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个世界
“你的身体……”凝指着廉菱的身体惊呼了一声。因为所有的暴民都已经变成了那些怪物，所以，她们现在稍微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此刻，两人躲在了一处荒野之中，远离城镇和喧嚣。当末日降临的时候，凝差一点哭出声，因为她觉得凡璃络已经失败了，比起世界沦落为地狱，她更加不能够接受失去凡璃络这个事实。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让自己的思绪得到稳定，新的异样就开始出现了。
猩红色的微尘从廉菱的躯体之中飘出来，同样的，凝的身躯也出现了这种变化。
“开始了吗？”巨大的打击让凝已经失去了抗争的力气，她现在就连哭泣都忘记了，声音低沉，意识模糊，浑身上下的疲惫感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都结束了，凡璃络……凡璃络失败了，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凝失落地说道，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却接受不了这个结局，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这可能就是绝望之人在最后关头会产生的一点自欺欺人的想法。
“还没有……”廉菱并没有像她那样深陷进迷茫绝望里面，她看着周围缓缓飘向天际的那些微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们已经结束了，但是，凡璃络还没有结束，她还在抗争着，她没有失败！”
廉菱坚定地说道，这种莫名激昂的语气并没有感染到凝，相反，后者还觉得这是对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廉菱看了一眼失落的凝，蹲坐在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两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处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廉菱泪光闪闪，双眸晶莹，但是凝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死寂，木讷呆滞，只有死气。
“凝，我们不是说过要相信凡璃络的吗？”
“可是，我们已经失败了……你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头顶上那双怪异的巨大手掌。我们没有希望了，一切……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的只是这个世界，不是凡璃络。”
“什么意思？”可能是真的听出了廉菱认真诚恳的语气，凝不再觉得对方神志不清了，廉菱的眼睛里面，不只有泪光在闪烁，这道微弱的荧光还有希望的力量。
“你看看，我们化作了这些尘埃，可是我们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而且，变成尘埃的并不只有我们，看看周围，大地、青草、树木，甚至是没有生命的岩石都变成了这些尘埃。神明想要抹除的是这个世界上的生命，而不是这个世界，可是现在，我们脚下的世界正在消失，这并不是神明的意思啊。”
凝呆滞的目光开始淡去，红色的微尘已经像暴雨一样密集，连接成了一片红色的雾气。视野逐渐模糊，不知道是这篇雾气的作用，还是自己逐渐黯淡下去的意识的影响。
“你听，世界现在变得很安静，末日到来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如此寂静呢？神明也不可能让我们在如此惬意的氛围之中死去，它们绝对会在我们身上施加强烈的痛苦。它们喜欢看我们扭曲的面容，喜欢听我们的呻吟，这一切都不像是它们会做出来的。”
凝的脸色也发生了一点变化，慢慢地便从绝望的世界当中走了出来。真的像廉菱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在一粒粒红色尘埃的照耀之下变得尤为凄美，好像覆盖上了血液的霜雪被微风吹拂了一样，预示着战斗的结束，孤寂凄冷的战场上留有一地死尸和破碎的旌旗，可是血色染红的土地却没有血腥的意味，那些战死的人，他们成为了被光芒包裹的雕像，战场厚重的色彩宛若油画一般……这就是出现在凝眼中的景象，她也是这油画中一尊无名的雕像而已。如果真的是神明开始动手清洗这个世界，那么血色染红的大地上将是一片哀嚎，地壳会破裂，地狱的火焰会喷涌而出，每一具躯体都会被烧焦，到处都将弥漫着一股恶臭。
“凡璃络肯定还在战斗着，这个世界或许也在倾全力帮助她，我们的灵魂，或许能够助她战胜那些不公正的神明。”
廉菱抱住了凝，在最后这一时刻，凝的身体突然向外涌出了一股温暖，这股暖意只有在被阳光照耀的时候才能够感受到，十分美好。
“那，战斗结束之后呢？”凝也紧紧地搂着廉菱的身体，她泛起了一阵睡意，她知道，自己如果像睡觉一样闭上眼睛，可能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她的存在了。
“漂泽先生曾经说过，鬼神在帮助世间万物争取真正的自由，帮助万事万物脱离神明的掌控而真正存在。凡璃络会完成这一使命的，她会在一个没有天堂和地狱，善恶分明的世界里面回忆着我们。”
文海之中，久违寂静让都市彻底沉睡下去，每一处角落里都弥漫起了这些尘埃，这些微弱的光芒让世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重新拥有了星空。
奂雪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站在高楼顶端被这样的景色迷住了。好像自己正处在宇宙星空之中，和众多的星辰共舞。原本比地狱还要恐怖的世界现在却变得比天堂还要美好，就算这样的景色象征着一切的终结。
