几支苹果糖就塞进旁人的手里。

【我想要去多一次烟火祭。】这样认真地告诉着旁人。

想要创造再多一点共同美好的回忆。

想要让对方深刻地记住自己。

【烟火祭只是一年一度的活动。】雨夜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透露着一丝丝的哀伤。

才不管对方眼里的哀伤是自己的或是怜惜我的,我强硬地提高了声量,【我要去多一次,就多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了。

【就这么让我任性一次也不行吗?】从来没有希望过什么,只是这辈子有这么强烈地希望着,能和对方再次一起看烟火。

哪怕转眼就已逝去,但华丽绽放的那瞬间,是最璀璨的存在。

静望着我,雨夜的眼神最后还是柔和了下来,低声说,【嗯,就让你任性这么一次。】

听到这句话,其实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从和雨夜认识的这短短几日来,我似乎任性了不少次,虽然雨夜没有开口,可是我知道。

我知道的。

他总是在包容这么一个任性的我。

不管是去参加烟火祭,不管是和服的事情还是鞋子的事情,他总是这么温柔。

【你肯定是上辈子欠了我什么。】不然为什么这辈子会这么倒霉遇上这么一个任性的我。

雨夜只是苦笑着,并没有告诉眼前人其实他根本没有上辈子这种东西。

【你相信有下一世吗?】

看着正在闪烁的火光,我抬头看向同样蹲在面前点燃了火花的雨夜。

雨夜没有回答,火光在我俩之间闪烁着,把彼此的面孔照得一闪一闪的,然后我看见了雨夜点头。

勾起了嘴角,我笑着开口,【吶,希望我下一世还能再遇见你。】

抬起看向我,雨夜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欲言又止后就抿嘴不说话了,这样的他让我不经意觉得好笑,我朝他面前伸出小指。

【雨夜,和我约定,下一世我们肯定还要相见。】轻声说着。

犹豫了一会儿,雨夜还是伸出小指和我定下约定,跨越了这一世的约定,承诺下一世的相见。

或许那时候只是想要确定些什么,不想要让对方忘却自己,想要让对方的记忆里存在着我,不想要被遗忘。

不想被他遗忘。

【我去放烟花。】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地逃避了我的直视,雨夜站起身走到一旁,单薄的外衣被海风吹起,整个人看起来好真的有点弱不禁风。

再度啧了声,我把已经燃烧至尽的烟火塞进面前的水桶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第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

看着那正在徒手使出魔法又把魔法给扭曲做出烟火的人,我心里小小地震惊了下,从来没想过对方的魔法竟然如此强悍。

【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做,会很难吗?】凑到对方旁边,我抬头看着绚丽却短暂的烟火,心里有些感叹。

把一朵烟火放出去后,雨夜停下手上的动作,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理解地看着我好半晌,然后摇了摇头,【不晓得,只是从来没有失败过。】

【呃……算了。】懒得去理会旁边那有些天然呆的雨夜,我看着那似乎离得很近的烟火,伸出了手。

什么都没有碰到。

【可以再让我任性一次吗?】收回手,我转头静望着雨夜的侧脸,那张脸其实长得蛮好看的。

笑起来应该会更加好看吧?

雨夜转头望向我,眼神里带着疑问。

【摘天上的月亮给我吧!】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指着那皎洁的半月。

然后雨夜完全不想理我了。

看着雨夜走到不远处在沙滩上坐下,像是有些疲倦的面孔呼吸有些急促,我能感觉到他口渴了。

【我去买水吧!】朝对方伸出手,我看了下附近还亮灯的街道,远处繁华的大厦也亮着灯光,陆地上的城市果然与海底不同。

雨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淡淡地说,【我陪你去。】

然后我俩一路沉默地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饮料。

其实我是很想讲几句笑话来打破这样的沉默,可是不知为何连自己也沉默了下来,而且似乎旁边的雨夜比自己还要悲伤。

明明明天被判刑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比自己还要悲伤呢?

