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迪克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就刚才所看到的景象，他已经能确认这个女孩是双方都要争夺的东西，那就有作为人质的价值。
匕首紧紧贴在莉雅的脖颈上。
“不要动，都不要动，不然她的脑袋立马分家！”塔拉迪克的眼神已经彻底疯狂。
爱德华和克米特同时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动手。救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是问题是他们同时还提防着对方可能的突然发难，对于高手间的战斗来说，这么点破绽完全足够决定结局了。
现场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爱德华沉思了一下，决定用言语说服：“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打算伤害你。”
“没用的，不用忽悠我！我只要安全离开，安全了我自然把她放回去。”塔拉迪克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爱德华的手心开始冒汗，他已经开始将魔力调动，空间系的能力有着巨大的限制，他暂时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方法救下莉雅，而一旁的亚特兰人是最大的威胁。
这对于克米特来说也同样，不过他慢慢放松了动作，因为他毕竟和莉雅打过一点交道，一个有着三个觉醒能力的人绝不会是弱者。
让他们按兵不动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莉雅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慌乱，镇静得仿佛被挟持并不是她。
“你应该知道的，既然抓到了分会长，那你就没有用处了。”莉雅平静的对塔拉迪克说着。
“闭嘴！”塔拉迪克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根本不用莉雅提醒。
“所以说，放弃挣扎，乖乖被捕才是正确的选择哦，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保住命？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监狱里！”塔拉迪克又把匕首向上紧了紧。
“嗯，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你说什……”
还没等塔拉迪克把话说完，异变已经发生，或者说，已经结束了。
匕首“叮”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塔拉迪克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几乎要把皮肉扯下。他的脸色白得像纸，随后又变得青黑，喉咙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眼睛瞪得仿佛能从眼眶中冲出去，布满了血丝，满溢着痛苦。
莉雅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左手上一点蓝色的光华很快流逝。她动用的魔力极少，大概连一个最基本的常规阶照明魔法的一成都不到，再加上纯净的净化属性可以与一切生命相容，塔拉迪克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是是怎么动手的，周围的数人也一样，脸上显现出惊讶。
塔拉迪克瘫倒在地上，浑身扭动，就像一条虫子，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想大口呼吸，却只能听到短促的呼气声。
他的半边脸开始扭曲，肌肉不受控制。
“生命本来就如此脆弱了，为什么还不去珍惜呢？”莉雅用一种怜惜的眼光
“你做了什么？”爱德华率先提问。
“循环系统病变。”
“什么？”
“不规律的生活作息，不科学的魔力锻炼和使用，不断透支身体，他早就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了，大概不出10年，什么心脏病啊，肝肾衰竭啊，中风啊，就会一个接一个爆发，我只是让这个结果提前了而已。”
一个黑袍人仔细看了看在地上打滚的塔拉迪克：“确实是中风和心肌梗塞的症状……唉，这种事情是可以做到的吗？”
爱德华瞟了一眼他的部下，黑袍人立刻闭上了嘴。
“真是可怕……”克米特啧啧赞叹，“又是一个觉醒能力吗？这是第几个了？”
“不是能力啦，就是一点小技巧而已，恰好遇到了这种情况，就顺便这么做了。”莉雅很随意地回答，仿佛只是随手按下了一个按钮。
“小技巧……”克米特有点无语，如果说是诅咒系魔法或者下毒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他并没有感知到魔法的发动，也不太觉得莉雅会用什么毒，但是只是应用技巧做到这种事，也同样让人难以置信。
塔拉迪克依旧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不过因为中风的关系，半边身子已经动不了了，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莉雅没打算继续看下去，她转身就朝温顿的方位走去。
“该回去啦，愣着干啥？”莉雅回头催促着爱德华，说完看了看塔拉迪克，“救不回来的，他的魔力源开始失控了，虽然他剩余的魔力不多，也足够破坏身体组织了。”
爱德华示意了一下他的两位部下跟上莉雅，然后回头看了看克米特，看见他们几人没有反应，才跟着离开了。
克米特看着慢慢停下动静的塔拉迪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拦住？”柯克兰向克米特问道。
“没发现吗？公主大人不愿和我们回去，她在示威。”克米特走到已经彻底凉凉的塔拉迪克身边饶有兴致地蹲了下来，“她在提醒我们她也是不好惹的，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柯克兰闻言皱了皱眉：“那你怎么和大祭司交代？”
“把这具尸体带回去，我想某人大概会很感兴趣的。反正我们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克米特看向布莱恩。