“真的都要结束了吗？”奂雨沁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这是他这一生以来最为安稳祥和的一刻了，他和自己的妹妹都知道自己马上就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因为这个过程并没有任何痛苦，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排斥。奂雨沁现在才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一切的终结，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太多，现在反而是一种解脱。
“我们……我们这样子，算是死了吗？”奂雪沁问道，不过虽然她这么问了，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我觉得不像是死亡……呃，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像死亡，就像是逐渐从这个世界上淡出去，和远行的人慢慢消失在送别之人眼中一样。”
“呵，你说的东西可真文艺。”奂雪沁微笑着说道，她此刻也觉得很轻松，一切结束之后，她也能够解脱了。
“你说，我们消失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存在着？就像是以灵魂的那种形式存在？会不会也有像天堂和地狱那样的世界在等着我们？”
“不清楚欸，如果说来生我还在这样的世界里面，那我还不如永远消失掉比较好。”奂雪沁略带着一点怒腔，不过她可不是真的生气，更像是在撒娇。
“你要是永远都消失了，那我在来生，还认谁当妹妹呢？”
“算了吧，还有什么来生呢？地球都已经消失了，要是我们真的能够重获新生，那肯定都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外星人了。”
“那我们就祈祷，新的世界能够比这个世界更加美好，而且还不要让我们投胎成为外星人。”
兄妹俩相视一笑，彼此的身体逐渐变成了半透明，虽然两人的手还牵着，但是谁也触摸不到对方，身躯在最后只留下了一道轮廓虚影。这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物在最后一刻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地球在黑暗之中全部成为了红色的光影微尘，这些尘埃飘向了黑色的天际，进入到了一个诡异的世界当中。
凡璃络从痛楚之中苏醒，鬼神耗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才让凡璃络得以重生。离岸花的灵魂带着两个世界的寄托全部聚集于她一人身上，凡璃络咬着牙，感受着身体内部如灼烧一般强烈的斗志。神之呼吸，她已经捕捉到了那一道光，鬼神强行推了她一把，利用两个世界的崩析为代价让她成为了神之呼吸。
命橆不敢相信鬼神会做到这一步，这样的豪赌比那些赌徒还要疯狂。不过，命橆也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凡璃络现在虽然在鬼神的帮助之下成为了神之呼吸，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很好地适应这股力量，走到了这一步，凡璃络竟然还在排斥着成为神之呼吸，她并没有自愿接受这一切，反倒是开始抵触。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命橆很纳闷，他搞不清楚凡璃络的毛病到底在哪，她无法接受成为神之呼吸，那种排斥的心理是这场决斗一直迟延到现在的原因。凡璃络更像是一位被强迫上战场的士兵，虽然能够用手中的步枪消灭敌人，但是斗志是一个大问题，凡璃络现在能够和命橆战斗了，两把武士刀能够对命橆的躯体造成伤害，可是她无法使用出成为神之呼吸之后的全部力量，凝聚在她身上的灵魂无法让她彻底变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之呼吸”。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的犹豫已经让两个世界消失了！可是呢？你到现在了还在纠结，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你想要让鬼神做出的努力彻底白费吗？”命橆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而就在这一刻，神明的意识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恼羞成怒的诸神也不敢相信鬼神竟然会做出这一步。
离岸花之后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相互联系，彼此影响，这是鬼神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而且其他神明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我也不清楚……”凡璃络小声说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责任感，她已经背上了两个世界，上亿条生命。可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抵触这股力量，凡璃络觉得自己明明很希望尽早结束这场战斗，尽早救下世界，但自己就像是不争气的主角一样，走到最后一步了还是没有救下任何东西。
“我到底怎么了？”凡璃络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现在这一份责任感又加剧了她对自我的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