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处理这起突发袭击事件权限的相关人员正在陆续赶来,我靠在一辆警用装甲车旁,配合一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录着口供。
“是的,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无论出于哪种心态,我都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更多的人因此丧命。”
警员敬重地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
我曾经也算是在警队干过一小段时间,也处理过一些大大小小的纠纷。
刚才的流程中有许多不必要的繁琐步骤,他都悄悄帮我省去,这点我是清楚的。
“感谢您的挺身而出,也感谢您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用力磕了磕,敲出来一根要塞到我手上。
“就当是……我代表个人对您的敬意。”
对于一名陌生人,这是莫大的尊敬与善意。
我把滑落鼻尖的面罩又往上拽了拽,本打算拒绝,但他眼底的那份期待,我又不忍心再破坏,只好接过来,隔着一层布料叼在嘴上。
他掏出打火机,“咔哒咔哒”地护着火,替我点着之后又给自己拿了一根。
两个男人没有多言,靠在车上吞云吐雾,用片刻的飘忽洗去身体里的疲惫。
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肾上腺素退散过后才后知后觉,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有多么惊险。
而且,隔着面罩的口感真的很奇怪,咸津津的,把汗水和呼出的雾气都吸进去,再全部吐掉。
这是个无可置疑的坏习惯,不仅有损身体健康,还会沾上满身难闻的烟味。
但谁也不能否认,尼古丁游走在身体里所带来的镇静和清醒,是为数不多能在战时获取到的的慰藉。
从残酷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现在,只要遇到战争,就必然少不了它的影子。
我依稀记得第一次把那团烟雾吸进肺里,再吐出来时眼前的恍惚。
被疼痛揉成一团浆糊的思绪开始飘飞,抽丝剥茧般地一缕缕解开死结。
随着血液流逝的力气好像又回到我这棉花般无力的身体里,哪怕是错觉,也支撑着我站起来做出最后一搏。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烟和酒为什么会是战时必需物资。
子弹乱闯,炮弹横飞,神经濒临崩溃,理智即将丧失。
哪怕只有片刻的清醒,也算是知道自己又多活过了一天。
在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醒中,总会伴随着无可避免的胡思乱想。
他作为一名警察,我作为一个外来者,无法做到和他们设身处地。
但唯独在血淋淋的惨状和糜烂的现实面前,都会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M16告诉过我,烟和酒这两样东西无法评判它们的好坏,都是逃离现实世界的船票。
她已经触礁,所以无法自拔,但我不一样。
可我有一种预感,我嘴里现在叼着的东西,早晚会成为常态。
格里芬现在的敌人也还只是叛乱的铁血工造,一旦军方入场,这种平静而又温馨的生活又会离我远去。
只要我还用类似的活法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上存留,就迟早会有需要它的一天。
不同的人缓解压力的方式千奇百怪,但大都是遵从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要是还有得选,谁会想碰这东西呢?
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有害健康。
在无尽的空虚和短暂的温存中流连,所以才有一种说法,人其实是自我矛盾的集合体。
“我先走一步了。”警员看到远处有人在对着自己招手,向我打了声招呼,把燃着的半根烟丢在地上,两脚踩灭。
我点了点头,又猛嘬了一口,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总部也没几个战术人形闲着了,还到哪去招揽新队员?
一团乱麻,搅得我一团乱麻。
沟槽的生活总会在某个角落蹦出来,给信心百倍的我一记重拳,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我总是在少女们面前笑呵呵的,看上去一点心事都没有。
实际上,在任务前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她们平时作战已经够压抑了,我不想把属于自己的担子压在她们肩上。
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不仅要考虑当前的目标,还要兼顾未来。
从编制中独立出来的指挥官,过得可一点都不容易。
“长官,事情都处理完了。”
AK74M走了过来,扶正自己的红色贝雷帽,装作心不在焉地低下头晃了晃靴子,荡掉鞋尖上正在融化的积雪。
我随手丢掉燃了半截的烟蒂,跺了两脚踩灭。
放松时间结束,该回归现实了。
“嗯,大家都辛苦了,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向格里芬总部上报,也算是一份不小的战功。”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AK74M摇了摇头,她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长官,其实……大家都在咖啡厅里等您,可能是有话要说,如果您不忙的话,要不要去看看?”
