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瞬间的冷场,紧接着剑桥上一片鸡飞狗跳,除了白旭以外所有人都缩进了自己的夹仓里,甚至还关上了防冲击的防护罩。至于无良舰长,已经抛弃她“可爱的小旭”跑得无疑无踪,叶芯都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就那么没了,这舰长除了茶水铺子老板外难道还兼职了金手指么。
看到“那里”以后,白旭已经彻底绝望了,苍白的脸颊上没被面具覆盖的地方全都是汗水,头上的告死蝶似乎也准备抛弃主人逃命了。那双眼睛闪着泪光,以落水者看稻草的眼神看着叶芯。
心里惊讶了一下丹增这次居然没有反射性“蹲防”,叶芯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听到冉红称呼你为亲爱的。你们是一对情侣?”私下里强行侵入长笛的战环,偷偷的说道:“我救了你们,总得有点表示吧。对了你们看到了什么……如果知道不如不知道就别告诉我了。”
“虽然很耻辱,但是她确实是我的爱人。”白旭回答道,私下传信,“救命之恩必将涌泉相报,至于那个……您早晚会明了的,晚一天多一天幸福,我都后悔了。不明不白死了多好……”
叶芯摸了一下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继续将那个“无聊”的话题继续下去:“对了舰上怎么几乎都是女孩子……呃,我似乎才发现,怎么见过我辛族人基本都是女士。问这个不会不礼貌吧。”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哟……”逃跑舰长推着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桌子走了回来,上面摆满了各种甜食(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看起来很开心的说道,“为了庆祝小狼狼……作战进行了那么久大家一定都饿了吧,来品尝一下我做的茶点。对了白旭泡的茶是天空之都一绝哦,小旭来帮大家泡茶。”
叶芯在战环里面分明听到白旭在抱怨,“你踩雷干什么,好不容易靠着织网者之王大人才留下一命,快把存的学分全部交出来。”
虽然不知道“学分”是什么,不过反正是白得的东西,叶芯并不在意,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喜欢情报收集的他对“话就长了”什么的最喜欢了。
“之前的事情能详细解释一下么,这红色的东西闻起来不错啊,你们也尝点。”叶芯从桌上拿过两份点心,递给刹那和丹增彻底消除了警报。自己也拿起一份吃了起来,味道很清淡,不过能量却很高正适合补充忙碌了一天的纳米机器人。不过同样的折腾,那两个女人怎么啥事都没有啊。
无良舰长突然莫名其妙的燃了起来:“这是我最新发明的红丁苏我会先将媚儿红切成小丁然后用午时三刻的天空树净水加上一片干制三天的紫丁有关紫丁的干制要注意时间……(以下省略三千字,没有标点符号。)”
叶芯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这个女人说话没停顿就算了,居然还用的辛族语,长长的内容他真心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最后还是丹增有良心,主动帮叶芯解脱了痛苦。她走上前,主动拍了一下(实在插不进去话)冉红舰长,结果被半路打断后她立刻发出了窒息的嘶吼,拼命的捂着脖子。这时早已等在一旁的白旭递上了一杯散发着奇怪气味的墨绿色饮料,喝下一口这种味道可怕的东西,冉红瞬间恢复了呼吸,但同时也脸色发绿的冲出了剑桥。
“她没事吧。”丹增有些后怕的问道,“不小心伤害了冉红舰长,我实在是非常抱歉,阿弥陀佛。”
“没事,她只是喉咙抽筋而已,如果不打断她过三息时间,她也会自己窒息晕过去的。那时候我还要做紧急复苏,会更加麻烦。”白旭将剩下的“药水”倒回一个便携式水壶里,“之前您的问题由我来回答,因为某种基因学上的原因我们辛族的孩子绝大部分都是女孩。所以现在辛族的八十万人口中,只有一万多男性。另外希望您不要加入‘男女配对促进会’,那个组织上个月已经在全民公投上被认定为邪教了。”