越想越觉得气愤,我伸手直接往正在和白开水的雨夜后背打下去,看着对方一副呛到的模样,我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不要给我摆着那一副脸孔!被判刑的又不是你,为什么你却一脸比我自己还要难过的样子!?弱胚!】

稍微缓和过来后,雨夜用着沙哑的声音开口,【……对不起。】

【不要给我道歉!】我火大了。

然后雨夜没有再开口,我俩就这样沉默了下来,站在街灯下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夜晚的冷风吹得有点抖。

【回去吧!】最终还是雨夜打破了沉默,然后我看着他率先迈步,那背影看起来很受伤。

为什么?

心里突然觉得难受,我蹲下身子靠着街灯哭了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悲哀。

其实并没有乐观到可以面对明天的判刑。

其实一点都不想死,一点都不……

雨夜折返回来,在我面前蹲下,抬起手摸摸我的头,就像前几日那样,一言不发地陪着我。

【……喜……欢……】哽咽着模糊地说出几个字,我用着一脸泪花地看着面前的人,【喜欢……】

我不懂自己喜欢的心情是否有好好地向雨夜表达出来,因为雨夜只是将我抱进怀里,安慰地拍着我的后背,却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说。

那一夜,我们是牵着手回去的。

只是那一晚我失眠了,所以我去到屋顶上,准备等待着清晨的来临。

望着不远处的深海皇宫,我深深地望着,渴望着能见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还有妹妹。

我不懂母亲对于我是不是仍然爱着,或者说早已经对我毫无感觉,所以判刑才会继续,那我活了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我亲爱的母亲,为什么同样身为你女儿的我,却和妹妹的身份相差如此甚远,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愿意来见我?

我是你女儿啊……我是……

缩起双脚,我捂着面孔低低地哭了起来,耳边隐约能记起前几日热闹的气氛,开心的话语,却从来都不是为我而庆祝。

为什么从一出生的开始就不要赐我一死,那么活到现在的结果依旧是死亡,那样有什么意义?

按捺住自己想要冲进深海皇宫质问那权贵的人儿,我紧抓住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里,我咬着下唇忍住不要哭出声音。

然后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看着西海第一精英部队一整列地来到我的房子前,我翻下身子直直地落在领队的女性队长面前,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伸出手,拷上厚重的枷锁。

手上、脚上、还有脖子都被放上了枷锁,这样的沉重让我有些无奈。

半拖半拉地像小狗一样被领着走,我淡淡地往不远处的方向瞄了一眼,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平静地望着我。

想要抬手打个招呼,可是手上枷锁被铐住压制住,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我也只能微笑地表示自己很好,只是为何我能感觉到对方的泪意。

是在为我而哭吗?

一路被领到西海禁地,层列的石头围成了一个U形,中央有着一个刻着复杂图腾的天柱,他们就这样帮我绑在柱子上。脚下的并不是沙滩,而是个巨型石板,上边依旧刻着古老的图腾,完全看不懂而且也似乎没什么意义。

领我来的队伍就这样分成两排守在出口。

禁地里并没有任何海族生物或是植物,因为是禁地所以被禁止有任何生物,平常这里都有着守卫看守,不过由于今天是判刑我的大日子,所以开放了。

没错,是开放了。

所以一个时辰后,禁地里围观了不少海族族人,就像以往见到我一样的表情,带着讽刺,带着鄙视,带着藐视。

对他们来说,我是个罪人。

玷污了皇族血缘,侮辱了身为西海一族的身份,本身的存在本是个侮辱。

呸!谁会这样愿意的出生?!

如果有得选择,谁TMD想要成为这样的存在!

