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调虎离山
黎明第一缕光洒到地面之时，淋鹞世就已经及时躲到了阴暗之处。他靠在一条狭窄的小巷之中喘气，这里的空气好像每一天都很潮湿，深呼吸之中，除了腐朽的湿气之外还有一股莫名的恶臭灌入嘴里，让他差一点呕吐。
小巷，或者说这只是一栋建筑物和一面围墙之间仅有的一点空隙，只能勉强让他一人蜷缩进来。这栋民居的外墙没有粉刷，水泥和瓷砖紧紧黏在一起，肌肤靠在上面被硌出了好几道血印，而且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延伸出来的凌乱电线刚刚也差一点束缚住他，像是等待着猎物扑进来的蜘蛛网一样。
淋鹞世咳嗽一声，不过表现的极为小心，害怕这一点声音会把身后的追击者引过来。
不过，现在还算安全，他没有闻到或是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样的气息。
凡璃络可能还在追逐着，如果淋鹞世不尽快转移自己的位置，恐怕他马上就要暴露了。
虽然只是清晨，但是春天的阳光不像冬季那样迟迟不愿露面，马路上到处都是金黄色的光芒，淋鹞世不敢出去，只要被那缕光线照到，哪怕只是照到自己的头发，他的身体也会迸发出一阵剧烈的痛楚。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耗下去，他蜷缩在这个无人知的角落，本想披着这张皮来保护自己的身体以免受到灼烧，可是这张人皮已经无法在他身上黏连太久，不少部位的连接处已经出现了脱落。
“怎么办呢？”
淋鹞世的语气倒是很轻松，自言自语地问着自己该怎么办。
突然，他的心脏跳动频率出现了异常。本能让他开始恐惧，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那名剑士就在附近。
“该死！”
他暗暗咒骂了一句，想要赶紧离开，毕竟白天是人类的主场，轮不到他这样的鬼。
剑士的气息越来越近，刚开始还很细微，淋鹞世猜测她可能也在思考着自己会躲在哪里，不过，很快，那股气息几乎就是出现在自己面前。淋鹞世一瞬间有了自己被围堵的错觉。
不过，就在他准备在这狭窄的角落里拔刀迎战的时候，他看见了嵌在地面上的巨大管道，里面都是居民产生的污水，之前让自己作呕的臭气就是来自于那里。
淋鹞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拔出月影刀直接在管道上砍出了能够容纳自己进入的洞口。
凡璃络已经追到了这座村镇。这里的每一栋建筑物都是最为淳朴的那种类型。红色的石砖和青灰色的屋顶，看不出这些建筑物之间有什么区别。
天刚刚亮起，这里就已经不再平静。
贯穿小镇的只有一条大路，而就是这一条大路，现在也已经被各种简陋伞蓬占据。今天，是小镇的集市日，街上异常喧闹，而且还飘荡着各种奇怪的气味。
凡璃络带着两把刀，只能跳到民居顶楼。她确定自己的目标就躲在这片区域里，因为那股气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变化了，混合在集市里各种食物和禽类的气味之中，没有变淡也没有移动。
凡璃络刚准备对着建筑物身后的狭窄空隙进行检查时，那个终日昏暗的角落，被建筑物外墙和一面围墙包裹着，漏进去的阳光少得可怜，就是从那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同时激扬起一片尘埃。
受到惊吓的人群很快就将现场围了起来，都是一些前来赶集的人，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出现在地面上的那个空洞，猜测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凡璃络从屋顶上跳下，没有任何顾虑，直接走进了拥挤的人群堆中，毫不客气地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围墙已经坍塌，而且另一侧建筑物的深红色外墙也出现了烧焦的痕迹，户主走出来，看见这片狼藉之后开始破口大骂，诅咒着那个把自己家毁了的凶手。
管道裸露在地表的部分已经被砍碎，爆炸看上去规模巨大，但是造成的缺口勉强只能进去一人。凡璃络知道，那只鬼之前就是躲在这里，感觉到自己出现之后，便打碎了管道随着污水流动的方向逃走了。
各种恶心的污秽从这个缺口里涌出，臭气熏天，对于嗅觉敏感的人来说，这就像是一个噩梦。凡璃络彻底闻不到鬼的气息了，借着这股气味的掩盖，鬼喰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凡璃络没有听到那些围观群众对她这一副装扮的讨论，他们现在又把自己的好奇点转移到了她腰间的两把刀上。凡璃络又一次推开人群，任由任务失败之后的落寞感影响自己的内心。
伪装成剑士的鬼对于鬼杀队的威胁超出了想象，凡璃络知道，弑阳组织现在的目标是鬼杀队的中枢，不管是泣陵山本部还是各个虚塘屋，他们打算消灭掉自己追求目标过程中的全部阻碍。
凡璃络停下脚步，刚才一瞬间她有了回到虚塘屋的念头，可是现在，这个念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决定。
那股恶臭已经赶走了所有人，他们捂着口鼻，神色痛苦地皱着眉头离开了，而凡璃络却逆着人群重新回到了现场。
哭丧着脸的户主跑去报警，现在没有人能够看得见她接下来的举动。
从破损的管道能够看到下水道里流动的阴暗污水，感觉这底下凝聚着全镇所有的污秽物。
凡璃络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直接跳了进去，继续自己的追击。
淋鹞世一直在地下水道里待到天黑，而且奔走的脚步一直没停，虽然这股恶臭让他在跑路的过程中呕吐了好几次，但是他一直没有停下。
