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意志如神似魔的怪物。
人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也是有着绝对的极限的，不存在那种能真正做到无视一切摧残，强大无比的意志。
空途不是一个喜欢发泄情绪的人，自从甘愿变成囚禁发疯者的牢笼后，他就更加的抑制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都是以九成九的理性行事。
渐渐地，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本质还是个人的事实了。
……不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要波澜不惊，永远都要有足够多的对策应对所有的意外，永远以那个人为中心，将所有不利于己之物排斥，要拥有坚定地意志，甚至无视任何精神或者肉体上的痛苦，永远不能被情绪影响，思考应面面俱到，不能有多余的失误，要让周围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要，成为一个如神一般的英雄。
那宛如诅咒一样的期望，再一次从空途的脑子里掠过。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力量层层散开，然后撞到布置在屋内的灵阵，又反弹了回来，像声波一样来来回回震荡，最后逐渐消失于无。
房间中一片漆黑，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投进屋内。
深夜。
他又一次从梦里惊醒，力量失控，意识回归。
“……是不是高高在上太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神了？”
没有带上面具的脸上扯出僵硬的表情，空途一只手扣住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扭曲的说道。
“死了都不让我安宁，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东西……？还有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算计着一切的表情，还有那蔑视的眼神，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总觉得自己能把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不断地发出低语，全是一些平时根本就不可能会说出来的话，带着极强的负面情绪，不断地通过话语倾泻出来。
这是很好的舒缓的渠道，但是空途心底明白情绪的压抑导致的间歇性暴动根本不是自己的结症所在。
你说，人格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就算暂且先不讨论这种问题，一个人对自身存在的确信，自我，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自身的记忆上面的。那么如果把某个人的记忆给抽去掉呢？
然后再用几十年的时间，去经历一遍其他的事情，这个时候另一种自我基本也就又诞生了出来。
然后，那个抽掉你记忆的人突然又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你的脑子塞进去一段“另一个人”的记忆，跟你说这是你自己的经历。
你又能那么轻易地接受消化吗？
有一点难度，但那是建立在实验体是个正常人的前提下。
而取回自己记忆的时候，空途当时的状态根本就算不上“正常”的范畴。
而那个人，那个九主宰，压根也没有在意他的状态，只是强硬的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兑现了承诺——而根本就不在意过程和结果。
在回来之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以坠入深渊前的记忆为主导，稳定局势，压制那种极端的状态已经是极限了。
他到底也不是真的全能，什么都能做到。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支付一点代价的，不是当时，那也会在以后的某个时间。
向你讨要代价的那只手还是会伸到你的面前。
满头虚汗的空途从储物戒指里面拿出一壶酒，直接往嘴里灌下去。
这酒很烈，粗糙而又暴躁，就像一条火龙一样贯穿了你的五脏六腑。
火辣辣的疼痛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空途一度怀疑这玩意根本就是用来审讯的刑具，而不是拿来消遣的物品。
可即便如此，对他来说麻醉的程度还是低了太多。
他需要去找到更加烈性的酒，或者致幻毒性极强的草药也行，差不多都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些看上去折磨自己的东西，刚好可以拿来压住……心底那不断翻腾，无法形容的暴虐杀意。
那是一种十分极端的情绪，比之当初的“发疯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发疯者因为和空途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相互间的影响和牵制反而还好处理一些。但此刻在心底翻腾的恶意，却是空途自身的产物。
“我的理性告诉我，我不是绝对理性的。”
什么是个体？喜怒哀乐怨憎会求不得等等，包含了这些才是真正的个体。只不过有空途因为需要，把理智点数拉满了而已，直到完全盖住了其它所有的本能冲动。
但这并不是说它们就不存在了。
相反其实一直都存在着。
那片充斥着各种怪物，和异兽无多少差异的地方，被称之为遗弃深渊。
在那里空途被掠夺了记忆，连带着自身的理智也被一并带走了。
接下来连续几十年的征战，不断的战斗，杀戮，刚好是一个宣泄的口子。
而最后那一战，则是把这个口子给拉开了几十倍，直到完全变形了。
最终，完成了那一步的空途，早就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比完全释放出来的发疯者还要恐怖的怪物。
因为空途感觉现在的自己对其约束力，远远比发疯者要低得多。而且，现在也没有受害者的存在了。
这个躯壳里。只有他一个人。
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空途将其慢慢地收回来。
现在只需要稍微，稍微用暴力一点的方式杀个人，心底的恶意就会产生一次暴动。
然后理智值就直接往下一掉。
等变成零之后，差不多就成了见人就杀的疯子吧。
以空途现在的实力，倒不是说担心自己会怎么样，主要是担心旁边的人会惨遭池鱼。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出现一次理智崩塌。
但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试一次。
上次感觉到那种智商飞速下降的时候，还是在直接斩首风清驰和风岳的时候。
越是血腥的杀人手段，越是能让心底的恶意产生共鸣……
所以以后动手的时候，怕不是都得在心底不停地提醒自己“要优雅，要优雅！”这样了。
关键这种办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不论是那次和风锦邈在亚特坦城一战，还是昨天使用神识灭魂杀人，又或者只是和湛依仙搞得那种无聊闹剧，都会程度不一的让空途压制的恶意剧烈的波动。
那一次，本来是可以直接把风锦邈打成重伤的，可惜空途担心自己收不住手。昨天也是，不过是收掉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家伙的命，居然也会暴躁不已。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现问题的。
倒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问题……虽然这么说也没有错就是了。
“哈……要是那个时候那个混蛋稍微给我一些缓冲的时间，想必都不会出现这种鬼问题吧。真是，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看见你了，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小丑女。”
脑子里那个萝莉体型的家伙面容一闪而过，空途连忙甩了甩头，那张脸对他来说简直比背后灵还要令他身体发冷。
但这绝对不是害怕之类的，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
“咚咚——白鬼大人。”
“啊？”
听见敲门的声音，空途这才意识到窗外不知何时亮起的白光。
原来已经坐了一晚上了么？
穿好衣服，空途摸出一个唯独不遮挡嘴部的面具戴上。
“进来。”
“您让我注意的加云帝国进军追踪详情以及议阁成员调动的事情，咳咳——”
刚推开门走进来，允孤血掩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起来，连忙调动灵气将满屋子烟雾隔绝。
原本清醒的大脑此刻因为吸入了一点烟雾居然产生了严重的晕眩感，允孤血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前飘荡的白色烟雾在她眼中变成了恶鬼。
什么情况？怎么满屋子的毒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