然后,我看见了她。

那个生下我的人,明明才是最大罪人的人,一路被恭维着来到禁地。

中间道路被清空,旁边两侧的族人全都跪下来膜拜,我就冷冷地看着那自从成为了深海女神后身上被加以祝福而发着淡淡柔和光芒的人,那身为我亲生母亲如今却要亲手杀了我的人。

别开视线,我转眼就瞄到了雨夜,毕竟他与海族的族人不同,很快就能发现他的身影。

「记住我们的约定」我无声地开口。

那瞬间,我真的看见那家伙哭了,而且还是哭得鼻子红红像个孩子一样的那种。

真是纯情的孩子……我忍不住在心里这样窃笑。

【明月。】清冷不带一丝情绪的唤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看着面前拿着西海神器一支金色漂亮的龙身神杖,与我一模一样瞳眸的人正平静地看着我。

握紧了拳头,环视了一圈这满是人潮的禁地,我冷笑了声。

只不过我这一声冷笑在这寂静的气氛里显得十分突兀,我能听见以及感受到来着族人的愤怒,似乎对于我这样的无礼感到不可理喻。

【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早安啊,母亲大人。】只是我这话一出口,深海女神一左一右的贴身侍卫就直接一个扇我巴掌,一个揍我腹部。

感觉这痛楚来得十分美好,我忍住了涌上的泪意,我静望自己的母亲。

我想要她告诉我答案,想要她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存活下来却不爱我,为什么让我存活下来如今却要杀我。

只是她的眼里十分平静,什么都没有。

呵,我明白了。

对她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因为我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到我的身影,她不在乎我。

她不在乎。

对我来说,此刻的她比陌生人来得还要让我恐惧。

明明她是我最亲的人,明明……

【你知道自己的罪吗?】深海女神的声音响起,【你承认自己的罪吗?】

罪?

我做错了什么?

用这种方式诞生的我就是有罪吗?那为什么生下我的你就没有罪?就因为你是正统西海皇族血缘,而我是夹杂了人类的卑贱生物吗?!

【你的诞生、你的存在,就是你的罪。】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现在,你承认你的罪吗?】

我的诞生、我的存在、我的罪……不是全都是你赐予我的吗?

我亲爱的母亲,我亲爱的……母亲。

我还能有选择吗?

【我承认我的罪。】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束吧……

然后两名贴身侍卫很有默契地一人一边砍断了我手上的枷锁,我看着一瓶装着不明液体的小瓶子被递来,我无奈地接下。

推掉瓶子上的木塞,我在众人的期待下喝下了那异常难喝的液体,视线模糊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望向刚才雨夜一直待的方向,然后我看见了那身影朝自己冲来。

搞什么啊……

空了的小瓶子从手中滑落,我不知觉笑了起来,整个人的意识好模糊,体内的器官似乎被揉成一团,很痛却说不出口有多痛。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脸。

那双薄荷绿的眼睛带着焦虑,嘴上似乎在喊些什么,可我听不清楚,那两名贴身侍卫似乎正在想把他赶走,可他紧紧地抱着我。

【很快我就要回到海神那里了,你还是不愿意开口叫我的名字吗?】我有气无力地整个人趴在雨夜身上,嘴角挂着笑。

直接用魔法卷走后方的两名贴身侍卫,不顾海族族人的群众愤怒,雨夜抱着怀里软绵绵的身躯,不甘心地怒吼,【明月!】

噢,别喊那么大声嘛,我又不是耳聋……很想这样告诉对方,可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听见了。

我听见了。

所以……

【虽然我不知道神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我的出生是神给的,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幸福的人?】他们都在否定我的存在,但我希望你会给予我一个完美的答案。

因为我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所以请不要否定我,不要否定我的诞生……也请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是,你是一个幸福的人。】

听见这令人满足的答案,我挂着笑容,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

……

然后我作为伊诺申·布卡莱亚帝尔,炎炎一族四大分支中最大的炎狱一族,小公主的女儿转世出生。我的父亲是风梭族风系精灵族的大王子,威尔斯·道雷米尔·S·切尔斯。

就像所有悲剧的童话故事一样,因为诅咒而逃离家园的公主和痴情的王子抛下家族追上去一样的狗血剧情,相爱到最后却还是逃不过诅咒而双双死亡。

只是我依然十分珍惜,那为数不多相处在一起的日子。

远离了家园,断了家族联系,躲在不起眼的小镇里生活,过着隐居一样的平静生活。

从小便一直在听父母亲说着灭师的事情,说灭师一族其实不坏,说灭师一族什么什么的,母亲甚至还说起自己的灭师好友。

【不要去恨灭师,知道吗?】抱着小小的我,诅咒一般的黑色痕路已经爬上母亲漂亮的面孔,极少出门的她脸上十分白皙,那双紫色的眼睛真好看,【这所有所有的过去以及真相,铭记于心就好。】

