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可我的手指还在扳机上放着,没来得及扣下。
有人在我身后开了一枪,我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手中的步枪扬起,走火打出几颗子弹。
腰椎像是被一辆重卡撞击,浪客之道的风盾也被击穿,插板彻底碎裂。
右腿渐渐被剥夺了知觉我紊乱的呼吸因疼痛而发抖,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微弱而模糊的光亮照射进来。
铁血的杂兵们趁虚而入,从不同角落里冲出。
我战栗着翻过身,又是一番厮杀后,身体又多了几处枪伤,弹药也彻底告罄。
我甚至能感受到鲜血绕过紧咬的牙关,溢出蔓延至嘴角。
法官早已不知所踪,似乎是害怕我还留有底牌,迟迟不敢露头。
我抓住车门把手勉强站起,但很快又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撞飞。
踉踉跄跄地背靠着大桥的栏杆,我再也站不直身子,狼狈地跌坐下来。
透过弥漫的烟尘,那四道夺我性命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周围的铁血杂兵齐齐停下步伐,要迎接它们的主人到来。
大桥一片寂静,只有不断压迫着心跳的脚步声。
终于,烟雾消散,我看到了铁血工造的四名头目。
被击飞的法官脸色不善,如果不是有那名狙击手,她现在早就是我的枪下亡魂。
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抱着狙击枪的铁血人形脱下斗篷,那张脸正是铁血工造的梦想家。
我在格里芬敌情分析中见到过,没想到这次会栽到她的手上……
不,从代理人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一刻,我的结局就已经被她所注定了。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给单刀赴会的AR15布下死局。
甚至还为了杜绝她万分之一逃跑的可能性,封锁了最后的出路。
我的袖口滑出一张卡牌,冰冷的触感似乎在提醒我,现在已经没有法力值让我离开了。
如果是几分钟之前,我还能吊着半条命逃出去。
但现在,我被成群的铁血包围,而且还身负重伤,令人绝望的结局已经无可避免。
我还在思考剩下什么搏命的手段,而赶来的梦想家已经蹲在了我的面前。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抱着巨大的武器,不屑地看着我,语气中却充满了意外:
“果然,能让主人蒙羞的家伙,一定不是格里芬的那些破铜烂铁。”
她口中的主人,应该就是铁血的主脑了。
我没有说话,缓缓伸出手,把破损不堪的头盔丢到了一旁。
那张相片也在风中翻滚,落入桥下奔涌而过的激流中。
这一幕当然也被梦想家看在眼里,她讥笑着举起手枪,对准我的腹部开了三枪。
每一枪都会让我陷入瞬时的晕厥,但刺痛与系统报警生命值过低的音效,始终无法让我闭上双眼。
【警告,生命值跌落至5%,即将触发……】
我这才想起和系统初次见面时,它曾告诉过我,濒死时会激活特殊能力。
呵呵,随便吧,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让我起死回生的能力又有几个?
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放任AR15去送死。
只是没来得及跟她们道别,可惜了
我面部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思绪杂糅成一团,很难保持清醒的神智。
黑暗中似乎有一头恐怖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我彻底吞入腹中。
我艰难地抬起头,瞥了梦想家一眼。
她身后的队友已经去搜寻AR15了,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
于是我的手缓缓滑向侧兜,在梦想家蹙眉的一刹那,我的两根手指夹出了M16送给我的香烟。
皱巴巴的,被挤出来的烟丝断断续续地掉在我的手心里。
我生疏地把它送到嘴边,擦燃防风打火机的火石。
一连点了好几次,这才把烟丝点燃。
我叼着滤嘴,深吸了一口,苦涩夹杂着火辣辣的刺痛侵蚀我的肺部。
呛得我眼泪直流,但我没有咳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我看向苍灰色的天空,生命像是点燃的烟头,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化作烟雾流逝。
“下次记得买好点的烟,M16……还有……”
眼前的梦想家开始变得朦胧,我吐出一口烟雾,脑海中又浮现出AR15清秀的面庞。
“祝你好运……”
我的声音愈发低沉,直到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手指很烫,原来是火苗燃到尽头了。
那时我才意识到,死亡原来是无数个瞬间拼凑成的刹那。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冰冷的世界拥我入怀,一切重归寂静。
也许是心理作用,痛苦好像减弱了,虚弱的身体也感到力量在体内流淌。
我缥缈的神智似乎还在弥留,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AR15瘦弱的身影从梦想家身后扑了出来。
她挥舞着匕首,疯狂地向梦想家挥砍。
但那画面就像是一部影片被硬生生拆分为好几段——
虚幻,不真实,可耳畔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又是如此熟悉。
是幻觉吗?
