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仓库。
满地都是焚烧殆尽后的残骸,金属质地的集装箱全部被高温摧毁,连同里面装满了灵魂的白球。和这些混在一起的是一具被烧成了骨骸的尸体,浑身焦黑,即使如此也没能遮掩住那道纵贯它后背的伤口,可以想象凶手巨大的武器,以极为迅速的贯切自后方杀伤了少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毙命,以至骨骸上都留下如此深刻的创痕。
“一夜之间,我们损失了整艘船的武器和四位值班少将。”查尔斯面色凝重左右看了看两位搭档,“你们觉得是内奸,还是入侵者?”
罗伊的脊背发凉,手指在衣兜里紧紧攥成拳。艾菲梅拉的事件中他以自己过去的表现成功骗过了查尔斯,那个承认自己是魔族的女孩跟着勇者离开了城市,他以为这件事就可以这么过去了,甚至理想化的认为她是可以成为与魔族沟通桥梁的第一步的选择。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太过在乎仕途使得自己居然妄信了魔族的鬼话,她只说过不会对艾菲梅拉下手,从未说过离开以后仍可以保证什么。
他悄悄看向查尔斯,这位老剑圣总是十分和煦,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哪怕是现在也看不出怒意。这恰恰是最恐怖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就是在告诉你天怒的时刻就快来了。
在许多年前查尔斯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骑士,直到那天在平原上展开的大决战里,那只骑士团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这个绝望的年轻人挥出了生平所有的力气,足以让他流芳百世的一击,大地在这一剑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地面像蛋壳一样破碎,爆裂的尘土几乎遮蔽了日光,长长的裂痕花了一天的时间纵贯大陆,让人以为陆地就此要被切开,无论是人还是魔都惊叹这是神相的一击。自那以后查尔斯便成为了稳居剑圣首位的人,而那天留下的裂痕,被称为天堑,用以划分人类与魔族的土地。
据那天站在查尔斯身边的幸存者说,他挥剑之前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紧紧按着自己的剑柄,指节发青,就和现在的动作一模一样。
“只是一艘船的问题而已。”斯卡塔赫向前几步经过查尔斯身边,手掌不着痕迹的拍打在他的剑鞘上,“我们还有九艘的储备,任务可以继续,没有太大的影响。凶手还在这艘船上,接下来我们只需要保持这艘船的独立状态同时内部搜查即可。”
他掏出口袋里的小圆镜抛给其他两人,是他拥有的真实之镜,自艾菲梅拉结束后已经被回收,这次只带出了这三枚。
罗伊接住镜子的时候内心还在踌躇,他把自己的梦想看的很重,不希望自己往上爬的路会有什么问题。可他也不希望这次行动因为自己的私欲报废,那样他就是全人类的罪人。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斯卡塔赫注意到了罗伊的异常,冷冷地看向他。
说出来就会证明自己之前也对任务撒了谎,斯卡塔赫和查尔斯立刻就会意识到他们一直都看错了这个年轻的第三位剑圣,就像罗伊擅长的变装一样,他在两人面前也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本性,扮演一个哈巴狗一样讨好彼此的角色。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用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切入:“这个骨骸上的伤痕,看起来不像刀剑伤,长度和弧度看起来更像是镰刀的弯月状。”
“所以?”
罗伊看向查尔斯,“阁下您和我都曾经见过的,这艘船上现在就有一个用镰刀的人,她现在就在菲诺的身边。”
米亚翻了个身,立刻就从床边滚了下去,脑袋与地板亲密接触,瞬间就扶着头清醒过来,一丝睡意也没了。
她很想呻 吟两声表达一下疼痛感,可在看到床上还睡着的人时又捂住嘴巴强忍了下去。
这些天以来的早晨米亚总是先于菲诺醒来,这让米亚逐渐开始培养起了一个新的习惯——起床以后趴在菲诺身边看五分钟她的睡颜。
米亚跪坐在地板上,双臂拖着脑袋下巴抵在床铺上,眼睛里跳着清水一样的亮光,仔细地数着菲诺的睫毛。她的睫毛好像鸟翼一样纤长,又细又多,每天早上只数五分钟又不会记得数到了哪一根,这样第二天醒来又得重新计数,永远都数不完了。
但米亚对这份静谧的时光乐此不疲,能够肩并肩的共枕很好,能够独自欣赏爱人的睡颜也是很别致的享受,因为只有够亲密的人,才能知道菲诺每天醒来之前是什么样子,这连菲诺自己都不知道。
没错,这就像一个在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有关菲诺的小秘密。
米亚探出手指轻轻拨弄两下菲诺的睫毛,感到异样的她下意识地皱起好看的眉想要排斥,喃喃地呜咽,就像婴儿的咿呀学语。米亚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没有声音,但很甜很甜。
要是带着手机来就好了,一定要把这张照片拍下来当做桌布,这样每天都能舔一遍,就算某一日没有能见到菲诺,也能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
“起床啦!”米亚伸长了脖子,在菲诺耳边低语。
“唔。。。嗯。”菲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臂,舔舔嘴唇。她显然还没醒过来,这大概是潜意识里把米亚的轻唤当成了什么飞虫的骚扰,正打算驱赶。
“睡得跟猪一样。。。”米亚苦笑。
菲诺是绝对的美少女,哪怕是那种觉得女人皆是世间烦扰,是红颜祸水的贫僧贵公子,要是抓着他把他推到菲诺面前问这妹子漂不漂亮,大概他也只能憋屈半天哼哼一个嗯出来。
可她的睡相确实不好看,与童话里睡着了也能惊艳四方的睡美人不同,完全没有一点优雅从容,米亚一离开床铺让她得到解放,她就立刻开始睡的四仰八叉,睡衣的垂袖落了下来,露出莲藕般的手臂。最让人无奈的是菲诺还很容易流口水,有那么几个早上醒来米亚都被她吐了一脸的口水,非得第一时间去洗把脸不可,不然眼睛都未必看得清。
浑身都是毛病,这样反而更可爱了几分,隔着聊天室永远看不到这种真实的,有着各种不良习惯的菲诺。
喜欢偷吃会发胖的东西,很有钱却过惯了穷命,总让自己扛着别人的期待,睡相难看的完全不像个女孩。这些加在一起才是菲诺,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米亚一点都不讨厌这样不完美的她,不如说更加喜欢,无法自拔的那种。
在魔王城里面对过太多虚伪的人,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心怀叵测,全部加一起都无法形容那些家伙的恶心。越是在那种地方生活,就越喜欢纯粹的东西。
米亚叹了口气,想着就让她再睡会儿吧,托着腮望向舷窗外。
她幼稚的外表下是身为魔王的孤傲,和疲倦了许久的心,只有吸勇者才是最好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