然后大手摸上了我的脑袋,父亲那同样染了诅咒的大手揉着我的脑袋,坐在母亲旁边温柔地笑着开口,【诅咒总有一天会解决,我们从来没有恨过灭师一族,他是我们的友人。】

我只是望着眼前两位亲人,点了点头。

只是当母亲发现我也被染上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开始被隔离了起来,只有父亲正在照顾我,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母亲。

看着两位亲人的病情就这样一天比一天严重。

我三岁时候的那个冬天,我母亲逝世了,而我父亲身上的病情也好不了多少。

诅咒加剧扩散,病情严重的父亲把我送回了炎炎一族那里,我看着那披着斗篷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不知为何眼泪流了出来。

不久后,我就从族人们那里听来了父亲逝世的消息。

回到炎炎一族的半年后,诅咒的迹象开始在我身上出现,黑色的斑点像是嘲笑一样地出现在我身上,无论是配了多少药方或是做了几次净化都无法排除。

这就是灭师一族给予我们的诅咒。

然后基于逼于无奈之下,炎炎一族的首领接受了所罗门给予的提案,把我交到了异殿。

通过荒地之风那里,联系上神族之地,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能让神族帮忙开路一路去到异殿。

前去异殿的有所罗门,我以及炎炎一族的首领。

看着眼前两个装扮奇怪的人,我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对方给予我的感觉很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之后在一番协议之下,炎炎一族决定让异殿的人拿走炎炎一族的八成财产,我看这两人绝对是在趁机坑一笔,不过为什么炎炎一族的首领为何答应了?

炎炎一族的首领蹲下身子,伸手将我的脑袋压向他宽厚的肩膀,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依诺申也只剩下你了……】

【所以不管代价如何,炎狱的血脉由炎炎一族保护,过去已经没关系了。】

那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明明诅咒……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决。

然后那原本握着我的大手放开,我看着所罗门已经首领退出了大殿,手心上还残留着温度,我回忆起自己最爱的双亲。

一只手拍在我的脑袋上,我抬头迎上那双绯红色双眼,对方蹲下来与我平视,戏谑地说着,【仔细一看,你还蛮像你母亲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望着对方。

【我叫蝶,她是樱。】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站在另一边的友人,蝶摸着我的脑袋,按着我的头转向了樱的方向,然后又转回去看着她那双绯红色的眼。

【别闹了,我们不能完全解决诅咒的问题,但是拖延时间的还是可以做到。】被称呼为樱的女生冷着一张脸走到我面前,【千年后,看时间能不能冲淡诅咒,以后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决定。】

听完这一席话,我看着一大群蝴蝶夹杂着樱花围绕在我四周,冰冷的感觉一点一滴地从我脚底蔓延,直到我闭上眼睛,意识也被夺了去。

然后,我被冰封了千年。

时间、身体、成长、记忆,全部都随着被冰封,停止了。

停止。

苏醒后的四年,蝶和樱直接成了我的抚养人,她们并没有直接把我送回炎炎一族,而是直接当起了监护人。

【小婭酱,吃颗苹果吧!】白皙的手拿着红透的苹果直接伸到我的面前,将重力直接压在我背上的人打断了我正在练习的法术,我略带不悦地皱眉,打掉那只手站起身走向别的方向。

被甩的蝶十分委屈地扁嘴,像个孩子一样哭闹着大喊,【小婭酱抛弃我了啦!】

【吵死了。】正在喝着樱花茶的樱冷冷地瞪了一眼那个十分吵闹的白痴。

托蝶的福,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热闹,从苏醒起我从来都没有踏出去过异殿一步,就算蝶或樱她们之间有事,肯定会有一人留下来陪我。

