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强迫
“怎么了？”凝看到了凡璃络苏醒，有些紧张，在走进这间卧室之前她犹豫了一会儿，因为这间房子没有拉上窗帘，正午的阳光正是猛烈的时候，灶门卿宇见状马上走过去将窗帘拉起。刺眼的光芒被橙黄色的布料渲染成了浑厚的暗黄色，走进这间屋子里面的时候就像是让身体浸泡到一壶酒水里面。凝和灶门卿宇都看到了凡璃络瞪大自己的双眼躺在床上，好像已经死了一样，躯体僵硬，面色是受到过度惊吓之后才会显露出来的惨白色。她也在发抖，好像没有穿衣服呆在寒冬的夜晚一样，凝从她的眼睛当中找到了当年那名差一点被冰雪冻死的小女孩，曾经那种绝望却又像是解脱一样的神情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凝坐到了床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凡璃络现在这副摸样，她本能地想要抱住她，搂着她的肩膀，最好还能够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前。
“我……我做了一个梦。”凡璃络小声说道，声音好像是在啜泣时候才说出来的，断断续续，声带的振动应该已经十分地混乱。
“梦？”灶门卿宇走到她们身边，身为学者的敏感心智让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常人做到的噩梦没有任何值得探讨的价值，但是现在这个梦是凡璃络做的，一名可能踏入到神之呼吸领域内部的少女应该能够在梦中接收到一些超出认知的信息。
“你梦到了什么？“凝替灶门卿宇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声音比轻轻吟唱安眠曲的母亲还要温柔，从梦境当中惊醒的凡璃络在这样的声音安慰下渐渐恢复过来，虽然说梦境里面的景象牢牢地粘在了他眼前，但是她的内心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那样恐惧。
“我进入到了濒死之地当中。“
“濒死之地？“灶门卿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个词语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一个人只是在睡梦当中就进入到了这个地域，这是任何一本书都没有告诉过他的消息。
“你看到走马灯了？”凝问道，她还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凡璃络的发丝，手掌的温暖从凡璃络的后颈流过，刺激着她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
“我没有看到走马灯，但是……但是我看到了其他人的灵魂，他们就从我们身边走过，走向天堂和地狱，然后有什么东西指引着其中一部分灵魂，让他们走向一朵花，一朵开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花朵。之后，我听到了声音，比暴雨之中的惊雷还要沉闷，好像很愤怒，声音里面带着的力量我从来没有见识到过……”
凡璃络的说不下去了，她还没有把自己惊醒之前遇到的事情说出来，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的声音和那股温暖的感觉。
“濒死之地一般都是在受到巨大的危险之后才能够进入的，在其中能够观看到走马灯，总结自己的一生，然后在一生当中寻找出能够解决自己眼前危险的办法。或者是已经死掉的人的灵魂在这里被神明筛选出来，前往天堂或是地狱。你能够在睡梦当中走进这片领域应该是被召唤了，你在哪里还看到了什么？”
灶门卿宇觉得这是凡璃络踏入神之呼吸领域的一个关键点，如果真的是鬼神将其召唤到了濒死之地，他可能就是为了帮助凡璃络步入到神之呼吸当中。在一个所有人都难以察觉到，甚至很多人都觉得是虚幻的世界当中，鬼神现在一定在和所有的神明进行着搏斗，而两派神明之间的战斗将会与这个世界的现实情况紧密连接。
“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灶门卿宇希望凡璃络能够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天真地以为一场梦境就能够让凡璃络踏入到这个奇怪的领域。不出所料，凡璃络迷茫的眼神早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我还是不会呼吸法，我现在的呼吸和常人一样，连拿刀的力气都变得十分虚弱。”
失去呼吸法之后，凡璃络的落寞感一直压在她身上，好几次本能地握住日轮刀刀柄，但是触觉完全发生了变化，她能够抚摸到的不过就是一块冰冷的金属而已。
凡璃络和凝在灶门卿宇的居住地又待到了晚上，等到夜色深暗，落艺小城的街道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时候，她们才离开。灶门卿宇护送二人走到了大门口的位置，山丘上灌下了清风让人不寒而栗，像极了触摸到勾引人魂魄的妖魔纤细手指。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灶门卿宇问道，对于两人的前路，他不好去做过多的探求，自己能够给予她们的不过就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已。凝也不想继续麻烦他，虽然现在的自己也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但是为了凡璃络，她能够做出一切，放弃一切。至少在不确定的未来里面，凡璃络和命橆之间的对决是确定的，她们要为其做好准备。
