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聚集
命橆似乎能够随时出现在鬼喰的身边，或者说，他是听见了凝内心中的呼喊才将她又一次瞬移到了自己面前。檀梦已经睡下，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而且还看到了自己同伴惨死在日轮刀下，这样的打击让她的哭泣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没力气之后，她才在凝的怀抱当中睡去。这里是天桥底下，原本是流浪汉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有一股粪水的恶臭，还有一地的垃圾。天桥下并不是河流，而是各种垃圾凝聚起来的沼泽，环境肮脏恶劣，潮湿无比，还有很多蚊虫，可是这是凝能够找到的唯一一个远离鬼杀队的地方。
檀梦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入眠，而等到命橆将她们两位传送到自己的空间当中的时候，檀梦还沉浸在睡梦当中，她不会察觉到环境变得舒适起来，那些恼人的蚊虫和恶臭已经消失。
命橆还是和上一次见面时一样的装扮，唯一改变的细节就是他的面色，比以前还要苍白。
“你需要我帮助你，我听得到你心中的声音。”
命橆说道，眼神温柔宁静，像是一潭被埋藏在深山当中的泉水。凝的确需要他的帮助，在魅凶言死后，她一直乞求着能够见到命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请求，命橆才会选择在抛弃鬼喰这一群体之后将她们两位转移到自己的空间当中。
这里没有了上一次的那种阳光，虽然四周还是很明亮的，墙壁上也有反光，但是凝已经感受不到那股温暖了。
“你说过，会让我们变回人类的。你有这个能力。”
命橆现在并不是自己领导，所以凝也没有必要向他下跪并且用极为恭敬的语气说话。
“但是，想要变回人类的，并不是你吧。”
凝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怀里的檀梦，她的身体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更小了，像一个婴儿。
“变回人类之后，她要如何活下去？”
“你既然能够帮助我们变回人类，也应该能够消除她的记忆。让她忘记所有的事情，不管是之前身为人的记忆，还是成为鬼的记忆。”
命橆先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短暂的思考之后便明白了凝的意图。
“请给她一个快乐的记忆，你有能力，也能够为她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家庭。”
“这点我做得到。但是，这样一来，你们之间将不会有任何联系，这是一场真正的道别。”
命橆语气伤感，他知道这是凝内心深处最为敏感的一部分。她与所有人的情感，不管是和谁的，也不管这份情感是正面还是负面，只要是让她与别人产生一点联系，这一份份情感都能够成为她的软肋。命橆觉得凝在成为鬼之后，内心还是像一个人类那样，她被魅凶言的血液改变的只是一个外壳而已。
命橆走到凝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檀梦抱起来，动作很温柔很轻微，生怕将她吵醒。
“等到天亮，她就可以变回人类，而且也将迎来自己的新生活。”
“谢谢。”
有句话一直堵在命橆的胸口，在与鬼杀队最终的决战到来之前他想要将其说出来。
“其实，我也愿意将你变回人类的，你也可以忘记这些事情，回到人类的躯壳里生活，我能够帮助你，给你想要的一生。”
凝微笑着摇头拒绝，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虽然说这件事情自己并不想面对。
“是那位剑士吗？当初被你收养的那位女孩？”
凝有些惊讶，这件事情命橆并不应该知道，但是转念一想，面前这只鬼并不像世间任何一只鬼，他更像是一位神，而神能够轻轻松松了解一个人的过去。
“之前我也遇到过她，但是当时我无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过往。你知道的，我能够从一个人的眼睛当中看见他的一生，而那名剑士，她的眼睛是和我一样的颜色，红色的屏障好像是天生用来防备我的。”
命橆语气平和，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能够回想起那双眼睛，直到最近，我领悟到了神明给我的旨意之后才意识到，那位剑士其实和我一样。”
凝愣住了，但是大脑还在疯狂地运转，她瞬间就明白了命橆话语里意思。
“你当时在雪地里救下了她，可是你的血液并没有让她成为一只完全形态的鬼，她只是学会了你的呼吸法而已，能够驾驭月影刀，但依旧是人类……我把檀梦变回人类之后，你要这么做？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鬼喰了，你要如何存在下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鬼杀队的总部。”
凝说道，语气很坚定，而这个回答命橆也早已料到。
“你想自己面对自己的过往，是吗？”
命橆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反对，他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十分神秘。
“如果我答应你，让你重新回到弑阳组织，你能够保证在决战之日，你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吗？”
“我会的。”凝没有直视命橆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决战之日的到来，谁也无法预料那一天过后，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够成为胜利的一方。
只有命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也只有他清楚自己会遇见什么。