【小婭酱,你也该到上学的年纪了吧!】聚在一起的某一天,蝶突然说起这个话题,那双绯红色总是带着戏谑,让人看不透心思。

樱也因为这个话题而多看了我几眼。

并没有回应蝶的话,我默默地吃着饭,能尽量不开口和蝶说话就是尽量不开口,免得自找麻烦。

倒也被无视得习惯了,蝶很自在地继续开口,【不如来我们的学院吧,肯定很适合小婭酱!】

蝶和樱的学院?这下子我真的来兴趣了。

见我看着蝶,蝶伸手一把搂过我的脖子,坏笑地开口,【小婭酱很想去是不是?!】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头。

看向樱,必须也要得到樱的同意才能。

【可以。】

【哟吼!那我等下就送一份小婭酱的登记过去!】蝶拿着筷子愉快地说着。

【我不叫小婭酱!】特意纠正了这点,免得等会儿送去的登记资料上边确确实实地写了小婭酱,到时候我肯定要把旁边这个号称有不得了身份的蝶给丢下异殿。

【小婭酱就是小婭酱嘛!】

然后就这样,一天又过去了。

直到我入学之前,樱送了我一座别墅,而蝶则送了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你真的很烦哦!】看着房内那正在哭得稀里哗啦一副亲生孩子要离家出走远离家乡不再回来模样的蝶,我没好气瞪了对方几眼。

【因为小婭酱要离开了啊……小婭酱不要我了……】哭得满脸梨花带雨,搞得我真想把对方的脸塞进马桶好好冲刷几下,真是烦死了。

然后蝶拿了一双白色的球鞋放到我面前。

【礼物哦,小婭酱!】恢复成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蝶笑着说。

【鞋子……吗?】其实我对鞋子完全不感兴趣,在异殿完全不需要穿鞋子,更何况穿了也觉得不舒服。

不过难得蝶会送人东西,我也意思意思地收了起来,道了声谢。

【话说小婭酱明明是精灵族却一点都不像个精灵。】十分自在地趴在我的床上,蝶开始闲聊起来。

【谁说是精灵族就一定要像精灵啊……】我白了蝶一眼,然后背起行李背包,【我要走了,你最好没事就不要来找我。】

免得要是给人看到自己和董事在一起,麻烦就会多。

然后我在蝶一边哭着说孩儿不孝一大堆我完全不想听懂的话,一边和樱打过招呼就直接从樱早就设下的转送法术离开了相处多年的异殿。

只是直接转送到Aria学院内部我还是蛮惊讶的,虽然蝶有给我看过图片,可我从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大。

【你是……焰姬?】带着询问的语气传来。

转身看去,看见的是个很漂亮的精灵,与自己不同,是个非常好看的精灵。

点点头,打量了几眼Aria学院宏伟的建筑,我才把视线放回对方身上。

【嗯,我是。】蝶有告诉我她帮我掩盖了真实姓名,用焰姬这个名作为大众名字,虽然我想不到她竟然这样直接。

天银笑了起来,非常温暖的笑容,【我是炎炎一族首领派来辅助你的,光神的右手,天银萝莎琳。】

欸,光神呢,这家伙真是不得了。

说到首领,我忽然想起被冰封之前的记忆,那低低的声音以及模糊的脸庞。

都已经忘记首领长什么样子的了……

【首领他……】

【天银!】

话语被打断,我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漂亮的女性以及一个矮小的学生。

天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我俩一同看向到来的两人。

【这位是温溪,神祗灵温溪。】如此介绍着漂亮的美人,天银语调温柔地继续开口,【还有一位是言易,两人都是高中部的学生。】

与两人相互握手相交之后,我开口介绍自己,【我叫焰姬。】

温溪笑了笑,【是火焰的公主呢,这名字取得真好。】

我笑笑不说话,却在心里十分吐槽这糟糕透顶的名字,这样一来不就很多人知道她与炎炎一族有关系,不是说好要低调的吗?!

