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表面看起来再相似，我也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人总是会一厢情愿地将两个实际未必有所联系的事物相关联在一起，只因为自己需要一个安慰，需要为结果找一个原因。所以你不能就把他认成他，虽然他很像他。正如你也很像那个他，但你不是那个他，那个他也不是你。你要跳出相似就相关的思路，去考虑你的身份、他的身份、那个他的身份。不要像雪一样，‘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颜色’……”龙傲天毫无征兆地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你”指的是罗林？“我”指的是龙傲天？“他”指的是库图（我）？那个他又指的是谁？有什么像什么了？……
我难以从他的话中分析出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思路乱作一团。没想到言语还有这样令龙烦躁的一面。
罗林的眉头也皱的越发厉害，他也和我有一样的感受？
“……就是这样，伯爵大人，想来您已经了然于胸。”
然而直至罗林的眉毛快连在一起，他也始终不去打断，龙傲天终究是一口气说完了。
罗林的表情似乎维持不住了先前那般的冷漠，而是阴沉着脸，对龙傲天点了点头。
“那容我和这‘孩子’道个别。”龙傲天第三次转过了身，嘴角两边似乎已经翘到不能再往上翘的程度，那是他常见的夸张笑容。
看着他一副很高兴、很满足的样子，我竟受了感染，觉得自己也开心起来。
不过他说了什么？道个别？龙傲天要走了？也是呢，本来就是一场偶遇，突然结束也很正常吧？
情绪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刚才的开心转眼又跌向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希望眼前的这段距离再长一点，长到我可以通过双目把眼前人类的所有特征都刻进记忆里。
我不禁想起了龙傲天的话，我在羡慕人类吗？
龙傲天终归是走回了我的面前。看着他朝我挥手的身影，我呆滞着不知为何也举起爪子，一样挥了挥，却没有想龙人之间相互挥手是不是礼节。
“久等了。我这次不抢答，我将直接说出你想知道的原因。”
我想知道的原因？一直以来仿佛会读心般，能抢在我问完问题前就做出回答的龙傲天，这次居然读错了我的想法。此时的我并没有要问的问题，而是在思考如何留住龙傲天，全心全意希望可以延长与对方相处的时间。
不知到底是出于他提过的叫“朋友”的称呼，还是出于我确实存在的对人类生活的羡慕，我……真的还想了解人类的更多。
而龙傲天的离去或许就意味着我很难再有同人类交流、知晓更多人类信息的机会。
“我之所以要对罗林讲很多话，不过出于彼此之间的较量往往是拿自己的长处去攻击对方的短处。罗林伯爵不善言辞，倘若对着他长篇大论，他多半会放弃辩解。当然，要确保对方不会用武力来解决，所以我用更锋利的剑斩断了他的剑。”
“你……呃……我……”
直接收到了没有并思考过的问题的答案，这使我有些语无伦次，却还想延伸话题。
所幸龙傲天喜欢抢答的对话风格帮助了我，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不必在意，我不像，你也不像。我帮你打消他的疑虑，对你来说没有不好，已经足够了。要记住我的提醒：人类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毒药。”
是啊，我们终究不是同族。不管在行为和思想上与同族有着多少不同，我的鳞片，我的牙齿，我的翅膀，我的身躯注定了我就是巨龙，只能是巨龙。正如无论人类的行为和思想有多偏向巨龙，他也始终还是人类。
在内心那种对离别的不舍渐渐消去时，我不由得道出了一句心声：
“生而为龙，我很抱歉。”
龙傲天听罢眯了眯眼，陷入了沉默。
似是惋惜，似是不满，似是哀叹，似是妥协。你会作何回应呢？
从我初见他为止，他倒是经常会做出这个眯眼的神情。所以这其实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还是说这代表了他联想起了什么事情？
但龙傲天的神态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轻轻摇了摇头。
“库图啊，是我说错了。”
“什么……？”
关于他说错了什么，龙傲天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不再看我，挥了挥手。他只是背对着我，缓步离去。
随他远去的还有另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们之间没有不同，有缘再会。”
我觉得自己应该回答他一些话，我是想回答他一些话，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和罗林一起回到了队伍中，向着我所未知的地点出发。
有缘再会，我在心中想着。终于还是展开双翼回到天空，朝着本就不同的方向飞去。
只可惜，此时的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谁让离别是重逢的铺垫呢？真叫龙头疼。
……………………
“他的话可信？”
“只占一半。信物属实，信使有问题。”
“有假？”
“这位名叫龙傲天的信使能言善辩，按照协会一惯的保守风格，显而易见，他们不该派遣如此聪明的人物从‘大雪山’下来送信。所以暂时还无法辨别真伪。”
“嗯。目的？”
“显而易见，琪亚娜公主、浩宇兄长你、黑龙库图、我这个小达拉崩巴侯爵，信中应该至少涉及一个。”
“对策？”
“静观其变。我们是罗兰，我们的领袖是国王陛下，显而易见，不要管联盟，不用怕协会。”
“以前不是这样。”
“显而易见，兄长。时代变了，这是人类的时代，这是国家的时代，联盟、协会已经是旧时代的残渣。既然是残渣，它们的消失便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巨龙在。”
“或许有哪只巨龙能发现自己生活的单调，但显而易见，它们会继续沉湎于没有意义的和平当中，过着我们期望它们度过的那种日子。有时候我也会羡慕他们可以整日睡觉。”
“剑……”
“兄长，父亲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你，就是罗兰的剑。”
（序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