我眨了眨眼,身前陡然伫立着一尊猩红色的伟岸背影……
不,准确来说,那是一柄沾染着血腥与不祥气息的魔剑。
在血色的雾气中,它变化为狰狞可怖的血影,转过身注视着我。
我盯着那双被憎恨与怒火填满了的双眼,不甘与怨念凝实,化作坚不可摧的铠甲。
“啊,你好,我是亚托克斯,我是超凡的天界存在,被困在一把刀里,你贵姓?”
我又吸了一口M16的劣质香烟,看着亚托克斯虚无的身影,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我要说的话都随着一声叹息,在烟雾中消散了。
但他毫不在意,狂笑的声音振聋发聩。
“没关系,凡人……来!我让你感受,真正毁灭的力量!”
重剑被高高举起,径直插·进我的心脏。
亚托克斯的声音忽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他审视了一遍我的躯体,满意地说道:
“啊……你的感觉还不错,凡人,至少我们接下来有乐子了!”
什么意思,他进入了我的身体?
亚托克斯懒得回答我,身形随着猩红的雾气彻底消散。
我再度眨眼,可怜的AR15在四名铁血头目的围攻……应该说是玩弄下,此刻遍体鳞伤地趴在我身前。
对待猎物,铁血的头目们做法向来没什么区别。
少女望着我一动不动的躯体,那双漂亮的湛蓝色双眸失去了神采,哽咽着流下两行清泪。
“对不起……咳咳,我……”
我知道,她是在最后时刻看到了梦想家对我开枪的那一幕。
AR15不会让自己屈辱地活着。
我体内被冰封的血液此刻正在沸腾,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
我攥了攥拳,这次,不是幻觉!
梦想家察觉到我还有一口气,于是招呼她的队友们站在身后。
她用脚踩着AR15的脑袋,戏谑地看向我颤抖的双手。
“喂,人类,给你三十秒的时间,留个遗言好了。”
“这样,炼金术师的记录本里又能多出几句废话来。”
是吗,那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眯上眼,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燃烧着的香烟,咬紧后牙槽,将烟头狠狠扎进血泊里。
亚托克斯和我的声音在此刻重叠怒吼:“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我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起,背后好像浮现出血色的光翼。
那柄重剑此刻正落在我的手中,魔力和对鲜血的渴望填满我的心智。
周围的铁血杂兵作鸟兽散,完全违背了它们的底层逻辑。
我抡圆了重剑,向梦想家挥去,她目瞪口呆地用手中的武器抵挡。
“砰——”
一声闷响,她根本抵抗不住这强悍的力道,像颗陨石一样砸进了身后的车座里。
破坏者和法官顾不上多想,立刻举起武器瞄准了我。
那名不知名的人形也骇然后退,想回到她的载具上。
但我根本不会给她们还手的机会,一道恶火束链拴住了想逃跑的家伙。
我抬起重剑高高跃起,剑锋连环交错,将桥面上的沥青与敌人纷纷砸飞。
纵然是1v4,但这里可是河道!
“来!和我战斗!”
“我!给你带来!胜利!”
不知是亚托克斯在喊,还是我声嘶力竭地在为自己鼓劲。
一剑,两剑,三剑——
我顶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在炮火中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
而在短短的数十秒之内,那四名铁血头目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霸道的重剑彻底摧毁了她们的斗志,我则是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她们的躯体。
“哈哈哈哈哈哈↑战斗,爽!”
我站在车顶上,望着桥上的一地狼藉,破坏欲被满足后的畅快感,简直比🐍了还要爽!
但还没过几秒,亚托克斯忽然告诉我:
“我们还会再见的,凡人……”
说罢,他就彻底消失在我的脑海,连同那份令人痴迷的抛瓦一起。
我还没从沉浸在恶魔的力量中回过神来,就这样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落进满地的污泥中。
“对了,AR15……”
我顾不上疼痛,强撑着爆发后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但右腿还是不听使唤。
只能像个木偶,一瘸一拐,寻找少女的踪迹。
“陈光!”
我循声看去,AR15向我挥了挥手,拖着她那条行动不便的腿,踉踉跄跄地向我奔来。
她不顾自己的伤情,紧紧抱着我的胳膊,扶着我,有几分后怕眼神中满是关切。
“你还好吗,刚才是怎么了,我们……”
我心中一暖,想揉一揉少女凌乱的发丝安抚她。
可一看到沾满了血污的手心,立刻悻然一笑,收了回去。
我的嗓子已经在和亚托克斯充满激情的嘶吼中,被摧残得说不出话。
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对她说道:
“没事了,AR15,已经没事了。”
“我们活下来了,真的。”
AR15怔怔地看着我,连忙抹了抹眼泪,几度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她听到我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们相视一笑,彼此搀扶着,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地向着大桥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