【焰姬是新来的学生,虽然身在国小部,可是还是麻烦你多多照顾了。】天银略带抱歉地对着温溪开口。

温溪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表示没关系,漂亮的面孔带着笑意,【不麻烦,就像多了个妹妹一样而已。】

然后他们三人就带着我到处逛学院,从东部逛到西部,一路下来都已经晚上的时间了,所以我们直接去左商店街吃晚餐。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天银微笑地看着我们。

【嗯,再见。】温溪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带着我和言易一起去了商店街。

商店街的气氛以及人人潮就在意料之中,所以我一点也不惊讶。

喝着饮料,我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认真地开口,【你们有袍级吗?】

温溪和言易同时摇了摇头。

【我想考袍级。】事实上从一听说有袍级这种东西我就想去挑战了,【公会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不,从来都没有去过。】温溪有点遗憾地这样说着,【听说是要找熟人才能去到的地方。不过学院的袍级这样多,随便找一个就可以带你去了。】

袍级生吗……?

看着面前的饮料,我不知觉嘴角微微弯起。

不妙,感觉越来越期待了。

【遗风,有看到轻离吗?】

天银微笑地询问着在图书馆里研究高级法术的遗风。

遗风暂时合上书本,抬头望了我几眼,然后看回天银,【去找洛维娜切磋了,在白园。】

【谢谢。】按着我的肩膀,天银拉着我离开了图书馆。

然后我在风之白园看到了被砸烂的凉亭,原本栖息在那里的风精灵们全都落荒而逃,真好奇为什么行政人员没来阻止。

【啊!是天银!】原本趴在轻离背上戏弄着对方的洛维娜在瞄到我们来后,马上跳下轻离的背跑了过来,无视于身后的轻离。

略带尴尬地给洛维娜抱着手臂,天银尽量不去看旁人,尴尬地给我介绍,【这是洛维娜,她是个黑袍。】

打量着洛维娜,对方是个恶魔族,那上下晃动的尾巴以及身上那股天生具来的戏谑,真难想象对方会是个黑袍。

【小妹妹真可爱~~~白色的头发真好看~~~】放开天银朝我直接扑了过来,我转身给对方落个空,跑到轻离后方躲着,然后我看着轻离极度不爽地对着洛维娜开口说,【那算什么啦!认真和我比一场!】

【就算认真和小离离比一场,小离离也不见得会有多进步啊~~】用着有点不屑的语气说着,洛维娜一脸的无可奈何,【一星期后就是正式的交战,你缠着我也没用啊,到时候我可不会放水哦!】

轻离想开口反驳些什么,可洛维娜一个搭肩直接靠着我身上,用手指擢着我的脸颊,【不如你和小妹妹比一场好了。】

轻离的视线一下子移到我身上,我冷眼地瞪了回去,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天银有些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原本只是要来请轻离帮忙带人去公会而已,竟然一下子变成现在这样的场面。

【你是新生吧?】轻离问,一去刚才夸张的怒气,平静地问。

【焰姬。】直接报上名字,我还挺想和对方打一场,毕竟在异殿除了蝶还有樱偶尔会和我交手以外,就是我跑出去打那些鬼族,虽然基本上只是在发泄蝶惹火我的时候。

只是蝶和樱根本都打不赢,上次蝶单手就打赢我了,想着还真是不服气。

【真有趣,不如我们明天下午在决斗场见面吧!】轻离笑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对方的战意,【我叫轻离,高二。】

【相处得不错嘛!】洛维娜在一旁欣慰地点头,然后看向天银,【所以你们到这里来是有事情吗?】

呃,现在才讲到重点。

【是这样的……】

【你也想考黑袍吗?话说你才国小吧!】轻离讶异地看着我。

【明年就是国中了。】冷冷地这样回话,我跟着轻离进入公会的大堂。

带着我走到登记处,轻离一边和熟人打招呼一边和我闲聊。

看着我填写资料,轻离靠着一旁开口,【我还以为炎狱一族的精灵们都是红色的头发,可看起来你并不是。】

【我的发色是跟随父亲的。】冷淡地这样回话,我将资料填好交上去,冷眼看着旁边的轻离,【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炎狱一族的?】

明明刚才天银什么都没有说,而且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轻离笑了起来,指指自己的眼睛,【我有一双慧眼。】顿了顿,轻离的笑突然转为有点危险的那一种,【反正有没有撒谎你肯定知道的。】

