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路线图么？”
“是的，一份足够军队使用，精准无误的地图。”米亚说，“但这东西不可能帮你们走到终点，当你们的战线推进到城市的时候，发现无法阻拦你们新武器攻势的魔族会把消息上报到魔王城去，最坏的情况下，处理的办法恐怕就是直接提前实施决战计划的一阶段放出巨兽，你们这支远征队还不够塞个牙缝。你们走的越深，这种可能性就越大”
查尔斯沉吟了片刻：“这支队伍的目标原本是检验天坠的实际效果后就此尝试深入进攻，在我们的后方是一支常年驻守在人类边境的大军，他们会是我们的主要兵力和后援。根据你的情报来看，我方如果贸然进攻，在缺乏解决手段的情况下必然会损失惨重。”
“要我说，我会直接劝你们放弃这种大规模进攻的想法。”
“这恐怕很难，军队出征寸功未竟，连敌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就打道回府，士兵们会无法接受，他们的军功升阶和薪资都指望这个。”
“所以我这里有第二个提案。”米亚一龇牙，伸出两根手指夹了夹，仿佛两只兔子耳朵，“这招叫做暗度陈仓。”
这熟悉的词语让菲诺耳朵一动，拉回沉吟的思绪看向米亚，米亚冲她眨了眨眼睛。
“听起来是个诡计？”
“它还有上半句话叫做明修栈道。”米亚笑笑，起身走到黑板边指着路线的中央，“你们可以带着大军沿着这条路进攻这座城市，它的防守能力并不强，也只有一位大将，你们可以尽情的使用你们的武器炮轰，拿下这座城池，这样你们就有了战功，此前人类是从未能拿下过我魔族城镇的，足以让士兵满意。在这之后，魔族的反击很快就会到来，你们佯装抵抗且战且退，然后放弃城市离开，只留下一个人。”
“菲诺？”查尔斯明白过来了。
拉锯式的城市争夺战必然十分混乱，乱军之中彼此有人趁机渗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前人类这边就出现过数次，倒是魔族一方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人类要扮演那些怪物并不容易。
“这样菲诺会很危险。”罗伊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事了？”斯卡塔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她该做的事情，也是一开始她们自己的计划。”
时至今日其他两人对女孩们的态度已经相当友好了，但斯卡塔赫还是保持着戒备心，菲诺和米亚的性格以及身份，恰巧就是他最讨厌的那两类人。
罗伊没回话，他的想法其实有点像菲诺，战争不可能没有牺牲，但他仍希望胜利的凯歌奏响时可以看到伙伴们微笑的脸。如果赢得了战争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庆祝喝酒的对象，那就太寂寞了。
“有我在菲诺就当然不可能有危险，剩下的日子里我会教她如何在魔族之间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米亚叉着腰环视三位剑圣，“如何？要不要接受这个提案？”
三人对视一眼，以眼神迅速地交换了意见。皇帝的无条件信任加上米亚确实提出的都是有益条件，就连斯卡塔赫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否定一个提案的前提是能拿出比它更好的建议，现在我们显然是没有。”查尔斯摊开手笑笑，“何况……我也想看看作为我们的对手，魔族的城市是怎样的。”
“远不如你们人类的城市，但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啦，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嘴上说不怎么在乎，看到查尔斯那么有兴趣米亚也是有点自豪的，平平的胸脯下意识地挺了起来。
“我很期待。”查尔斯看起来很开心，胡子一抖一抖的。
米亚拍了拍掌，“那么什么时候能行动起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明天。”斯卡塔赫淡淡地说。
他是远征军的总指挥，固然查尔斯在地位上甚至要比他高一些，但在前线无论是号召力还是指挥权都是斯卡塔赫更优，调度方面无人能出其左右。
“好，今晚我会去睡个好觉补足精神。”
米亚挥挥手权当是打招呼离开了，菲诺起身跟上她，临走前向着三人鞠躬，三人也以手按胸回意。这时候米亚才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刚刚讨论了那么多，菲诺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默默乖巧地坐着聆听。
天空开始渐渐被染上了夜色，阴云之后隐约露出黯淡的暮光，营地里逐渐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差不多是晚餐的时间了。
