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外面还是一片天寒地冻，我带着一众人准时返回了警局。
在科林的讲述中，我渐渐了解到这起重大案件的诸多疑点，以及在调查工作中最为棘手的一环。
首先是失踪的人形，绝大多数都是民用人形，或是心智等级落后的自律人形，在接连不断的报案与压力之下，警方不得已展开了对此事件的调查。
然而，一部分失踪的人形在几天后被警方在下城区的街头找见，送回受害者家中后，不出三天，几乎全部都被退了回来。
她们完全曲解了主人的意思，凭借自己的意愿开始行动，一名受害者谈及在夜晚休息时，那人形就怔怔地站在门口盯着自己，说什么也不肯移动，让他彻夜未敢入眠。
由于大批量的人形被退回，警方和格里芬再次达成合作，对其进行拆解分析，结果是她们的一部分程序有被篡改的迹象，大概是失踪这几日发生的。
从这些人形所受不同程度的影响中，我推测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想借此试探篡改程序的力度对人形的作用，而这些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民用人形就成为了最好的小白鼠。
值得一提的是，回来的九十三名人形的型号都比较老旧，这也许是印证推测的证据。
而在那之后，警方又硬着头皮对下城区展开了搜查，这个地方本就鱼龙混杂，哪怕是出动了几队特种警察，也难以彻底排查清楚。
这正是最为棘手的地方，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下城区，可就是无法从中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反倒像是被故意拖进了泥潭，任由凶手摆布。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目前为止，还是有民众报案，声称自己的人形失踪了，而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城区。”
科林将卷宗放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眼下的困境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能调用的警力如此微薄，如同这寒冬寂寥无声的阳光，怎么都穿不透天空中密布的那层阴云。
“师傅，今天有去下城的打算吗？”
听罢案件的综述，我想去现场看一眼情况，行为诡异的人形、搜查未果、在风口浪尖上作案……这些都足以让当地民众惶惶度日，再这样发酵下去，恐怕戒严令就要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原班人马，除了两道消失不见的身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报到的那天。
“现在我们人手足够，可以实地考察一番，但你也知道下城是什么情况，小心行事。”
科林长叹一口气，穿上了棉大衣，望了一眼还在做文职工作的几名人形，补充道：
“不能再给下城的居民施加压力了，他们若是不再信任我们，恐怕就没有机会侦破这个案子了。”
“我明白，师傅。”
和以前一样的人员配置，我和科林为一组，其它小组也只是各少一个人，总体来说并不影响。
警车缓缓驶过贝肯区（下城）的边界牌，车轮在细雪下的薄冰上滑行着，速度很慢，但那些清扫大街的人形已经全部被撤走，待案件解决后才会重新投入使用。
萧条的街道一如既往的荒凉，如果说冰雪是上城区璀璨生活中的点缀，那么对于下城区而言，这欲盖弥彰的白雪会让它过往的罪孽更加深重。
不知有多少条生命会在下一场暴雪中消逝，不知有多少鲜红的血液会成为这薄冰下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一。
许多营业性场所的大门都紧锁着，不约而同地在门口摆上一只牌子，上面用鲜红的字迹写着“暂停营业”，似乎是想给前来调查的警方一个闭门羹。
“等到了晚上，里头照旧是灯红酒绿的，天气再冷，这地方也不会歇业。”
科林指了指路旁的一家夜总会，门面上的霓虹灯被冰雪覆盖着，但他却一口咬定这地方还在偷偷营业，完全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们靠这个吃饭，其他人靠这个填补空虚……一个个都狡猾得很，一看到有警察过来，那些盯子就会让搜查队无功而返。”
我点了点头，记住了这个地方的位置，说不定会是一个案件突破口。
一下午的奔波，正如科林所说，即便是从犯罪嫌疑人的身边经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是一无所获。
目前就连取证的对象都暂未确定，更别说整个案件的侦破方向了，我感觉自己蹚进了一滩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的浑水里，脚下尽是粘稠的淤泥。
下城区是证据中唯一指明了方向的起点，但通向何处，该怎么走，一概不知。
我理解为什么科林说这案子难办了，牵扯的利益太多，不能放开手脚地调查，到现在为止都只是在原地打转，忙活了将近一周，投入的时间与精力就像是泥牛入海。
夜幕悄然降临，三辆警车漫无目的地在下城区转悠着，即便路过那些可疑的地点，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也没办法直接破门而入。
毕竟，现在的任务只是巡逻罢了，最近风头正紧，有不少警力都部署在下城区，平常的犯罪事件已经销声匿迹，就连街头斗殴的情况都极为罕见了。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想一想哪里还有问题，明天再说，时候也不早了。”
科林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钟，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夜班会有别的警队来顶替，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突破囹圄的路，安抚日渐焦躁不安的民心。
回到家中，我们面色凝重地在沙发上坐成一排，茶几上摆放着卷宗的复印件，只有寥寥几条有用的信息，就像是遇到了数学压轴题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
“各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现在需要的是不同的思路。”
我坐在最中间，看向两边愁眉不展的少女们，她们对此也毫无头绪，无奈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动作整齐划一，迷茫地看着茶几上散乱的卷宗。
就连45也只能望纸兴叹，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座的哪位有这方面的经验呢？
沉闷的空气不知持续了多久，温妮忽然举起白净的小手，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小声地说道：
“既然警方这边能获取到的信息有限，那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更为有效的渠道呢？”
众人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我点了点头，忽然有了些新的想法，但还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咱觉得，对于下城区而言，只有一直以来扎根于此的黑帮组织，知道的消息才最多。”
“十分感谢你，温妮。”
她微笑坐回到沙发靠背上，长舒一口气。
“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
半晌，无人说话，我也不强求她们都要给我一个答案，人类都尚且难以解决的案件，交给人形来办的确是难为她们了。
我明白温妮的意思，她们都知道我认识当地最大黑帮的老大，而且还有些交情，从他那里打听到的事情，会不会就是空缺的那几块拼图之一？
不论结果如何，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