终于，一天就这样又步入到了黑夜，淋鹞世算准了时间，找到窨井盖之后直接冲了出去，第一时间深吸一大口空气。
由于是在地底下，没有什么指引，逃跑的路线全部都是按照自己的直觉，淋鹞世并不知道自己逃到了那里。
眼前还是一个小镇，不过看样子比上一个小镇要安静许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村庄。
淋鹞世撕开了身上已经没有伪装作用的皮囊，直接将它扔到了原地。他不觉得那位剑士还会一直追着自己，所以很多动作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子慌张。
没有了皮囊的覆盖，他全身**，只有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月影刀。现在，能够看得到被凝固的鲜血沾染的面孔是什么样的了。
淋鹞世也是白人的模样，金色的短发沾着血污，一根根黏在一起。为了适应那副皮囊的大小，他一直收紧自己的关节，让身高变矮了不少。他的真实身高将近两米，不过身形瘦削，四肢细长。
他原地站立了片刻，毫不在意可能有人会看见他的**，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他也正好能够静下心来思考之后的计划。
突然，安静祥和的气氛被打破，淋鹞世刚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便察觉到了临近的敌人。但，这一次，危险的气息并不是从身后传出来，而是在面前，在街道尽头的一个拐角处。
培育师明哲和自己的徒弟在夜色之中行走，他已经是一位年过半百的人了，从鬼杀队之中隐退下来的时候只是一名甲级剑士。他很庆幸自己能够在数百次的战斗中活下来，而且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让自己安享晚年。
徒弟名叫李艺，一位孤儿，和很多退隐的剑士一样，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掺和进鬼杀队与鬼之间的战斗，但是又想把自己的呼吸法传下去，所以他们都选择领养一名孤儿来当作自己的弟子进行训练。
李艺现在只有十六岁，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呼吸法了，对他来说，培育师明哲不仅是自己的师傅，更是自己的家人，而这位家人此时正要送他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记得别把紫藤花勋章丢失了。”明哲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恐怖，不过李艺听习惯了，也没有什么感觉。他的声音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在一次战斗中受到了重伤。
“不会的。”李艺带着师傅的日轮刀，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裤袋，“勋章放的好好的呢。”
“到了藤袭山之后别尿裤子了！”
“放心，师傅！你的呼吸法可不是白教我的。”
“很多人在第一次进行考核时都吓得拿不动刀了，可是，山上的鬼都是些垃圾货，你就算不用呼吸法剑技就能够杀死他们。记住，不管到时候遇到多少鬼，你出刀的瞬间就要对准他们的脖子，不要手软。”
“嗯！”
今天，李艺要离开前去日本藤袭山接受最终的考核。
这个世纪，培育师已经分散在了各个国家，而进行最终考核的地点只有日本一处。所以，为了方便这些新手剑士，鬼杀队联合了藤之家，也调动了一点社会上的资源，为这些剑士专门开辟了飞机航线，而他们身上携带的紫藤花勋章就是考核者的证明，到时候会有鬼杀队组织的成员带领他们前往藤袭山。
“还有一点……”
李艺准备认真听下去，可是，明哲的话语就凝固在空气之中。
血液喷涌而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汹涌喷溅的鲜血。
师傅的头已经掉落，滚到了他脚下，无头的尸体保持站立的姿势左右摇摆了一阵，倒下的时候，那股血液还在肆意流淌着。
李艺几乎要叫出声来了，可是，突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捂着他的嘴巴。
“嘘嘘嘘……”
低声的话语就回荡在他耳边，让他裆下潮湿一片。
“没想到能够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见到鬼杀队的剑士。”
淋鹞世身上还带着下水道和血液凝固的味道，他说着这个国家的语言，浓重的口音几乎让人难以辨别出他在说些什么。
“藤袭山是什么地方？”
他一直在偷听二人之间的谈话。捂嘴的手松开了一点，以便这位被吓得尿裤子的新手剑士说出自己的答案。
“是……是我们进行考核的地方。”
李艺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完全成为了淋鹞世的傀儡。
“考核？哦……你还没加入鬼杀队，是不是这样？”
“嗯……”
淋鹞世没有想到自己的任务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转折点。之前他一直在北美调查，结果最后只能来到这个国家，但是现在，阴差阳错之下，出现这样的情况几乎让他笑出声来。
淋鹞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那位穷追不舍的剑士把自己赶到了这个地方。
“那个地方，怎么去？”
“在……在日本……我也没去过……有人……有人会带我们的。”
“这样啊！”淋鹞世看了一眼自己光溜溜的身体，用着极为阴险的话语说道：“看来，我得借你的皮用一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