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静待黎明
空气之中，鬼的味道很淡，而且这座小县城不知道为何总是有另外一股奇怪且恶心的气味在游荡。汽车的尾烟、工厂的废气以及与干净的街道并不匹配，还已经发酵好几个晚上的垃圾堆……这些气味糅合在一起，同样恶臭的鬼的气息也难以与其相比。
凡璃络静下心，在追击的过程中静下心，以便鼻子能够过滤掉那些并不想闻到的气味，只锁定自己的目标。就像是在海洋之中寻找滴进去的一滴香水一样，凡璃络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在大海中闻着香水味的人。
再灵敏的嗅觉都很难适应落艺的气味，如果说全市的味道都一样，那么凡璃络还能够感觉到轻松一些，可是，每一条街道，甚至是街道的不同地方，那股气味都不一样。堆放许久无人清理的垃圾在白昼黑夜的交替之下，发酵出了不同的气味。
凡璃络在黑暗中，就抓着那一根极容易断开的细绳，跟着自己的目标穿过小县城里一条条幽暗的小巷。
可能是觉得无路可退了，对方的脚步停下来，在离开县城通往乡村的一条马路上等待着身后的追击者。
凡璃络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眼前，左侧腰间交叉挂着两把刀，鬼能够知道这一名剑士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驱使他停下脚步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好奇心。
“真能追啊！”
脸部的人皮出现了及其不自然的褶皱，像是早晨没有收拾好的被子那样让人感到厌恶。
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有一点木讷，不管这张人皮其他部位是什么样的状况，面部总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鬼拔出了那把半透明，刀身像晨雾一般的武士刀。
“你是鬼喰……”凡璃络清楚自己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存在，等会他肯定会使出一套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呼吸法。
“还真是受宠若惊啊，你这么一位小剑士竟然能够认得我的身份。”
“你是鬼，还拿着月影刀……”
“你怎么知道这是月影刀的？”
鬼喰的声音突然从玩世不恭的浮夸状态变得严肃低沉，他好像意识到某种潜在的危机。现在，他开始斟酌自己停下脚步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鬼喰名为淋鹞世，这个奇怪的名字也是命橆给的，而且在一张张人皮之下伪装了太久，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应该长什么模样。
凡璃络拔出了自己的日轮刀，那把通体漆黑的刀刃。
“快要天亮了！可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淋鹞世虽然有些不安，因为自己面对的对手此刻正在散发着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气息，脱离人类的灵魂，更像是鬼。
“这家伙是人是鬼啊！”
淋鹞世的全部话都在对自己说着。拉扯了一下面颊处的人皮面具，他开始做出剑技的起式动作，虽然不安感一直没有消失，但是他还是自信地觉得自己能够在尽全力的三招之内杀死对方。
“瞳之呼吸·贰之型·溢血！”
黑夜也给他另外一层伪装，凡璃络只听得见“嘭”的一声，人影消失，四周静悄悄，什么动静也没有。
本以为敌人是腾跃而起，在自己发现他消失之后马上就会从另外一个方向发起猛攻，可是敌人就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凡璃络一直没有等到他的进攻，而且身体用于预防突袭的本能竟然也没有发现他行动的轨迹。
这条街道两侧种着法国梧桐，因为土壤已经被工业区的废料污染，空气混浊，终日尘埃弥漫，所以这些树木的躯干也是歪歪扭扭的。黑暗之下，凡璃络看清楚它们的轮廓，好像身体上挂着几颗大肿瘤的病人那样无力。
凡璃络握着日轮刀，不停环顾四周。太安静了，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样。她清楚这只鬼喰并没有逃离，空气之中微淡的血气一直保留着原样没有改变。可是，这股血气根源处的鬼在摆出剑技起式之后迟迟没有出现。
突然之间，全身的感官在一瞬间重新被打开。凡璃络不知道是自己的大脑在操控着躯体还是躯体求生的本能让她进行了一次回避。
这次回避的动作并不能说得上有多么优雅，很仓促，是直接摔向另一侧地面的动作。
“什么东西！”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从她边上略过，虽然没有触及到她，但是她刚刚站立着的地面却出现了四道裂痕。地面已经被破开，断裂面很深。
瞳之呼吸贰之型掺杂着血鬼术的用法，淋鹞世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斩击时的刀影，因为这一无形的存在，才让凡璃络一直无法看清楚他的运动轨迹。
淋鹞世迟迟不发动进攻，就是为了等到对方的警惕心放下来。有时候，他可以用这一招一直与对手耗到天亮，让其误以为自己逃跑而放下心来。
不过，他没有想到凡璃络现在的警惕心竟然还如此强烈，躲过一次进攻之后的她也已经琢磨到了敌人攻击的门路。
第二次斩击，地面上的裂痕变为了五道，攻击的范围更广，威力却一点也没有弱下去。
