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大約是半個小時前,在「終端」深處的一個房間。
琉璃以一臉不悅的神情,在悠洋著優美先古文明樂曲的環境下,瞪視著與女僕共舞著的哥哥。
「總覺得……氣氛好像怪怪的。哥哥,就這樣等著真的好嗎?」
敏感察覺到外面傳來的奇異氣息,琉璃不安地喃喃說道。
「琉璃,我不是讓妳閉嘴了嗎?」
琉星頭也不回地粗聲答道。
「……我是真的擔心才這樣說的,你也知道我在觀察方面很擅長。」
「是說杞人憂天這方面嗎?這還真是沒錯。」
繼續以冷淡地語氣回答,琉星嘴裡說著辛辣的言詞,一邊深情地望著與他共舞的女僕。
「……好啦,我都聽你的了。閉嘴就閉嘴了,反正我跟那邊的『人偶』地位沒法相比就是了。」
琉璃不滿地回嘴,繼續以不悅的神情瞪視著跳著舞的兩人。
「妳什麼都不知道啊,琉璃。要發揮『人偶』最大的力量,光是調整她們的數據與及能力是不夠的,『愛』也是很重要的啊。歷來的失敗者,就是把自己的一兵一卒當成兵器,才會自招敗果。應該要把她們全都當成自己的,抱著想要與她們融為一體的心才行啊。」
「誰曉得啊,明明我也已經……」
琉璃話說了一半,看了琉星一眼,然後又停了住了。
「哼,不要跟我說話,明明叫我閉嘴了。」
「我可不記得有批准妳在我說話時可以回嘴。再說,我說話的時候也不希望妳在旁邊說些沒用沒意義的話,即使妳也是我調較出來的『人偶』。」
「……」
琉璃沒有回嘴,只是以更為不悅的神情瞪視著琉星。
「告訴妳,琉璃。沒有妳的話,我身前的這位女僕,與及外面的多個成品也不可能出現。妳在我眼中,是個重要的女人啊。我不時也在想,有妳這個妹妹真是太好了。」
琉星以感性地措詞說著,琉璃聽罷後稍稍蹙眉。
「雖然作為活體的製作品,妳沒辦法好像完全人工製成的『人偶』一樣,發揮出100%的能力。可是正因如此,我對於妳的調較可是花上最多的心血啊。」
「騙子。明明對人家就這樣……」
琉璃眼框莫名地湧出了淚水,她以琉星聽不見的音量低聲呢喃。
「對於『人偶』們來說,『愛』這數值也是相當的重要啊。令她們不僅僅是為了命令而戰,而是為了你而戰、為了與主子融合而戰,這才是把戰鬥力提昇至極限的方法──這也是為什麼『人偶』全部都得女性形象製作一樣,說實話,我可沒辦法對著男性也這樣調情呢。」
「……」
琉璃忸忸怩怩地玩著指頭,嘴裡好像在低聲嘀咕著些什麼。
彷彿要對著動搖的她施予追擊,琉星又接著說道:
「然而,對於每個個體的『人偶』,也該有一套完全不同的、『愛』的調整。」
琉星猛然回頭,瞪著琉璃。
「而我對琉璃的調整,就是所謂的『嚴厲』──這是我計算出來最適合妳的調整。」
「……哈,調整啊。」
琉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冷冷地重複說著。臉頰瞬間鍋黑般的表情,比之前不悅的神情還要翻了幾倍。
「說什麼『愛』,我呸。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把自己的兵器更鋒利而做的對策吧。這種虛偽的東西才說不上是『愛』。」
「是嗎。難道你跟拉撒路那傢伙才算是?」
「怎、怎麽突然說起拉撒路了!」
琉璃慌張的回嘴過去,滿臉通紅的她卻因為過於忙亂而咬到舌了。
「選擇離開他的不是妳自己嗎?傷害了他的不是妳自己嗎?這就是妳所謂的『愛』了嗎?」
「你……!明明我這樣做主因還是你,還不是因為你這傢伙對我做了那種事……!」
琉璃激動起向琉星罵回去,緊握著雙拳的她散發出絲絲的殺氣。
「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妳啊,琉璃。妳自小就體弱多病,妳看妳現在活蹦活跳的擅自發出殺氣,不是很好嗎?」
「那是之後的事吧!之後你才伺機把我變成現在這副半人類半『人偶』的身體。明明在之前就……」
「要是沒有之前,就沒有之後。從結果看來,我可是把妳從病弱中救出來的好哥哥啊,為什麼妳就不能心存感謝呢?」
琉星冷靜地說道。琉璃猛烈地搖頭抗議,然後吼道:
「胡說!就是因為你這樣做,我才不得不離開端木!變成這副身體的我,還怎麼可能留在他的身邊了……」
「喂喂,妳在說什麽啊?這身體不是很好很方便嗎?」
「作為半成品的我,始終還是有著被人工基因反噬而喪失心智的機會──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沒錯,這的確是事實。而且多虧妳,這一代的『人偶』已經幾乎克服了這個弱點了。」
「像我這種隨時都可能會發狂的危險生物,還怎麼可能留在他身邊了!我可不像你這種冷血生物,我還是有人性、有惻隱之心啊!」
琉璃失去理智的向琉星大吼。
琉星這時停止了與女僕的舞蹈,扭頭冷冷瞪了琉璃一眼,然後說:
「看來你對端木那感情是真的呢,那真是太好了。之前在研究所的時候我已經察覺到了,果然派妳去把『秘金』還回去真是太好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預先與莊主合謀,為拉撒路設下種種的陷阱,把他引到研究所內,然後由妳──前女友扮演著事件的主謀,只有這樣,才能把他的怒火推至極點。」
「……就為了讓他與那群反『機關』部隊,還有荷西雅相遇,所以才做到這個份上嗎?」
「也不盡然。確實,荷西雅與他的相遇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原本的預想,只是想要他與那個被荷西雅救出來的『母體』相遇罷了。不過啊……」