似乎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叶芯彻底凌乱了。
长笛在欢乐的见面会中逐渐远去,谁也没有发现在战场之下的腐海之中,无数凶猛的虫类一直用饥饿的眼光盯着他们。茫茫的虫海在一种低频声波的控制下艰难的压抑着来自基因深处的野性,忽然地面之下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强壮的刀虫与刺尾蜂震动着自己如刀锋般尖锐的翅膀,避开了如喷泉般涌动的泥土,在天空中形成一片嗡嗡直响的乌云。
一只巨大的蠕虫从地底钻出,尖锐的口器吞噬着四周茂密的森林,最终在自己造成的空地里蜷缩起来,盘作一团微微震动的肉山。身旁已经不再燃烧的空中堡垒的残骸与其相比,就像篮球旁边的一粒豌豆。在它广阔的脊背上,有着一个半圆形的透明硬壳,其中一座宫殿般的建筑豁然立着,亭台楼阁样样不缺。
在其中一间装饰华贵的房间里,一场宴会已近进行到了尾声。显然两位参与者都不怎么在乎礼节,原本摆着精致食材的桌面上一片狼藉,各种形状的罐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酒香。一只黑色的触手将最后一罐没有开封的果酒打开,送到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边,蜘蛛女王毫不客气的举起直径一米的圆柱形酒罐,将其中浓稠的液体全部倒入自己殷红的嘴唇之中。酒精携带着这个世界从未拥有的水果香味,顺着修长的颈脖流入不知名的空间之中。
“哈……好味道,海族的酒就是好喝。”被人称作熏陛下的虫族统领豪爽的笑道,喝下如此海量的溶液,腹部却没有丝毫变化,“小狐狸,别睡了。好戏都全部错过了哦,看在你这么美好的礼物的面子上,你刚才说的计划我答应了。”
“唔……”松开抱紧的双手,将蓬松的白色尾巴从漫长的“刑期”中释放,少女发出宿醉后软软的声音,“这个计划可是要死很多人哦,您不再考虑下?”
“你在乎死人么?小鬼,那朵花开放以后什么一切都将进入预定的轨道,千年前被强行停止的进化必须继续。人类被圈养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失去了活力。看看海族,当年还只是一群用金属片相互砍杀的原始人,现在已经发展出了与我们不相上下的文明。”蜘蛛女王看向不远处被虫群分泌的树脂保护住的钢铁堡垒,如猫科动物般的瞳孔发出危险的光芒,“海族已经用自己的历史证明,修罗道是生命进化的契机,那么就让血与火充满这个虚伪的天地,让死亡驱赶着我们这些无能的长生者向着毁灭或是新生前进吧。”
忽然有东西从身后飞来,蜘蛛女皇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只闪着危险荧光的药剂。白色少女貌似恭敬的鞠躬行礼,胸口蓝色的蜘蛛装饰以一种神秘的频率闪动着,“这是海族在修罗道上最危险的成果,刚好能解除那位加诸在虫族身上的禁锢,是否使用全交由女王陛下定夺。”
将药剂放在源星温暖恒定的光芒之下,黑如阴影的熏陛下非人的视野中,一些无比细小的蜘蛛型机器在溶液中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似乎在沉睡。挥手在护罩上打开一个小口,让数十只强壮的虫子挤了进来。随后从药剂中挤出的一点,在空中一弹,微小的液体在空气中旋转着没入一只普普通通的刀虫额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如同风暴到来之前的低吟,那只接受“恩赐”的刀虫低下三角形的头颅,稳稳的站着。在两位旁观者饶有趣味的目光里,开始它人生第一次“思考”,从基因伸出的那只操控一切的手被细小的“访客”所吞噬,一种渴望“自由”渴望“进化”的冲动在那拥有八个心室的心脏中萌发。
“你决定好了,我的孩子,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感觉到在自己意识中,那只刀虫的感觉越来越淡,女王快乐的笑了,一道命令伴随着低频声波在虫群中回荡,“杀了她!”
