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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背上的降傘來到這片大陸的地面。
直到著地的一刻,才發覺自己不經意地發揮了好些年前訓練內容的技術。經歷了無數次這樣的跳傘訓練,像這樣環繞著大樹徐徐降落,同時迴避無數枝幹的程度,對我來說也是遊刃有餘。
刻意在這片充滿高低不平的林木、瓦礫之地降落,我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開始在廢墟之中行走。
一如情報所說,這裡充斥著先古文明的痕跡。到處不難見到建築物或是機器的碎片,甚至是人類的殘肢。
穿過這片廢墟,不遠處有一所破舊的建築物。牆身不少地方已經剝落,露出裡面支離破碎的裝潢,從外型看來,完全沒辦法知道這個建築的前身是什麼。然而附近除此之外均是一片頹門敗瓦,似乎只有這裡有丁點的調查價值。
從槍袋之中掏出了「黑神」,為它裝上了那附有10mm空尖彈的彈匣,我踏出謹慎的腳步走近那棟建築物。
就算出聲發問,也知道這裡不會有什麼回應,所以我放棄了事先發聲就踏入了建築物之內。
從這裡正好可以看到整個建築的內部,三層式的設計一目了然。現在我身處的地方似乎是中庭,正好可以看見上面三層的所有位置。然而上面的樓層狹窄細長,看起來不像是有房間或是其他的設施。從殘留下來的機器與及碎片看來,似乎更像是某種容器,那種東西佔用了上面三層的所有用地。
地上遺留著斑斑血跡,有已經乾透成塊的,也有些看起來似是不久之前才留下來的。宛如精心設計過的引路線似的,血跡形成了一道血路,一直伸延到那三層建築之下,某個不太起眼的鐵門之前。
沿著向路前行,穿過那道鐵門,裡面是一條長直的甬道。
四面均被光滑的鐵板所包圍,鐵板的排列方式參差不齊,卻又似是有特定模式似是一直往前伸延。光源從光滑無垢的鐵板表面折射,使裡面的能見度也算得上是清晰。甬道似乎有一定的長度,在這裡看到盡頭,似乎是一拐角處。
我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邁出腳步──
就在這時,甬道中傳來了某種的瑣碎細微聲。
我側耳細聽,是錯覺嗎?不,似乎不是,走了幾步,聲音還是持續著,微弱地、慢慢地傳出,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移動的聲音。
甬道徘徊著我的足音,和令人無法感到安心的小聲響。
走了兩三步,聲音好似越愈發清晰,我感覺到好像受到某人監視著一樣──具體點來說,是被盯上了。
似乎這條甬道的拐角處有人在埋伏,至少這裡的氣息是這樣告訴我。握緊手中的「黑神」,我立刻變速奔跑,全速衝向甬道的拐角處。
就在此時,清脆響亮的槍聲就這樣傳出,那不是由我的「黑神」發出,似乎是盯上我的那傢伙發射了子彈。
咚咻──
反射神經使我往前一躍,避開了瞄準我大腿動脈襲來的那顆子彈。
好危險,那發子彈是刻意進攻那裡的,似乎對手沒有殺意,不過卻明顯地想剝奪我的行動能力。
可是,到底那傢伙是從哪裡進行射擊呢?這條甬道雖說四周均是凹凸不平的鐵板,但除了那個拐角處之外,確實沒有多餘的空間讓人匿藏狙擊。而剛剛開槍的一剎,拐角處那邊也沒有發現任何的身影。在這樣的環境因素之下,要做出射擊的方法,就只有──
跳彈戰法。
真是的,想不到這麼快就會直面任務的目標呢。心裡這樣想著,我發出了低聲的呻吟,然後整理好腳步,又一次往拐角處進發。連續傳出了兩下槍聲,我聚精會神地調整自己的重心。兩顆子彈宛如追逐的飛鳥一樣左穿右插,看似雜亂無章的軌道,卻巧妙地向我雙腿襲來。
