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照明灯难以触及的黑暗角落里，伊莱莎悄然打开护盾，静静地蛰伏着。
她并没有携带武器，可碍于那层难以攻破的护盾，此刻我也只能立起长刀，陷入对峙。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火药味，似乎只要一点火花就能点燃狭长的通道。
局面僵持不下，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有一刀斩断铁血力场盾的自信，同时也忌惮着伊莱莎手上最重要的那个少女——M4A1。
伊莱莎则时刻提防着我的奇袭，思考着要如何利用最后的筹码，逃离这片本该属于她的猎场。
“RO635。”
我没有回头，目光寸步不离如临大敌的伊莱莎。
“在，长官！”
回过神来的少女快步走到我身旁，用手中的步枪指着角落里的伊莱莎，金红双色的异瞳中迸发出的怒火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你知道该怎么做。”
RO635怔了怔，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哦，明白！”
聪明的她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缓步向后退却，开始搜索M4A1的踪迹。
伊莱莎皱了皱眉，她不会束手就擒。
手上握着最重要的人质，她的胆气似乎也壮了几分。
AR小队特殊的云图让伊莱莎解析未果，但也留下了让她全身而退的机会。
在木已成舟前，伊莱莎大声向着RO635靠近的墙角处喊道：
“M4A1，到我这来！”
话音未落，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从RO635面前划过，她甚至连衣角都没能抓到。
再转过身来时，双目无神的M4A1已然如一道城墙般挡在伊莱莎面前。
啧，还是晚了一步。
这下可麻烦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RO635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棘手的事情，呼吸急促地跑到我身旁，尝试将枪口对准藏得严严实实的伊莱莎。
“该死，晚了一步……现在该怎么办，长官？”
我没有回答她，顶着压力，又向前一步。
就算子弹能精准地擦着M4A1的躯干，命中躲藏在她身后的伊莱莎，那层连光线都能隔绝在外的护盾也会替她挡下致命一击。
“断开链接，主脑。”
“梦想家被击溃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你也就插翅难逃了。”
伊莱莎退无可退，但她却有恃无恐地冷笑一声。
“是吗，你尽管来试试看。”
她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对准M4A1脆弱的核心。
似乎是知道常规的手段无法威胁到我，M4举起的枪口对准了迟疑不定的RO635。
只要我敢动手，少女脆弱的核心，连同我身旁的RO635，都会在伊莱莎倒下的前一秒被子弹击穿。
“你断开链接，我放你走。”
-“哼，你坏了我这么多次好事，我该怎么相信你？”
伊莱莎冷哼一声，将枪口抵得更近了一些。
作为铁血的主脑，她狠戾不足，温吞有余。
也许这就是代理人存在的原因，至于这次配合她的梦想家……
我想正如刽子手和衔尾蛇所说，铁血内部并不如外界猜想得那样团结。
“你应该很清楚，今天谁也带不走。”
“把M4A1还回来，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伊莱莎没有回答，只是紧贴着M4的身体，一寸也不敢暴露在RO635的射界内，亦步亦趋地挪动着。
“明智的选择。”
-“嘁……”
她愤愤地瞪了我一眼，脚步不停。
我对着身旁始终不敢放下枪的RO635挥手，刻意让出一条通往出口的路。
双方依旧对峙着，直到伊莱莎的后背靠在距离出口一步之遥的墙壁上。
“我得承认，人类……你的出现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走向。”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否则……你会后悔你曾经对我所做的一切！”
临走之前，伊莱莎还不忘撂下几句狠话，试图以此挽回丢失的颜面。
随后，一双小手奋力推开面前的少女，娇小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通道内。
抓捕主脑的机会近在眼前，谁会管刚才的承诺？
“RO635，看好M4！”
说罢，我的跳跃装置瞬间完成启动，绕过M4A1，准备将嘴硬的伊莱莎捉拿归案。
骗你的，其实放你一马是我的谎言。
“嘭——”
敞开着的铁门在我面前倏地合拢，肯定是伊莱莎刚才骇入了控制系统。
但这难不倒我，【魅影浪洄】可以穿过墙壁，更何况只是一扇防爆门的厚度……
忽然，我感觉身体一沉，猛然从半空中落入地心引力的怀抱。
低头看去，两条纤细的手臂攀上我的腰间，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啪嗒——”
枪支落地的声音，和后背同时传来的温润触感，让我心中哀叹一口气。
放弃追捕伊莱莎，是唯一的选择。
这家伙准备的后手还真是充足，不仅锁死了大门，还利用了M4A1最后剩余的价值。
