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很好吗？”马车走远了之后，湛依仙从车厢里出来问道。
“没有，怎么了？”
“那为什么花那么多钱帮安绯疏通关系？以你的性格来说，不是应该直接把她丢了不管才正常么？”湛依仙语气轻松的说出了一件十分残忍的假设。
“刚才就说过了，我乐意，所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过来给我再做一次按摩，不要每次开口都是试探。”
“什么按摩？”
“就是上次那种，很放松的穴位按摩。”
“你说那个啊，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我就得一直待在外面了哦。”湛依仙问道：“等会被人看见了又会多出一堆的麻烦哦。”
“没事，我特意挑了偏僻一些的路线，没多少人。如果有，就杀了。”
“这才符合邪修的作风嘛。”
湛依仙的表情很平和，她坐到空途的身后，双手的十指放到空途的脑袋两侧低声说道：“冲过来的人，直接杀掉就好了，不需要一点点多余的同情哦。”
空途没有一点被说动的意思，他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身体。即使身后的这家伙给他的感觉已经从温顺的兔子，变成了红眼的魔鬼，他也没有一点担心。
应该说，她一开始就是魔鬼，扭曲的，坏掉的魔鬼，只是面具比较多，随时可以披上一层虚假的皮。
空途早就知道了，当初还在地下监狱里面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是某种残缺体，现在么，已经成了完全体了。
“你很希望我杀了他们？”
“难道你不想吗？”
“我不想。”
“你不是邪修吗？”
“是，但我要怎么做，还是由我自己做主。并不是因为我是个邪修才去做那些事情，而是我做了那些事，所以才被人叫做邪修。”
“是吗？”湛依仙垂着眼帘，手指轻轻地从每一个细微的穴位上走过，“那还真是遗憾。”
“除非你告诉我缘由，否则我懒得考虑。”
“原来还是有考虑过的吗？”
“毕竟我是个很懒的人，所以才总是找偷懒的方法。除此之外也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
“因为你是个疯子？”
“……你比我更疯。”
“可我却没有你的力量。”湛依仙露出一丝笑容，很虚幻，就像已经凋零的花，“如果我是你，我就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样可做不到我想做的事情。”空途轻叹道。
两者之间又沉默了半响，其实他们的对话中省略了很多东西。只是因为各自心里都心知肚明，所以就省略掉了不必要的复述和说明。
空途不得不认可了湛依仙的敏锐，仅仅只是从他一直在吸食的麻痹**物，就看出了他必须借此压制着什么。他是疯狂的，很容易就能推出来，但本可以有其他的原因。
湛依仙却唯独确信这一点。
她也是一个疯狂的人，即使没有半点修为，也足够危险。毕竟谁也不知道她活了多久，又经历过多少事情。
空途可以知道，但是他没有问。这种未知，却又可以把控住的感觉，很美妙，很舒服。
以至于让他有了一种安逸感。
“在我经历过的至今为止的轮回中，我见过的风景大都无趣得令人生厌。它们几乎是在反复的重复，就像在臭水沟里翻滚的污水，搅来搅去，没有一点意思。”
空途没有回应。
湛依仙继续低声说道：“我很看好你，因为你是特别的，所以或许也可以带给我特别的风景。比如我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什么？”
“从天南，杀到海北。让修士的尸骸，铺遍整个玄江的每一处角落，直到几十年以后，在那上面伸出嫩芽，开出鲜花。”
她俯身到耳边，一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令心脏莫名的开始跳动，释放出燥热的信号。她的低语被刻意的控制，比半夜情人的耳语还要醉人。
让人恨不得起身立刻做点什么。
空途叼着烟卷，让浓郁的烟气灌进肺里，带给自己强制性冷静。他可以确信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加持到自己身上，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被撩动了一下。
他不禁思考，那看不见的光环真的没有对自己生效吗？理智告诉他，确实没有。
“那样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死人的旷野，不管怎么想都只能感受到一片死气。即使是空途，这种做事做绝的选择也是下下策。
“那样的景色，一定会很美。”湛依仙离开空途耳边，声音平缓，“没有人存在的世界，一定是最美好的地方，我就是这么坚信的。”
“……说不定你真的会见到。”
“借你吉言。”湛依仙明媚一笑，仿佛最贤惠的妻子在照顾工作劳累了一天到晚丈夫一般，给空途认真的施展着按摩技术。
空途的视线飘向其他地方，心道：“真是病的不轻。”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大病，只是有的人不在意的让它显露了出来，有的人还没有察觉到是什么，有的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
从青和朝东没有多少的区别，只不过这里大部分地方的控制者不是帝国那种国家制，而是被宗门势力控制了起来。
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从青这边更自由一些。没有修为的凡人很少可以见到，大部分都是四处历练的修士。