几颗梧桐树已经被拦腰斩断，无形的刀影再一次消失，静待下一次的进攻。
凡璃络感觉到刀刃靠近自己的时候有一股极微弱的风丝，风丝骚动肌肤的感觉很轻，很容易被忽略。
四周太安静，安静到能够听到自己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此刻的凡璃络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身体上下每个部位，每一滴血，清风拂过身躯之时，接触面的血液流动就会发生一点微弱的变化，正是捕捉到了自己身体上这一细微且有些寻常的变化，凡璃络才能够及时躲避。她自己的身体，在自己的感受之下变得通透。
两次姿态并不好看的躲避让她掌握住了敌人进攻的规律。第三次的时候，在清风刚刚擦到自己背后时，她迅速转过身体，举起刀挡下了斩击的刀影。
这股力量没法破开日轮刀的格挡，因为凡璃络在举刀的瞬间就使用出了龙之呼吸水龙式的贰之型，刀刃覆盖上龙牙纹路。进攻的力量与防御的力量相互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在空气中激荡开了水纹。
刀影发生了变化，逐渐变出一个身影，是淋鹞世腾空的身躯在奋力挥刀的模样，不过刀刃架在了凡璃络的日轮刀之上。
凡璃络看对方身躯已经显现，马上施加了格挡动作的力度，激荡开的水纹幻化成波涛，将淋鹞世直接冲击到了远处，伴随着他那一声嘶吼。
黎明马上就要到来了，天际的云朵开始被太阳光一点点染红。
淋鹞世吐出一口鲜血，刚才那一击只是对手的防御而已，却让他体内承受着巨大的撞击，他现在感觉自己被一辆大货车碾压过，虽然没死却要承受着伤口的痛苦。
“怪我小瞧你了，本以为鬼杀队只有那几名柱才能够与我匹敌，没想到，就连普通的剑士都能够这么玩命。”
凡璃络倒是很轻松，她的战斗状态一点也没有松懈下来。淋鹞世现在肯定了，自己停下脚步的决定是特别愚蠢的，他开始后悔，准备找机会逃走。
“瞳之呼吸·叁之型·星妆莹眸！”
又和之前一样，挥刀的时候迸射出刺眼的光芒，借助着血鬼术和大力挥斩的力量，瞳之呼吸叁之型直接引燃了空气，让瞬间猛烈燃烧的火焰扰乱敌人的视线，如果是在进攻的要求下，这片火焰能够以飞快的速度劈向对手，在对手视力恢复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斩首。
可是，贰之型挥斩所需的力度过大，淋鹞世无法连续使用出，而且现在他只想逃跑。
凡璃络的眼睛被光芒笼罩，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片光却无法扰乱她的鼻子。
她察觉出鬼准备逃走，没有犹豫，在视野被剥夺的情况下直接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跑去。
淋鹞世知道自己还被追击着，不过他再次使用出瞳之呼吸的贰之型，让自己的身躯成为斩击的刀影，不过这一次他斩击的方向是径直往前。
凡璃络没有跟上，等到她能够重新看见眼前的世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县城边上一座小工厂里。血味也消失，地上只有一道延伸而去的裂痕。
天慢慢亮起，朦胧的亮度逐渐取代了黑暗，凡璃络反应过来，天马上就要大亮，敌人只能就近找一个躲避的地方，靠着灵敏的嗅觉，她确信自己可以找到敌人的存在。
因为那只鬼喰披着鬼杀队的伪装，就是这一点，让她一直无法放心下来，执意追击下去。
地面上的裂痕像一个箭头，直指前方，而那个方向就在文海市，虚塘屋的所在地。
雾阳的头颅最先崩坏，只有躯体一直坚持到了天亮的时候。每一片碎片都好像不舍得脱离这个整体，但是不可抗的力量却将它们一点点剥除。
蝶柔苦音心松了口气，她们算是赶在天亮之前消灭掉了一只鬼，而且还是鬼喰。
静寒御香倒没有放下心来，战斗结束之后，隐出现在战场上开始对战斗留下的痕迹进行清理。她就在街道上走着，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浸泡在血液里的衣服。
“怎么了吗？”蝶柔苦音心走上前问她，知道对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看这些衣服……有几件衣服很奇怪，保持的很完整，而且是直接浸泡在血水当中的，好像有什么鬼直接把这些人变成了液体状态。可我们遇见的两只鬼，有使用出这样的血鬼术吗？”
蝶柔苦音心知道静寒御香在担心什么，所以她就把同伴说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这片区域里还有别的鬼存在？”
“很有可能，只是在我们赶到之前就已经离开。”
静寒御香还想到了别的东西，“好像弑阳组织在统一行动，你不觉得这一晚上到处都爆发鬼的攻击有些奇怪吗？而且像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们难道不是一直小心行事的吗？”
“的确，好怪啊……”蝶柔苦音心皱着眉，用手轻轻捏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状，“而且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削减鬼杀队的战斗力吗？”
“不对！”静寒御香坚定地否决，“纪海市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应该清楚鬼杀队会往这个国家派遣更多的战斗力……他们的做法不像是在削减我们的力量，倒更像是在团聚起我们在牙之虚塘屋范围内的力量……他们在调虎离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