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料想中的并无两样,第一轮扑上阵地的铁血单位,也仅仅是以机动性较强的侦察者为主,在它们身后跟着的才是大部队。
为了节省弹药,我特地嘱咐过她们先隐蔽起来,把敌人放近了再打。居高临下加之陡峭的地形,子弹如狂风暴雨一般猛然砸下,劈头盖脸。
毫无防备的第一波进攻梯队就这样葬身于山坡之上,有不少躯体甚至滚到了山脚下,中途碰撞到尖锐的岩石,几乎碎成了五金店里的零件。
然而,还没等那些击退了敌人的姑娘们庆祝一下,教堂侧翼就传来了稀疏的枪声,我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些紧随其后的巡游者,它们的轮胎无法登上这崎岖的高地,只能傻站在下方干瞪眼。
一一解决了那些围堵在侧面的敌人后,我趴在山顶阵地上,望向在不远处队形散乱的冲锋队,它们当中什么兵种都有,就差把狙击手猎鸥也加进去了。
而此时在山顶阵地上蓄势待发的,则是各支小队中最为精锐的神枪手,她们注视着山下敌人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我的命令。
“处理那些偷摸上来的残兽。”
“明白!”
有几只夹杂在缝隙中的残兽刚一露出脑袋,连手中的双刃都来不及挥舞,头部就被几颗子弹击穿,碎裂开来。
固若金汤的防守下,没有任何铁血能抵达教堂阵地,阵地前方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没有出现更多的铁血了。
但就在此时,我示意身旁的卡尔吹响撤退的哨音。
她虽然没有理解我的意图,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尖锐的长哨音回荡在山谷中,连鸣三次。
那些正杀到兴头上的少女们不情不愿地快速有序地撤出了教堂阵地,在一分钟之内狂奔回来,喘着粗气缩在背坡面的避弹坑里,互相检查着彼此的伤势,再看看有没有牺牲者。
与此同时,等候多时的防守第二梯队做好了接替她们的准备,一旦进攻的哨音吹响,她们就会如下山猛虎一般冲进教堂阵地,重新和进犯之敌殊死搏斗。
我看到了部署在最远处的劫豹,密密麻麻地排成方队,炮口高高抬起,随时都有可能让阵地中缩着的人葬身火海。
那密集的程度简直像是要把这里夷为平地,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在那种猛烈的火力下存活,那些铁血就算敢在此刻冲锋,也会被友军炮火误伤到连块渣都不剩。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它们炮口冒出的黑烟,大声向观察位上的几名少女喊道:
“炮击来了,润!”
背坡面被刨的坑坑洼洼,深度也足以让几个人钻到里面去,避弹坑虽然不能保证让所有人都幸免于难,但由于角度问题,这里很难被炮火波及。
我缩在其中一个避弹坑里,屏住呼吸,在炮火袭击的前十几秒,世界总会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直叫人心里发毛。
靠在我身旁的卡尔紧紧握着我的手,她轻咬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双眼紧闭,将军帽牢牢地戴在头上,在她另一边的StG44也同样不安地抱着怀里的步枪。
“嗡——”
刺耳的声响如同死神的狞笑,在耳旁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撼天震地的轰鸣,整座山仿佛都被夷为平地,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像是坐在一艘被狂风巨浪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船里。
炮击结束后,我摇摇晃晃地靠着墙面,走出了避弹坑,耳朵里仿佛有一万只野蜂飞舞,什么也听不见。
我拖着几近报废的身体,爬上了山顶阵地,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我镇定了下来,看着已经整顿好下一轮冲锋队形的铁血,拿出口袋里的哨子,短促地连续吹了三下。
此时,弹痕累累的山坡上四处都是焦黑的弹坑,焚烧的火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灰白色的教堂只剩几座颓圮的围墙,硝烟顿时笼罩在战场上空。
人形的身体素质果然还是高于常人,在经历了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击后,还能以最快的速度跃出阵地,飞速奔向前线,准备将敌人阻隔在教堂之外。
而这次顶上去的,正是等候多时的第二梯队,第一梯队正在山顶阵地的战壕中,为她们提供火力压制。
而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内,一切好像都进入了死循环,它们敢冲上来,我们就予以痛击,在炮火即将来临之际,我们又会缩进相对安全的背坡面。
它们想要在炮火结束后进行冲锋,可居高临下之势难以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再度夺回教堂阵地。
战况一度进入到了拉锯战阶段,通天的火光让黑夜照得透亮,身侧皆是群山峻岭,要想从侧翼包抄还不如绕道而行。
可对于这支大军而言,要想以最快速度支援那些渗透进入战线的友方部队,这里是必经之路。
本以为这里的守军会被己方以摧枯拉朽之势歼灭,但不知为何,就算兵力和火力上占尽了优势,这块阵地就像块怎么也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兵力消耗她们的弹药数量,可碍于之前大规模的炮击,山上的泥土都被削去了一米有余,谈何组织重兵再冲锋几次。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冒进上前的侦查小队,在密布的硝烟中不见了踪影,连枪响也听不到,令人毛骨悚然。
在围攻进行了大约两天之后,这支大军的指挥员只能不甘心地看着这片战场的遗痕,继而无可奈何地下令撤军。
我对此毫不知情,现在已经是兵粮寸断的艰难时刻,不幸牺牲的人形已经有二十多名了,再这样用白刃战的形式打下去,恐怕今天的伤亡数字会更大。
想到这,在第三题清晨独自靠着弹药箱的我重重地咳嗽着,在摘下头盔之后,我吐出一口淤血,雪地里瞬间被染上了黑红的色彩。
卡尔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在她发现之前,我不着痕迹地用脚将血迹狠狠踩了踩,现在她应该看不出来了。
我将嘴角的血渍擦干,重新戴好头盔,这几日虽然一眼未合,就连食物与水分的补充也只是以最小量为标准,可身体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
不知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影响了,还是多日未休息过的缘故,我的视线现在模糊不清,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仿佛飘在空中,没有实感。
我本以为卡尔过来是要告诉我前线的战况,可谁知,她当着身旁一众人形的面,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紧接着又将我松开,大声宣布着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侦查小队报告,今晨山脚下的铁血已经全部撤走,我们赢了!”
她激动不已,喜极而泣,在得知这条消息的人形们也几乎是同样的反应,有的则是累瘫在了战壕中,被战火侵蚀得黢黑的脸上浮现出一阵阵傻笑。
“真的吗,你确定吗?”
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血液上涌,眼前发黑,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确定,指挥官,它们全部撤走了!”
没有察觉到我有任何异样,卡尔使劲擦了擦自己的俏脸,抹去激动的泪水,使劲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我愣在原地干笑了几声,在身体失去重心前向后退了一步,找好了角度,双眼一闭,一头栽进了软泥里,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