自打知道胖师傅在厨房工作后米亚就总是承担了单人取餐的任务，每次看到她一个人抱着两个人份的食盒回来菲诺都有点过意不去的说还是我来吧，米亚摇摇头说首先我力气比你大的多，其次我不想你去那里被人挤人。说着就指了指那边排队的士兵们，菲诺看了一眼就退缩了，一帮彪形大汉们挤了好几条粗壮的长龙，要是去排队的话大概瞬间就会被淹没在人群里，被前胸贴后背的汗水摩擦。米亚是不怕这些的，因为根本就没人能碰到她，她总能在出人意料的角度避开袭来的胳膊肘。
餐盒里是典型的食堂大锅饭，米饭加上浇头，虽然简陋但确实好吃又能填饱肚子。因为人多眼杂，胖师傅又要尽量少露面以免被菲诺看到，这样一般就没有机会能像船上那样给米亚大量优待了。当然特殊之处还是有的，譬如被吩咐过的学徒们总会让女孩们的餐盒里多一些肉。
她们一起坐在背光的方向吃饭，身后是不甚明朗的营火，看不清彼此的眼睛。
以前菲诺吃东西的时候总是不怎么文雅的，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会胡吃海塞，和她文静可人的相貌相去甚远。但今天她意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的，吃的不像是饭菜，是心事。
“菲诺。”米亚轻声说。
“嗯？”
“你今天大姨妈来了吗？”
菲诺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米亚笑嘻嘻地避让开，“那怎么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啊？”
“是因为刚刚你谈到了过去的勇者们。”
米亚有点惊讶：“从来没人跟你提起过？”
“我第一次知道除了我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勇者。”菲诺点了点头说。
米亚手中的勺子抵在嘴唇上想了许久，“或许。。。人类是害怕你会畏惧吧。”
“畏惧？”
“因为过去的勇者们结局都不好，他们多半以惨烈的战斗告终，尸体和自己痛恨的魔王倒在一起，让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相亲相爱的战友。人类最后甚至没能收回他们的尸骨，倒是我们很尊重对手把他们给埋藏在魔王城下。”米亚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但菲诺说想听她也就一定会讲，并且尽力的让这事听起来没那么骇人，“你想啊，前辈们的结局都是尸骨无存了，人类怎么好意思告诉你让你走上一条不归的路呢？所以我说人类的帝国其实就是一帮骗子罢了，他们想把责任都压在你的身上。”
菲诺瞥了米亚一眼，心里觉得米亚真不愧是魔王，天生就善于用言辞去蛊惑人心。直觉告诉她那位皇帝并非是个靠骗来统治国家的人物，这个世界连同他一起都满是秘密，好比这本不应该存在的网络和手机，里面的应用程序从不更新，人们也都用的理所当然不过问这个问题。菲诺不禁猜想是不是以前的那些勇者也有来自她世界里的人，甚至里面有一个程序员之类的人物，在这里发明了这些混合魔力技术的东西。
菲诺思绪万千，低下头默默吃饭，米亚心说坏了，菲诺总是很敏感，是不是刚才的话题让她有些难过。
米亚清了清嗓子，“你可别瞎想啊，我们是不会有那种结局的，别的魔王勇者是死对头，可我们是相亲相爱的恋人，还有前途光明的未来等着我们呢！”
“我不是在为前辈们的经历黯然神伤，我只是。。。。”菲诺顿了顿，抬头望向远方，“想家了。”
“艾菲梅拉的家吗？”米亚明知故问的眨了眨眼睛。
“地球上的家。”菲诺说。
米亚长叹了口气，“以前你在那个世界的经历并不好，可为什么还是总想着要回去呢？在这个世界你是勇者大家都尊敬你，现在你还是皇帝亲自收养的公主了，身份显赫。你还有我哎！一个能说会道甜美可人只对你一人好忠贞不渝的绝佳恋人。”
“真不害臊。”菲诺笑着去戳她的鼻子。
米亚也不躲避，顺从的任凭菲诺欺负她，”有了这么多的美好，为什么还要想着回去自寻烦恼？“
“因为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有卡拉OK有游乐园有网吧，步行街地下超市和超级市场，商业街区的楼是这个世界无法想象的高，太阳在它们的幕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晃得人眼睛疼。我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已经习惯了有它们陪伴的生活，纵使这里有很多的美好可那些东西一样都没有，这里不属于我。”菲诺很认真地看着米亚的眼睛，以前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总像是带着淡淡的悲伤，如今她只是把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埋进了心底，拿出来再谈的时候只是种向往和憧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