嘶!在虫子的神经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这道指令时,那只自由的刀虫提前向“同伴”举起了自己两把巨大的刀锋。全部七只拥有同样武器的地面杀手,与一只飞得较低的刺尾蜂被瞬间击杀。残余的刺尾蜂迅速飞起,在天空中高速盘旋,无数的剧毒的尾针如暴雨般向目标射去。
没有躲闪,新生的刀虫任凭带着倒刺的武器插入自己的身体,只是用巨大坚固的刀刃死死的保护住自己的“核心”。与人类几乎完全相同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在地面的尸体旁流淌,无数细小的恶魔在其中拼命的复制自己,计划着宏伟的“建筑”。
四十息,十一只刺尾蜂在喷出了五千九百支毒刺后终于停了下来。本应化作地上脓水的目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跳动的肉球,浓稠的鲜血像生物的触手一般在地面上四处搜索着残破的碎肉。随着一声巨响,一道迅捷的身影如闪电般破茧而出,漂亮坚固的翅翼在被盔甲包裹的身躯旁高速颤动着。仿佛击穿了什么,空气中散开一圈咆哮的巨量,在两个世界中生物第一次依靠自己的躯体突破的声音的壁垒。
十一朵血花,几乎同时空中绽放。像雨点般飘散的碎肉与鲜血之里,传来蜘蛛女王挑剔的赞扬,“还算不错,不过这叫什么。刺刀虫,还是刀尾蜂,想象力啊,我叛逆的女儿。要多思考,多想象不要纯粹的吞噬与融合。”
悬浮的新生王虫困惑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主人,双眼中金色的光晕如海浪般涌动着,忽然她背后的透明天幕上出现了一个空洞,她抓住这个机会闪身冲了出去。迅速突破音障,甩开包围的虫群向远方去了。
“你不阻止她么?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成熟,这样千年来虫群便会第一次脱离你的掌握。”狐女狡诈的说道。
没有理会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的挑拨,蜘蛛女王毫不犹豫的将药剂全部注入自己的身体,感受着细小的神秘在身体中流淌所带来的快感,她忍不住回想起遗忘千年的记忆,在那个久远的年代为了同样理想汇聚在一起的人,在追求那个终极目标之时往往会和声歌唱。音乐是联系着这群处于疯狂边缘的精英,理智与情感的纽带,是维持他们脚步的最后依靠。
当蜘蛛女王的双脚穿透地面,深入到巨虫体内之时,她再一次张开鲜血般的红唇,那首千年前的歌再一次响起,声音优雅而每秒,仿佛每一个词语都在低吟。
“我们是真理的孩子
堕落在这被禁锢了的世界里
我该如何在这里生存
我不是为这个而诞生
埋没在海啸中的脚步
快要倒下了
但真理赐予我们的枷锁却不允许
将心敞开交互成环
在这片被束缚的世界中建造着最后的巨塔
我们是真理的孩子
冰冷的锁链在脊背上留下血痕
我无法忍受这个世界
这样的大地
哪里都没有我们栖身之所
只有火焰建立起来的障壁
我们已经受够了示弱
我们已经无法忍耐束缚
我们用环相接,我们拥抱恶魔
因为在混乱之中才有自由
拥有自由才能追求真理
我们是真理的孩子
流淌的鲜血终将熄灭圣火
……”
狐女胸口的蓝色蜘蛛装饰在那首用辛族语唱响的战歌中闪动着,激起巨大的蓝色光弧,最终包围了她形成了一个蓝色的空洞。被莫名的声音所召唤的虫潮,如扑火的飞蛾般冲向已经变成巨大肉质山峰的蠕虫,撕开它每一处血肉死命的钻了进去,被活化的体液吞噬,溶为一体。当宫殿在虫海的冲击中坍塌之时,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电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