我讶异了,真的讶异了。

我还以为轻离不会晓得我偷偷地用本质魔法偷听了他的心里话。

【都说了,我能看透一切。】轻离笑笑,带着我去到任务站那里,【况且你不觉得累吗?一直不停地猜疑着身边的所有人。】

看着眼前满满各自分类的任务,我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取下一个算得上蛮简单的,然后冷冷地回话,【我只是不想被欺骗而已。】

【谁欺骗你了啊!】见我领了任务,轻离耸肩轻松地说着,【学院里可没轻松到可以一直有想着要害人的臭屁孩。】

站在公会大门前,轻离指着我的鼻子开口,【总而言之,明天下午我们一决高下吧!】

就这样,自从加入Aria学院成为了一份子,从开始的一个人到认识了很多很多不同的人,然后成立了邪之天使。

蝶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近年来开始了什么学院组织活动,赢得胜利的最后三个组织会得到不同的待遇,成立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学院安全。

有了温溪和言易的加入,得到胜利轻松许多。

大多数黑袍对于这种活动都只是笑笑看一看就好,所以没多少黑袍会认真来加入,倒是高中部的学生们亢奋得很,首要来说是近来算得上有名气的麒麟。

接着是其他一堆大大小小的组织。

之后邪之天使加入了依迈雅和夜零这一对双胞胎,把他们丢去对付麒麟再好不过,剩下的紫袍以及少许的黑袍就由我和温溪应付。

言易说要到最后才出手。

轻离加入了神隐的组织,那副样子简直是要和我抗战到底,谁叫他在前不久的挑战赛里输了我。

然后,我考上了黑袍。

只是当时同样和我考上黑袍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一人。

落洁·凡髹谛緙。

她算是个仅次于祭师来说重要的神秘人物,因为半守神这种存在根本说是没有,更何况她还掌握着御火一族的能力。

只是她拒绝了跳级。

带着好奇心,我和对方交谈了起来,之后才知道落洁是灭师,她的哥哥落叶是大家熟知的黑袍。

其实我有私底下邀请过落洁加入邪之天使,无奈对方对于团队合作这种事情似乎很反感,所以我没再做出邀请。

倒是某个叫做琉璃情川的人成为了我的好搭档,执行任务期间有危险把对方推出去就可以了,多么简单。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

然后某次在科学都市里寻找评议会的踪迹时,十分不幸地反被评议会的人发现,借以我们是恐怖分子的名义通合原世界的人一同追捕邪之天使。

那次的结果导致我错过了上零炎的最佳时机,就这样遇到了神祗灵雨夜。

一开始会邀请神祗灵雨夜的原因是温溪拜托的关系,加上我感觉对方身上有着不一样的气息,所以我半强制地把人给拖进了Aria学院。

之后的事情我不多说大家也知道了。

只是我从没想过神祗灵雨夜竟然是祭师身边传说中的毁灭之匙,而且还是董事之一。

那次战争的时候,我遇到了阿瑞比,还没说话就莫名其妙地被一团白光给入侵了体内,前世的记忆四面八方地涌上。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阿瑞比用着哀伤的眼神看着我,【明月,只有你能阻止他而已,如果连你都阻止不了……】

我不懂为何阿瑞比要这样做,只是我到最后都无法阻止毁灭之匙的计划。

比起明月,比起殿下,他更爱祭师。

【不要恨我,不要爱我,就当风没吹过,我没来过。】

靠!这种时候还装什么帅啊!我最讨厌你了!

最讨厌你了……

世界重置之后。

【公主殿下!夏威夷哦!夏威夷!!!】

【干!吵死了!】

看着依迈雅直接一拳打在那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夜零脸上,我静望着原世界的世界地图好半晌,一时间拿不定注意。

难得学院给个长假,所以我打算带邪之天使的两个笨蛋去玩。

自从温溪离开后,邪之天使也只剩下三人,话说以前不是好像很多人的吗?好像还有个很会下厨的人……

有那样的人吗?

