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安岭东北方向的密集丛林中。
一道人影一路跑到这里，最终失力的倒在一个方土堆上面，再没了前进的力气。
“老师……”
越星宇的精神体在精神海中漂浮着，目睹着一切。
“您不是沉睡了吗？”
“嗯。”
天老与越星宇在精神还中相见，属于天老的精神体此时格外的虚弱，仿佛触碰一下，就会直接灰飞烟灭。
这是越星宇第一次直接的看见天老的精神体，以前，就算天老说自己如何虚弱，他也没能正面直观的见到。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天老形体逐渐模糊，就连维持成人形也都无法做到。
“我说，你命中有劫。”
“我记得。”
越星宇低垂着眼眸，声音平静而淡漠：“刚才，那就是我的劫吗？”
“是，也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你命中有死劫。可你有无敌命，自会每一次都破劫而出。”天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那上面有着什么？
一般人根本无法窥见。
就算是昆最强大的窥命师，也不可以直视。因为一但直视，你就要承受相应的因果，承受代价。
可能消亡，可能沉沦，可能再无法进入轮回道，再无轮回，彻底泯灭，神魂具散。
“所以我选择了你，因为与其说我相信你，不如说，我相信我自己。”天老直言不讳，道：“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待你君临天下之时，那也是我自己的机会。”
说不得，可重生。
说不得，再次返回九霄之上。
一切皆有可能。
这是一次天老无法拒绝的赌局。
“您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何意？”
越星宇情绪稳定，自经历那一遭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已经变了。
不说万刃加其身而面不改色，至少，也能做到面对。
面对与逃避和恐惧，那是完全不同的状态。
“所以我本可放心的让你去闯，你是天命所归的主角，你会受到劫难，但你不会消亡，你生来就当凌驾众生之上。”
天老死死地盯着头上。
他没有形体，但是仍给越星宇一种错觉。
好似面前有个人，装若疯狂，目眦欲裂，绝望而愤恨。
“可是，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你的劫数，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从未见过此等命劫，这一块，就好像被什么给扭曲了一样！”
越星宇已经听不懂天老在说什么了，只是，一直风轻云淡的天老，原来也会有如此近似疯癫的姿态。
“这！根本不该存在于那长河当中吧？！我曾问你，天会出错吗？我根本不知道这扰乱之处是什么，所以，我想尽办法，要为你度过此劫，度过这未知的扭曲。”
“老师……！？”
眼前的天老突然烧了起来，越星宇想要靠近，但是天老身上的火焰，给他一种十分致命的危险感。
“可是居然都这样了，还是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天老的精神体越来越模糊，变成黑色，像是被烧过之后剩下的余烬。
他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
最后，形体凝聚而出，完整而又圆满无缺。
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俊美得仿佛不应出现在人间。
只是此时他的姿态嫉妒狼狈和丑陋，在“地上”蠕动扭曲一阵之后，仰面躺在越星宇身前。
双眼空洞无神。
“我曾经那么相信它，可是它辜负了我……我认为沧海桑田，所有东西都会改变，唯独它不会，它是至高，是无上，是一切的根源，是永远不会出现偏差的根本之理。”
认知出现了崩塌，过去所有的努力全部化作泡影。无法理解和掌控之物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拿它没有丝毫办法。
天老的神情忽的又变得柔和。
自言自语地轻声说：“我明白了，不是你变了，而是……生病了，对吧？”
“……”
越星宇站在一旁，静默无言。
良久。
天老站起身，仿佛有恢复了原本的仙风道骨。
他看着越星宇说：“你的命中劫难还是没有过去。我给你万里折越符，不是让你送给那个丫头的。”
“可是我不可能抛下她自己一个人逃跑。”越星宇道：“我根本想象不出来我走了之后她会被怎么样，这不是我的道。”
“是吗。”天老，或者说，原名天云。他笑了笑，道：“你知道那丫头的命如何么？”
“……如何？”
“此一劫，她必定可以度过。”
“……”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不论你如何挣扎，都会在这泥沼之中，沉陷。我十分坚信这一点，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来就是主角，万事万物，皆是他的背景板。无人可以挣脱自己的命，就算是开府境三重境，外府，内府，天府。”
“又或者是更高的巫灵，白灵，开门，门灵，曲山，万泉。”
“乃至于彻底登堂入室的灵道十境，也都一样。”
“没有例外！”
经此说明，越星宇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天云这么坚定的相信所谓命，更是将其当做自己的信仰。
“可是就在你的身上，原本的命路出现了意外，出现了未知。”天云将越星宇的意识拉回到了肉身中，外界一片茫茫林海映入眼帘。
而天老更是直接离体，站在越星宇身旁。
语气玄而又玄的道：“之后的命路走向，谁也不知道。恐怕就算是天，也不会知道吧。因为它体内的病毒可以蛮不讲理，但是它却不能。天的规则，它自己要遵守，否则就等同于自裁。”
所以它不能直接出手干预。
就像你知道自己的肺坏了，你不能直接给自己动手术开刀一样。
林海之中荒无人烟。
但天云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某一处。
他伸手，一股力量涌进了越星宇体内，越星宇的修为开始往上涨，一直涨到了洗精境巅峰。
但这不够。
于是继续上升。
“这本是我留给自己的最后的后手。”天云道：“可是我用不上了。它出了问题，我想，进行我最后一步的研究。我搞了一生的窥命，唯一无法理解也只有这一个问题。”
他努力了不知道多少年。
布下了多大的局。
可就因为这未知的命路扭曲。
他愿意将这一切都埋葬。
“如果你能度过这一劫，去了上级天的话，能找一下一个叫做玄命门的势力么？找到了，便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老师……”
越星宇呼了口气，点了点头。随着修为上升，他的精神力也在上升，最终也敏锐的捕捉到了某处的那个人影。
“我知道了。若是徒儿有幸离开下级天，闯过中级天，定会去寻找一叫做玄命门的势力。”
“嗯，如此，便好。”
“徒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察觉到天云渐渐神形俱灭，本源灵魂都开始崩解，越星宇嘴角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问道。
“可以告诉徒儿，您是谁么？”
“我？”
天云呵呵一笑。
多少年没有自提姓名了？
他正了正神色，带着一股卓然的骄傲和威严，道：“本尊，天云。”
很多年前。
上级天最强的窥命师。
窥命一道的终点。
非因命而死，却因未知而亡。
或者说。
是殉道。
极为短暂的得到了巅峰时两成的力量，天云一眼看尽了那个人的全部底细，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吗……
“星宇，若有机会，不要让他走了。从先前开始，他就在跟着你，就在你最虚弱的时候，他有杀意。他就是你命中的扭曲，最不可知的变数，此外，他本身，就是异端。”
“是，老师。”
“嗯……”
在这片短暂的静默中，天云神体消散。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的被乌云填满。
天空中闪过无数道七彩雷霆。
中级天里是早已绝迹的灵兽神影浮现。
上级天，尊位破碎。
天地同悲。
灵尊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