我答应了,跟着少女一路回到了被爆炸波及后的咖啡厅。
勤劳的G36正带着9A91清理满地的狼藉虽然已经看不见大部分遭殃的痕迹,但原先那种温馨的氛围,早就被充斥着硝烟的气味所取代。
通往后厨的门敞开着,95和97两姐妹有说有笑地在里面帮忙。
卡尔则是独自站在咖啡机前,考虑着该怎么把如同金银颗粒般难喝的汉斯咖啡加以改进。
谁能想到,刚才第一时间和我奔赴枪林弹雨的精锐小队,竟然就是这样一群温柔无害的少女。
看上去每个人都有自己事情要忙,但是具体在忙什么,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AK74M脱掉厚重的披风,放下步枪,平静的目光扫过同伴们。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最后的矜持。
“各位,长官已经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还请尽快。”
边界感十足,公私分明,她还是老样子,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觉得舒服。
听到这话,少女们刚才还在各忙各的,下一秒竟然都飞奔而出,拥挤地坐成一排,把空荡荡的另一边让给了我。
AK74M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已经没有能容下她的位置了,只好停下脚步,看向从前台不紧不慢走来的卡尔。
我愣在原地,直到卡尔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推着我坐到了一众少女的对面。
“什么意思这是?”
我一头雾水地抬头看着笑靥如花的卡尔,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她出的主意。
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叉着腰看向对面忐忑不安的少女们。
“不是都说好了,要一个一个排队来吗,怎么乱成这样,不服从安排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嚯,这是何等的霸气,简直就是把咖啡厅当自己家了。
不过真要按照辈分来排的话,卡尔首先是G36敬仰的前辈,其次才是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这么一看,好像也没有问题。
我猜少女们应该是有求于我,只能通过卡尔来搭桥,所以才给了她这个“狐假虎威”的好机会。
此刻,她们只好听从指示,灰溜溜地从座位上离开,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卡尔此刻得意洋洋地微笑着,如果有尾巴插件的话,估计现在都摇成电风扇了。
她似乎还没过瘾,继续训斥道:
“嗯,早这样不就好了,给面试官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你们刚才的表现实在太不像话了。”
“既然如此,就由刚才没有扰乱秩序的AK74M先来吧,其她人先去里屋等待。”
我看得是一愣一愣的,连情况都没摸清楚,就成了卡尔口中的“面试官”。
这不是我曾经找工作时的糟糕回忆吗,我这是在哪,难不成我又回去了?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AK74M宠辱不惊地坐在了对面,然而她紧攥着裙角的小手不是很安稳,出卖了内心的慌乱。
卡尔顺势坐在我旁边,悄声耳语道:
“她们都告诉我说,想来咱们这锻炼一下,这可是个好机会呀,千万别放过,专业点,你可以的。”
这份意外之喜犹如天上掉下了一块重如铁块的馅饼,砸得我眼冒金星,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几分钟前我还发着愁呢,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贼老天,我以后叫你老天爷好了,你是真把我当孙子啊。
前途一片光明啊(压力马斯内)。
卡尔看到我这不争气的反应,气恼地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脚,随后作为副手接过话茬:
“你可以开始了。”
AK74M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自我介绍:
“长官好,我是步枪人形AK74M,曾经在……”
“上述就是我的工作经历,希望能得到您的赏识。”
一长串介绍完毕,少女紧张地看着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期待与不安都写进她湛蓝的眼眸中,只有脸上还是那般平静。
我差点就要站起来握手欢迎了,我对她那可是垂涎已久……不对,是求贤若渴。
AK74M的战斗力有目共睹,要是有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精锐加入,那未来新队伍的组建就不成问题了。
但卡尔还在发力,她悄然间翘起脚,缠住我的小腿,示意我沉稳一些,符合人设。
我自然不会浪费她给我创造的绝好机会,不能太过于廉价。
作为万恶的面试官,必须得营造出一种历经千难万险,才有幸加入这支队伍的确幸感。
我双手搭在面前,遮住半张脸,沉吟了片刻:
“嗯,你的决心我感受到了,不过我们这里的待遇和要求你应该都清楚吧,没有问题吗?”
-“是的,我已经在卡尔那里了解过了,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
AK74M一听好像有戏,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我也不好意思再吊着她了,一起经历了大大小小那么多场战斗,多少也算是个熟人。
“那么好,欢迎你的加入,AK74M,希望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前方会是更光明的未来。”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长官!”
我站起身,握住了少女早就准备已久的双手。
AK74M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随后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入队,长官?”
-“今天回去先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下午我来咖啡厅找你,可以吧?”
“Хорошо(太好了)!”
少女激动得都说出家乡语了,我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一旁等待。
与此同时,卡尔对着里屋大声喊了一句:“下一个!”
我坐正身体,看着款款向我走来的G36,不禁在心里感慨道:
这才是作为一名指挥官该有的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