他们通常不会一直待在某一个固定的地方，就算是加入了某个宗门，也会在后期离开自己的宗门外出闯荡。
一般的情况可能就是去宗门管理下的更低级的附属宗门，或者城市体验生活吧……大概？
反正因为没有正常的走过这个过程，所以空途也不是非常清楚。
如果说他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什么，那一定是这种过程吧。原本他也是可以慢慢的成长，以绝世天骄的姿态压着这个时代的所有妖孽，然后等着他们跑到自己的面前挑战——才对。
但现在他已经与这些无缘了。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在天道规则的束缚之中，又或许是自己存在本身就是某种巨大的规则漏洞，所以他的成长路线就变得十分的诡异。
这不好吗？不，这很好。
没有人会嫌弃自己得到了太多的力量，虽然过程稍微曲折了那么一些些，但结果还是不错的。对空途来说能够提前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乃至于被人揣测是不是什么远古老不死借尸还魂——想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有点麻烦。
但想比起自己得到当然也就不值一提了。
和他说的一样，这一路下来都没有遇到多少的路人，湛依仙也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等好不容易走到了有人居住的城镇了，空途就让湛依仙回到车里。
“你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了么？”湛依仙一边起身回车厢里，一边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答应你了什么了？”
“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
“我这难道不就是在保护你吗？”空途感觉这个女人有些开始无理取闹了。
“你的确实在保护我，但是你忘了之前说好的时候有一个前提吗？”湛依仙倒是没有否定这一点，而是提起了不久前两人说过的约定。
“前提？”空途这才勉强浪费了一点脑细胞去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内容。
那么她说了什么呢？
空途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说，我要一直把你待在身边，然后还得保护你，才算是履行约定吧？这个待在身边是去哪都得带这么么？”
“没错～”
“不可能。”空途摆摆手，“你完全就是红颜祸水这个词典型代表，去哪都只会有一身的麻烦。”
“是吗，既然是你要单方面的违约那我也没有什么抗议的资格呢。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是有效的，并且一直都会有效。”
湛依仙丢下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然后转身拉开车帘钻了进去。
“你是想让我产生什么负罪感吗？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有那种东西？”空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算盘，然后不屑的说道。
他是什么人？岂会被这种小手段约束住。反正只要湛依仙依然听话就行了，他也会看心情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履约的。
赶着马车走进了一个没有城墙框定范围的大城镇，空途按照老规矩，直接找起了本地的旅馆。
没有办法，旅行者每到一个地方最先做的事情当然是找休息的地方。这个惯例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空途倒是挺悠闲的，黑晶令的提前现世必定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这东西本来就是针对于超级势力和顶级势力，至于其他的诸如一流势力之类的，就连被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他需要给那些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不管之后是怎么打的，打的规模又有多么的大，他都只需要坐在一旁观战即可。
然后等着这件事情发酵。
或是最终有某些人直接跑到自己的面前来，那样再动动手指就行了。
他不需要精确的计算好每一次事件，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他又不是人形计算机，谋划能力尚有极限。
只要大致的方向是跟自己预想的一样就好。
直到黄晶令和白晶令离开黑晶宫之前，空途都有盈余的时间去休假，顺便处理一下自己搁置的事情。
把灵兽马匹放到了专门负责照料灵兽的驿站里面，空途打开纸质的地图看了一眼，问一旁跑腿的打工人。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是覆炎宗的治理地区是吗？”
“哎，是的老板。这里是临炎镇，刚好是覆炎宗的治下嘞！前边不远是炽城，是覆炎宗的核心城市！”
面容有些枯瘦的跑腿很殷勤的回答着空途的问题。这边基本是灵晶结账，而空途随手丢出来的灵晶实在是太大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