勒住我腰间的力气越来越大，我担心会伤到她，没有反抗，任由少女的呢喃耳语在寂静的房间内回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或许是伊莱莎最后的指令，或许是M4A1潜意识间的举动。
本该如同断线木偶一般瘫坐在地上，等待系统重新启动的M4A1忽然跃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我。
温热的吐息和崩落眼眶的泪珠打湿我的后脖颈，RO635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RO635，心中的迷茫并不比她少。
“现在怎么办，长官？”
RO635捡起地上的枪支，担忧地看着不肯放手的M4A1。
“去看看其她人的情况，这里……暂时交给我。”
-“明白。”
少女已经放心地把指挥权以及M4A1的安危，一并交给了我这个和她相遇不到十分钟的人。
“别走，别走……”
察觉到我尝试掰开她的手，M4A1的力气和抽噎的声音一同变得更大了些。
能把冷静平淡，凛然清澈的M4A1变成这样。
我难以想象伊莱莎为了解析少女的心智，究竟用了什么不择手段的办法。
“我哪也不去，松开手，让我看看你。”
少女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松开了有些脱力的双臂，以此作为回应。
我缓缓转过身，低下头，看着那双被抽离灵魂的木然眼眸。
她的一切举动，全都处于潜意识之下最基本的求生本能。
这份痛苦太过浓重，难以稀释，所以才下意识地选择向我求助。
也许……RO635靠得更近一些的话，她也会被这样抱住的吧？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遭受折磨的M4A1，唯一能做的，就是迎上那双始终不肯放下的双手，借一个还算宽阔的胸膛给她。
她头埋得很低，哽咽的悲鸣声越来越稀薄，环抱着我的手也渐渐松弛。
终于，少女在无边无际的苦海中缓缓失去意识，软绵绵地瘫倒在我身上，彻底陷入昏迷。
我把她慢慢扶到一旁，背靠着坚实的墙壁坐好。
“M4，能听得见吗？”
我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RO635，能来一下吗？”
在确定M4A1真的无法唤醒之后，我对着不远处的少女呼唤道。
她正忙着扶起那些意识朦胧不清，还躺在地上无法挪动的少女们。
听到我喊她的名字，RO635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着到我身旁。
“什么事，长官？”
我指了指墙边双眼紧闭的M4A1。
“她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的队员们还在和梦想家苦战，而伊莱莎则很可能和她会合。
在尘埃落定之前，还不能放松警惕。
“嗯，好……那个，长官！”
-“怎么了？”
我回过头看向她，手上已经出现一张绽放着光芒的卡牌。
“您还会回来吗……嗯，我的意思是，M4的情况，我可能有些……”
说着，RO635悄悄指向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M4A1。
少女的眼神依旧毫无生气，不见半点色彩，漠然地看着我。
我读不出任何情绪，心底却仿佛砸进一块岩石，憋得难受。
“别走……”
M4细若蚊吟的挽留声让我的心跳打了个颤，但我却不能留下陪她。
我的队员们还在和梦想家苦战，而逃走的伊莱莎很可能会与她会合。
在尘埃落定前，我都得继续奔波，继续战斗。
我上前两步，M4不出所料地再一次伸出双手，努力弓着身子，想触碰到我的衣角。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雷电第一次见到我时的画面。
那个雨夜在枪火的呜咽声中渐渐破碎，M4终于抓住了我残破的衣角，像是抓住离散出窍的一缕灵魂。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我蹲下身，和她光彩全无的双眸对视。
M4送了松手，但还是没有放我走的意思。
“我向你保证。”
我拉起衣袖，打开卡扣，一只沾满了血迹与烟尘的手表出现在少女面前。
她迟疑着放开手，转而将它握在手心里，攥得指节发白也不肯松开。
“那么，RO635。”
-“是，长官。”
少女漂亮的异色瞳闪着好奇与期待的目光，她手上还拿着一只与服饰配色相衬的喇叭。
我指着竭力想爬起来，却又不停栽倒在地的M16：
“我答应过地上躺着的那个家伙，既然现在出了些差错，那我就有责任，去清算造成这一切的家伙。”
“在这之前，请你代我照顾好M4。”
RO635哪里遇到过这么好讲话的格里芬指挥官，立刻端端正正地敬礼：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谢谢你，回见。”
说罢，一张卡牌凭空掉落，RO635下意识地低头捡了起来。
当她再次看向面前时，哪里还有我的影子？
几秒种后，在一片枪林弹雨中，我看向远处还在指挥铁血梯队的梦想家。
这家伙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甚至还想着加强进攻，给主脑拖延时间呢。
不过……也该结束了。
现在，来算算旧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