琉星語氣吊人胃口似地說道,然後又頓了頓才繼續說。
「不過,更加意外的是,『母體』的進化速度遠比我想像更快啊。這樣下去的話,大概現在將她回收,再配合拉撒路『穿越』的『臭蟲』,要突破現在這個次元相信也不是什麼難事呢。」
「你果然也只是為了這個嗎……你到底有多渴望『現世』了。」
「不是渴望,而是『現世』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而且,我所追求的,是『巴薩爾』。」
琉星理直氣壯地回答。
「巴薩爾」──屬高度機密的次元,一般只供元首會議、高度機密的會談之用。除了國家元首或是高層之外,一般人類是無法取得鏈條進入巴塞爾的時空坐標的。
而「現世」──就是一般人存在的次元,透過哈格尼特的分析,又再細分為五個不同的時空坐標,五個時空坐標分別散佈著擁有不同專長的人類,使他們能在自己擅長的範疇中各展所長。
至於我們身處的這個次元,就被稱之為「遺跡」──就是存在於哈格尼特系統的處理範圍外,最原始的時空坐標,也是人類史展開的第一個次元。「機關」會將所有具「臭蟲」的人放逐到這裡集中處理。而被發送到這裡的人,均會被哈格尼特所「洗腦」,定義這裡是「世界末日」後的世界。
雖然也有比「遺跡」地位更差的次元──「牢獄」存在,不過那裡是屬於囚禁死刑、次元放逐等等受刑者的次元,一般都是經過「機關」的審判,才會透過哈格尼特改變他們的維值(Dimensional
Value),把他們關進「牢獄」。
這些資料,通通都列在「機關」的軍用文件之內。哥哥他大概就是為了這些資料,才拼命起為「機關」效力了吧。
琉璃如此心想著,不禁又瞪了瞪這個充滿機心的男人說。
「拉撒路的『穿越』,配合『母體』強大的能力,絕對能夠找到『巴薩爾』的時空坐標。這樣一來,世界上所有的時空坐標也將會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你想統治所有次元啊……你瘋了嗎?」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搞政治的材料。但妳想想啊,全世界的時空坐標都在我們手中,妳認為『巴薩爾』的那群老頭子會怎樣待我們呢?」
「……你瘋了。」
「我只是為了安穩生活而戰的普通人而已。」
琉星面無表情地點頭說。
「能想得出這種謀略的人,怎麼想都不正常。」
「天曉得。我只知道假若我成功的話,世界只會記住我的成功,而不會記住我做的種種謀略。」
「就算你這樣說也……」
「啊啊,時間也差不多了。」
然後好像對這個話題突然失去興趣似地抿嘴,接著貌似想起了些什麽,猛然地抬起頭看著琉璃。
「格度素大概會殺了拉撒路。」
「什……!」
琉璃神情僵硬地瞪視著琉星。
琉星的五官依然和靄,情緒彷彿全無變化一樣,但他身上卻展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氣。
「拉撒路對於『臭蟲』還是一曉不通啊,就算他是荷西雅的弟弟也好,恐怕也不能與完全掌握自己『臭蟲』的格度素抗衡吧。」
「你……剛剛不是說需要他的嗎?」
琉璃聲音顫抖地低語。
「對啊,所以我的妹妹啊──妳能不能幫我去把寶貴的拉撒路救回來呢?」
「妳這人真是……!」
琉璃聽罷之後發出了惱恨地說,以錯愕的表情看著琉星。
「當然,現在的妳怎麼也不可能是格度素的對手。不過,妳手中不是有一張『皇牌』嗎?」
而他只是冷冷瞥了一眼膽怯的琉璃,接著手隨意一揮,一直在他懷內的女僕胸前,瞬間無聲無息出現了好幾個巨大黑影──應該說是長出來了比較貼切。
「像她那樣的完成品『人偶』,就可以自由地控制著人工基因賜給她的能力。至於妳啊……就很可能會被反噬而喪失心智。不過,反噬還是個過程,大概足夠妳把格度素解決掉,然後把拉撒路帶來這裡吧。」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了?」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告訴妳吧──拉撒路絕對會輸給格度素。妳就給去把格度素殺了,然後把拉撒路帶來這裡給我。接著妳就會完全進入反噬狀態而喪失心智,無視敵我好把擋路的傢伙統統都殺掉,讓我順利進行我的計劃──這樣妳滿意了吧?」
「你這傢伙!」
琉璃猛然拔腿衝上前,從繫在大腿上的匣子掏出小劍,迅速向琉星刺去。
但琉星卻毫髮未傷,因為在他懷中的女僕已經槍先一步,以她身後的黑影打飛她的小劍。不僅如此,還順便徒手給了琉璃一巴掌,令她遠遠地彈開。
實力相差太遠了──
琉璃心中如此默唸。
「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趕快去把拉撒路救出來吧。我的甜心告訴我,他們已經開打了──拉撒路也已經受了致命的傷了哦。」
「你這人實在是……」
琉璃的身體發出了無法言喻的濁流,琉星察覺了這一點,露出了既驚嘆,又愉悅的表情。
「救了拉撒路之外,我回來就要殺了你。」
「哎,我可是妳的親哥哥哦,這樣對我真的好嗎?」
「我也是你的親妹妹。但我真是受夠了,我回來就要殺了你。」
說罷,琉璃用極快的速度以衝撞方式撞開了鐵門,身體上那無法言喻的濁流,快得好像使她消失在道路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