从一开始就只有那对双胞胎,我和温溪而已,早知道就应该多选几个人进来比较热闹。

握紧拳头,我直接把世界地图给揉成一团,往一旁吵死人的二人组丢了过去。

【你们好烦啊!】

然后这样闹哄哄的一个下午,我们决定去雷之妖精族的圣地。

仰望着十分漂亮的景色,我悠哉地坐在藤椅上,捧着上好的花制作出来的特制饮料,享受着我的假期。

瞧着那对双胞胎正在小溪里打闹,不知为何我总有种感觉,似乎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脑袋的画面隐约闪过烟花的画面。

【哟,谢了。】瞄了眼旁边的桌子被摆上一桶冰块,我再度喝了口饮料。

【谢什么谢啦!究竟是为什么你们要来我这边啊!】云霆·香格拉里整个人就快要爆炸,他一个好好的假期打算和女友来个蜜月国外,结果还没出门就看见邪之天使的人从天而降,而且天空上似乎还飞过零炎的影子……

眯起眼睛,伸手放下杯子,我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感觉很懒怠,【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们邪之天使就连假期了都这么挂念你。】

【干!你们存心找茬!】云霆这样低吼了句,然后转身指着另一边正在放闪光秀恩爱的二人组,【还有你们!要秀恩爱就滚边去!来我这里做什么?!】明知道他的蜜月国外泡汤,结果飒毅那天杀的臭小子竟然还跟着来插一脚,真是真是……不公平啊啊啊!!

懒得去理会云霆一个人在暴躁着,我躺在藤椅上闭上了眼睛,打算来个悠闲得小睡一会儿。

暖风正在吹着,隐隐约约能听见远处依迈雅和夜零的嬉闹声,还有云霆对着自家弟弟以及唯唯亚娜大发雷霆,真不知道如此暴躁的一个人为何会拥有如此漂亮的圣地。

「雨夜」

脑袋放松空白的那瞬间突然出现这陌生的二字,我猛地睁开眼睛,对于自己为何会出现那样的情绪有些疑惑,然后看向了依旧漂亮的天空。

雨夜?

我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吗?

长假结束后,恢复了上学的日子,也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学期。

把接下的任务和搭档一起解决后,我去到了别墅。

一回去不知为何就看见那对双胞胎难得没有在游戏房里,我走过去看,看见他们正在浏览网页。

察觉到我的靠近,双胞胎默契地喊了声公主殿下,然后依迈雅坐起身举高了行使器,虚拟屏幕上边有个图片。

【祭师那家伙,竟然放上了这种图片!】说着打算在明年就和夕风结婚的雪樱,我凑近看着图片,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速。

图片上是个熟人,轻离抱着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小男孩,漂亮的金色头发,拥有这非常好看十分协调的异色双瞳,左边薄荷绿色、右边妖异的金色,小小的模样很是讨人喜。

不知不觉伸出手想要触碰图片里的小男孩,只是我的手穿过了虚拟屏幕,图片上的轻离和小男孩笑得同样开心,两人都没有看着摄像头,估计是雪樱那家伙偷拍的。

那时候,心里突然有种释然以及了然的感觉。

看着夜零和依迈雅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我伸手摸上了自己的面孔,已是湿润一片。

我哭什么?

我究竟在哭什么?

望着虚拟屏幕上相片的男孩,我嘴角微微弯起。

脑海里闪过了几个熟悉却想不起来的画面,烟花绽放的晚上,牵着彼此手回家的两人,还有那勾手许下的约定。

看着被递过来的纸巾,我接过纸巾,抹了抹自己失态的面孔,我对着面前担忧的两人露出微笑。

【我要去找他。】

不管结果会如何,不管刚才闪过的画面是否真实,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虽然记不起他是谁,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触动我的心,但我知道,我必须去找他。

或许见着他的那一刻,我会知道真相。

所以,我会去找他。

不管那会不会是个新的开始,还是个会有着怎么样的过程,或者是会不会是个结束,我都不晓得。

就算是个结束也好,我都必须好好结束。

我会去找他,肯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菲婭·伊诺申·威尔斯·S·切尔斯·布卡莱亚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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