“我们打算去看看漂泽先生的故居，那里可以成为我们的居住地，而且，我和凡璃络对那里也更加熟悉。”凝回答道，她不奢求能够在漂泽的木屋找到让凡璃络进入到神之呼吸领域内的线索，不过那里是她们现在唯一的感情寄托。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还能够来找我，虽然说我这种知识水平对你们可能没有什么帮助。”灶门卿宇很愧疚，他只是告诉了凡璃络她们神之呼吸不是一种呼吸法而已，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他希望自己能够有祖先那样的能力，就算帮不了她们进入到神之呼吸领域当中，也能够和她们一起战斗。
“不会的，您真的帮了我们很多，而且……而且我是鬼，我们两个人不能影响到你的生活。”
三人相互道别，灶门卿宇站在路灯下注视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直到黑暗将其全部吞没，阴影彻底消失之后，他才选择离开。路灯在今晚发出的光亮似乎也变得更加暗淡了一点，连灶门卿宇的影子都很难拉长。
“这个世界已经交到你手上了，凡璃络，拜托了。”他轻声说道，山间的冷风能够一下子就将其吹散。
命橆刚刚让骨漫草睡下，他的眼睛能够看得见她的梦境，这位女孩每一天晚上的梦境是带着让人向往的美好，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在战争当中受过的痛苦，她印象里面只有命橆这张温柔至极的面容。命橆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切，他不单单是一座靠山，更是塑造她生命的神灵。只要在命橆身边，骨漫草的梦境就是恬静美好的，和童话故事里的幻境一样，但是今天，这一晚她的梦境已经蒙上了一层难以抹除了深黑色，像是堕入到了一道深渊当中。
命橆知道，现在就连骨漫草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变化，她在担忧，害怕自己在某一天会失去命橆，然后自己又会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在她幼小的心灵当中，变成人就意味着自己要过得十分痛苦，要和自己熟悉的一切道别，活在一个充满虚伪的世界当中。
命橆静静地看着她，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竟然期盼自己能够将这一抹深黑擦拭掉。但是这当然是没用的，他自己也清楚。不过命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处，让血液一滴滴地从肌肤当中渗出来，骨漫草现在处于熟睡的状态之中，是他实现自己目的的时候。
“变回人类吧，对不起，对不起……”命橆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眼泪比血液更早地滴落下来，手在颤抖着，说出的话语也逐渐变得模糊。
但是，突然一切都变了，他眼前的环境堕入到了黑暗之中，骨漫草就在自己眼前消失，熟悉的力量贯穿了他的身体，就算他十分抗拒，但是依旧要承受着自己逐渐堕入黑暗之中的结果。这里是濒死之地，就算没有看见那些灵魂他也一下子就能够知晓，他进入到这一块区域当中十分简单，受自己意识的控制，不过这一次，他走进来不是自己的想要这么做的，是那些神明在召唤他。
濒死之地里面回响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争吵着，明显能够听出来的是那一声声愤怒的雷鸣，众神在释放自己的怒火，鬼神的声音听起来就显得十分卑微。
“我们创造了芸芸众生，理当由我们来处理他们的灵魂。人类，万事万物不过就是我们创造能力的象征而已，身为创世神，我们站在一切的顶端，没有理由去倾听蝼蚁的哭喊。“
命橆的实体站在团聚着的灵魂之间，每一次这种声音回响起来都会制造出像炸弹爆炸一样的冲击波，每一次也都有无数团灵魂因为这样的冲击波而被击飞。
“我们创造了你，你应该听命于我们，你有着我们的力量，但是你不过就是和活在这个世界的蝼蚁一样的生物，不要把我们赋予你的同情当作展现自己的资本，你还不是神。“
命橆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神明在提醒自己，因为上一次在迷境森林里放走了凡璃络，让本该结束的一切一直留存到了现在。神明自然很愤怒，他们只关心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命橆能够杀死她，他们不关心过程。
“不要想着把那女孩变成人类，我们知道她对你的价值，就算你把她变回了人类，我们也能够继续控制着她，继续折磨着她。”
“不！“命橆有些慌张，神明把骨漫草作为了威胁他的工具，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放过她，你们是神，你们不应该拿一个孩子当作把柄。“
“我们是神，我们应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卑微的蝼蚁以为创造他们的神灵都应该有高尚的品德，却不知道神明对他们的设想是有多么的不屑。”
“不要伤害她，我求你们了。”命橆变得很卑微，就差跪下来了。
“你要杀死鬼神在这个世界上的化身，杀死她，趁她还没有步入到领域之中，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我只是想让她能够过上美满的生活……“
“蝼蚁不配在巨象面前提美满。你要绝对服从我们。“
空洞的声音回响着，命橆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他在挣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神灵监视着这一切，控制着这一切，他只能听从命令，去杀死那名已经失去呼吸法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