布莱恩看着温顿城的方向，脸上的痛苦神色也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别的原因。他瞒着莉雅带她来到这里，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个，如今知晓他身份的已经包括了教廷高层，他再无可能回去了。
……
从莉雅他们离开胧月森林后，一行人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两个部下重新隐入阴影之中，视线中只能看见爱德华默默地跟在莉雅身后。
离长城越来越近，爱德华突兀的打破了这个沉默：“你刚刚，杀死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嗯？”莉雅回过头，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额，我说的大概不够清楚……”爱德华抓了抓头发，“我换一种做法，这不是你第一次杀人了吧。”
“？”莉雅歪着头，并没有明白爱德华话中的点。
“或者说，我就稍微直接点了，你杀过多少人了？”爱德华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莉雅略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爱德华话中的含义，她慌乱地用手捂住了脸。
“唉！我表现得很冷漠吗？很冷漠吗？很没有人性吗？！”
莉雅捂着脸，把头深深埋下，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失落起来。
这反倒让爱德华不知所措起来：“不，我不是指责你，对待敌人是不能有丝毫仁慈的，这点我再赞成不过了。不过……”
“因为圣女候补那回事？”莉雅重新把头抬起，但是眼中的失落却更加明显，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闪烁着令人失神的神采。
“没错，”爱德华实话实说，“虽然教廷并不会阻止圣女杀生，老实说，有好几任圣女甚至有着极强的战斗力，但是手上沾染过多的鲜血和罪孽的话，可能会……”
爱德华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毕竟他也并不是很清楚圣女与神明之间的那些事情。
“可能会被你们的‘神’拒绝吗？”莉雅接下了爱德华的话。
爱德华没有回答。
“你们可真是，明明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却还这么紧紧追着我不放，让我去做什么圣女。”
莉雅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干笑了几声：“呵呵，大概给你们下命令的那个人是多少了解我的吧。”
莉雅收回了笑意，意外的严肃了起来。
“老实回答你的问题吧，我杀过多少人呢？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是残缺的，尤其关于某些事情的部分，所以我记不起一些具体的内容和细节，也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
“记忆残缺？”爱德华皱起了眉头，他愈发觉得这个女孩牵扯到一个深不见底的秘密之中。
“啊，没事，这部分记忆缺失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啦，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我觉得我可以解决你的疑问。”
“唔……”莉雅侧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大概在组织语言。
“你听说过这样一种人吗？他们不用人教就知道如何终结一个生命，他们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感觉，凭借那种本能，他们能嗅到‘死亡’的味道，然后追随那种气味而去。他们……可以说是天生的杀手。”
“我大概听说过，不过只能算传说，我更偏向于认为这是一类特殊的觉醒能力。”爱德华给出了他的客观分析。
莉雅停下了脚步，转向爱德华，微微笑了：“不，这不是什么能力，这类人确实存在，你面前不就是一个吗？”
圣迹长城就在眼前了，莉雅背对着巨大的城墙，心平气和的说出了一些本不该说出的事。
爱德华并不是太震惊，但是他却从莉雅身上感觉到一股悲哀。
“所以，明白了吗？我可不是什么圣人，血债什么的，我背了也不是一点两点了。”莉雅的笑容中带了点苦涩。
“这世上走上这条路的，谁不会染上点血，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莉雅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这和杀了多少人没有关系。”
“那就不必明白了，这种事就交给神去定夺好了，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莉雅盯着爱德华的脸，看了许久：“你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那你想要什么反应？”爱德华超过莉雅，径直朝温顿走去，脸色波澜不惊，“真要说杀手的话，我也一样。”
“不是那个意思啦……”莉雅看向爱德华的方向，深呼吸了一口，一扫刚刚的低沉，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跟上了爱德华。
确实不是那个意思，莉雅心想，关键是她掠夺生命之后的感受。她热爱生命，毫无疑问，但是同时她的内心又对掠夺生命起不了一丝波澜。
这和习惯了沐浴血与死亡的杀手不同，她明白自己早已丧失了真正的人性，只是她仍不愿放弃，她想知道……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改变了？以及还能作为一个人做到什么程度？
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怨念，因为曾经被自己几个老朋友评价为“疯女人”……
莉雅在内心苦笑了一声：“至少，我得知道我这个‘疯’还能不能‘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