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坐在二楼的雅致隔间里,坐在雕镂着华美图案的窗棂旁边,坐在深不见底的夜色深处。
手中的茶早已经凉了,我却依然无动于衷。或许,只是想触摸一下指尖那淡淡的温暖而已。古色的茶杯轻轻震颤,光影明灭在一丝微澜里。
不要以为我是在家中或者什么高档咖啡厅闲坐的大小姐。这里是帝都最大的烟花之地-云中阁。而我,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妓女。
楼下忽然有些喧嚣,我下意识地瞥向声源。那是一个修长的男子,似乎醉得很厉害,半长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脸。一个女人正扶着他,暗色的长袍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在里面,连衣的软帽也把她的脸湮没在阴影里。长长的金色发丝顺着两鬓一直垂到腰际。她似乎在跟奈染商谈着什么。我讨厌奈染的笑,毫不掩饰自己的谄媚和对金钱的欲望。她不住地点着头,不时转向旁边的男子。
女子将男子交付给奈染,似乎打算离开。鹅黄的灯光下,在她转身的一瞬,我也看清了她的脸。我想我应该收回对她的称谓,因为她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秀美的脸蛋散发着一丝若即若离的高贵,嘴角是一抹诡异的微笑。
不过,我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因为不经意间看到了男子的脸。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男人,真的可以如此妖艳。他微微蹙着眉,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表情十分迷离。
漂亮的女孩子走了,男子被奈染搀了进来。其实,一切故事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只是一个妓女。
不久就传来开门声,想不到竟是轮到我了吗。也是,之前一帮阔少被其她人抢空,大概只有我是闲在这里。奈染离开的时候甚至还不舍地瞄着男子的脸看了许久,颇为羡慕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奈染走了,房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静静地把他扶到床上,帮他退下衣物。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隐忍的痛苦,但是却无法掩饰那无比灼烈的渴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被人下了**剂,还是最强效的那种。我知道,因为,我也曾被人下过。不过那不再是我的事,因为,我只是一个妓女。
他忽然间将我拉倒在床上,滚烫的胸膛紧贴我的脸,我没有反抗。因为,我只是一个妓女。
那一夜,他一次次地粗暴地啮噬着我的身体。即使是我,两年来这也是最最疯狂的一个夜晚。到了最后,我已经是意识迷失,和他一起疯了。
我是在一片沉静的日光中醒来的。一阵酸乏,翻开被褥,身上有些浅浅的淤青。回望镜中的自己,嘴唇都有些红肿。
我的身体还与他纠缠在一起,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等待他醒来。
这时我才得以近距离地观察他的脸。紧致的肌肤有些苍白,墨色的碎发下刚好露出细长的睫毛。秀挺的鼻翼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薄薄的红唇妖艳如血。这个男人,不,应该是男子,或者说还只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而已,真的,漂亮过了几乎所有自信的女子。
过了许久,他终于慵懒地挑了一下眉,缓缓地挣开双眼。清透的双眸如宝石般灿烂。不得不说,他皱眉的样子,很开爱。
他似乎很讨厌温软明亮的光线,伸出右手挡在视线前方。微微别开的视线恰好停在了我的身上,因为觉察到意料之外的存在而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眯成一条危险的线。
“这里是......”
“云中阁”
他沉默的凝视着我,眼中有些哀伤,还有许许多多我不明白,也无权明白的情愫。
我知道他大概并不是真得在看我,而是单纯地想事情罢了。尽管有些微微的不适,我还是耐心的等待。
忽然,他向我伸出手。
虽然可能会很辛苦,但是我只是淡淡的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手触摸到我肩上的淤青。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我低下头,等待他的再一次啮噬。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指尖的温度化作一股绵长的暖流,流过我的全身。淤青渐渐消失,甚至连从前的伤痕都不见了。
我惊愕地抬起头望着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单纯的治疗而已。”
“可是,普通人...”
“因为,“他打断我的话,颇为隐秘地笑着,”我不是普通人啊。”
阳光慵懒地一寸一寸爬上他的嘴角。我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其实这句话并不好笑,但是,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一滴水,落在我心里一处最为敏感的部位。
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呢,一个月?一年?两年?
“我叫半月,你叫什么名字?”
他炫目地笑着。我只是静默在床角。抱歉,虽然我不再反抗,但是,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讨人欢心的女人。尽管,我只是个妓女。
然而,他推门踏出的那一瞬间。
“蓝妖”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我错愕。
是啊。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半月勾起嘴角,轻轻带上了房门。
阳关如同流水将我以及整个房间湮没在一片恍惚的宁静中。
我绯色的发丝还残留在洁白的床单上,融化在金色的光里。
这就是记忆中我与半月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