我在那一瞬間把重心轉向,讓自己騰空側身,兩顆子彈從我的膝蓋前與及大腿根部擦身而過,打落在後面的鐵壁之上。
然而──
某種莫名的氣息從背後傳出,使我驚訝地回首一看,子彈在出人意料的極近距離出現,似乎其中一顆子彈從後面的鐵壁再度反射回來,一直往手握著「黑神」的右手直奔。
「……」
扭動手腕,讓手中的「黑神」微微傾斜,然後使用手腕的力量使勁一轉,以「黑神」獨特的槍身把子彈折射開去,子彈直直的陷進鐵壁牆身之內,這回跳彈彈幕就以這樣的一聲悶哼告終。
「還是沒變的自由奔放啊,跳彈戰法。」
我慢慢地鬆了鬆肩膀,使關節發出不怎麼悅耳的聲音,然後用苦澀的表情看著拐角處說。
某個身影從拐角處露出,那是一個身著制服的嬌小女生。從胸前的徽章可以看出,那個女生是「機關」的人。
我平常不怎麼留意「機關」的事,也不知道「機關」有這種穿著制服的部隊,不過,我卻對這個女生一點也不陌生。她向我提起已經握住手槍的左手,然後露出媚惑的笑容。
「好久不見呢,拉撒路。」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現在的妳沒有那種資格。」
反射性的淡淡答道,回過神來的時候,「黑神」已經對準了她的頭顱,子彈也已經是完成上膛準備發射的狀態。
「哎呀呀,你真是這麼討厭我嗎?不要這麼小器嘛,念在我們之間的種種回憶份上。」
「我對妳完全沒辦法提起好感。而且,感情那種東西,總會有耗竭的一天。妳要抱怨自己造成的惡果嗎?」
「不要這樣說嘛,我不過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再說,你不是已經對我做了嗎?想做的事。」
「琉璃,閉嘴。」
我向著那個稱之為琉璃的少女吼道,然而浮現在她臉上的,是一副戲謔的表情。
「你還不是直呼我的名字了嗎?端木。丹。拉撒路。」
毫不猶豫的押下扣板機,10mm的子彈迅速疾飛,在少女的肩膀以上高速略過,幾根髮絲因為子彈引發的氣流而散落在地上。
琉璃露出驚訝的神色,傾眼瞥了落在地上淡棕色的秀髮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視線放回我身上。
「別以為我不敢殺妳,妳知道我討厭別人直呼我的全名。」
「……你還在意那個姓氏嗎?還是一如以往地有原則呢,丹。」
「妳明知道我不承認那個姓氏的,妳這傢伙是有意找碴嗎?」
「真不想被一個入侵者說是來找碴呢。」
「入侵者?真是可笑,妳以為我會不知道妳的計謀嗎?妳真是太少看我了吧?納蘭。琉璃。」
「……」
「從最初的情報開始,到某賞金獵人手持『秘金』的照片、跳彈戰法擊落偵察機台、奇怪可疑的建築、斑斑詭異的血跡。這一切也是為了把我引來這裡,不是嗎?」
「……果然是棘手的傢伙呢。」
「我手上那堆10mm的子彈,其實全部都是啞彈。我想妳早就察覺到陰謀敗露了吧?從我押下扣板機射出子彈的一剎那。」
「……」
「據我估計,這裡老早就已經被包圍了,門也一早已經加上了好幾重封鎖。這條甬道經過精心的設計,已經是使用『跳彈戰法』的最佳地型了。可是啊,妳萬萬也沒想到我會使用自己的子彈吧?」
「……」
「妳自己送上門來真是太好了,我可是有一堆問題想要『請教』妳呢~」
「現在你不殺我的話,你確定不後悔嗎?」
「就這樣殺了妳實在太沒趣了,再說,我來除了是因為要回收『秘金』之外,還是有我想要的情報。妳就當作是保住小命的最後機會,好好地接受這次交涉吧。」
我如此的低聲說道,琉璃聽見這些話後,臉上爬滿了困惑。
「有關老姊,荷茜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