月色广场的战斗已经结束，太阳升起的时候，前去追捕凝和檀梦的剑士与硝都已经收到了放弃行动的命令。所有参加到战斗当中的作战人员也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牙之虚塘屋，广场及周边地区只剩下了隐组织的成员在清理现场。
艾怨回到牙之虚塘屋之后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天紫爱柳，虽然鬼杀队早就已经知道了弑阳组织的行动目标是总部，可是他们并不清楚对方会往泣陵山派出什么样的鬼。而现在，艾怨带回来的消息已经把结果推向了最坏的一个层面。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弑阳组织已经知道了泣陵山的位置，你从谁那里得到这份情报的？”
“弦怜糜祢。”他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而身为将主的天紫爱柳也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不是你之前的队友吗？你不说她已经死了吗？”
“她没有死。当时在我救下所有的无辜者之后返回现场，她早就已经消失了，之后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主公大人基于这一点才在泣陵山里为她修建墓碑的。她还活着，但是已经成为了鬼喰的一员。”
“什么？”
“我在昨晚的战斗里碰见了她，她的身体崩坏之前告诉了我这个情况。”
艾怨用冰冷的外表来掩饰自己躁动的内心，他无法面对弦怜糜祢的死，因为她是自己放弃愈合伤口的，而且她并没有完完全全成为一只鬼，人性一直保持着。
“泣陵山已经暴露！命橆要带着所有的灭挲进行围攻……”天紫爱柳竟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她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双手扶着自己的桌子，恐怕会直接倒下去。
“那她有说过具体的时间吗？”
“没有，但应该就在近期。”
“看来得赶紧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泣陵山和其他虚塘屋。快，传我的命令，把牙之虚塘屋里所有的鎹鸦都放出去，召集起全部的丙级以上的剑士，近日一同前往泣陵山。”
艾怨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明白”，他尽可能让自己忘记弦怜糜祢，眼前更为紧要的事情是与全世界都有关联的。
此刻在文海市市中心的人如果能够抬起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一群乌鸦从一栋大厦顶部向四周飞出。鎹鸦经过了专门化的训练，它们学会了在都市当中隐藏自己，所以飞出建筑物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件事。
最迟也是在明天早上，泣陵山就能够接收到这份情报，而现在的牙之虚塘屋并不太平，因为将主大人召集了所有的丙级以上剑士进行一次紧急大会，就连刚刚在昨晚进行过战斗的人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被叫到了牙之虚塘屋里最大的会议室。
李梦瑾还在谜食屋中接受医生的包扎，但是她的伤口还没有完成缝合便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赶到了会议厅当中。
凡幻曦和叶潭寺也在这里，但是他们几个来得比较晚，所以只能站在距离将主大人最远的角落里。人群并没有按照会议厅里排列的座位坐下，全部都站起来观望着四周，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留在虚塘屋里面的柱，他们已经知道了全部的情况，脸色阴沉。
“怎么回事？”
李梦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情绪十分激动，现在也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弑阳组织已经找到了牙之虚塘屋的位置，而且现在命橆正打算带领灭挲发起进攻。”
凡幻曦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感到胸口一阵沉闷，来到这里的剑士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他们在藤袭山上找到了什么线索，毕竟驻守在那里的硝会携带着一些关于泣陵山的文件。”凡幻曦的猜测不无道理，真正的决战已经到来。
“迷境森林应该能够拖住他们吧。”
“我们还不清楚命橆的实力，而且请报上说迷境森林的防守在命橆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叶潭寺还是十分不安，他学不来凡幻曦那样能够这么快地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可以看见他的额头上还冒出了汗珠。
“现在怎么办？”
“将主大人打算让牙之虚塘屋丙级以上的剑士前去泣陵山支援，而且各个虚塘屋应该马上都会收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往那里派遣更多的人员。”
就算是这样的安排，李梦瑾内心的焦虑还是难以消除，这不只是因为他们现在并不了解敌人的真实实力，还因为一项更加让人不安的因素在其中。
“我怕时间不够。”凡幻曦说道，“我们还不知道对手会在什么时候行动，如果他们今天就已经出手，恐怕我们的计划会来不及。而且，如果命橆这样的鬼带有类似于瞬移的血鬼术，情况更加糟糕。”
“情况更加糟糕”，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却没有能力改变。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所有人面对过的最为严峻的一场。真正的终结好像已经悄然降临到的人世间，人们能够预感到它的存在，却又难以触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