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这两个词着实把江堂听懵了。陈启明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他询问起来：“为什么？”
克兰西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了，零零散散也没有多少东西，差不多一个双肩包就能装下的量。米莉安娜先一步解释起来：“我们在北冕听说他们曾感觉到有余震——”
江堂露出震惊的表情：“那我之前感觉到的没错？为什么不今天中午回来接黎鸣的时候告诉我们，现在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又到哪去找歇息的地方？”
好多问题…米莉安娜刮刮脸不知道怎么掩盖过去克兰西对自己能力的错误估计。时间倒回一个小时之前——“我做不到防范余震啊——啊也不是做不到，那很花时间的，理论上针对不同频率的震动使用的魔法是不一样的…
“别这个表情啊，术使们大多都慢慢转到虚区居住了，基本没考虑自然灾害的问题了，何况那些灾害也基本伤不到术使，这些防范技术连历史书里都没有，我掌握的只有这种比较笨的方法了…”
“…那真是我错了。”米莉安娜会把克兰西说这句话时头疼的表情记一辈子的，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真理之徒的笑点太神奇。
回到当前时间线，克兰西已经陆陆续续搬出不少食物储备了。“是我的疏忽——总之现在先动身吧，起码得到另外一个街上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时间紧迫，安全的场所永远是最重要的。”
不对啊大哥，你这种思路那一开始不就应该别住在定时炸弹的下面吗…好在“住”在上头的是那位小福星，不然这片区域早就不在安全了。米莉安娜灵光一闪，诶！小福星这个叫法不错，以后就叫那个顶着臭脸的家伙小福星吧。
“对了，得提醒一下兰兰，今天都没见到她来着。”米莉安娜朝着屋内走去。江堂却先拦住了她：“我去吧。”女士耸耸肩，表示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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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人跑哪里去了？”江堂咕哝道。应该不会跑楼上吧。她不喜欢跑到阴暗的地方才是，之前给腿养伤的时候就经常抱怨一个人呆在昏暗的屋内这件事来着。虽然已经出去了也没什么，但那也太没安全意识了点…江堂默默盘算着这么教训一下自己的表妹。
他们两个人都是独生，江堂的父亲是兰兰父亲的哥哥，两人不在一个家庭中居住，也不怎么经常生活，但两个人的关系却真的很好。“就像铁哥们”——兰兰会这么说。三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他们只剩下彼此。但两人已经跌跌撞撞走到了这里，那就要继续走下去。江堂始终默默强调着自己的幸运，他还有可以完完全全依赖的人。一言不发的克兰西也罢，乐于助人的陈也罢，许多人都失去了许多，他有什么理由不继续走下去呢。
活着就有希望。而他不允许有人威胁这份希望。至少这位准哥哥认为这是自己排斥米莉安娜的原因。他其实完全不相信LUL的存在。三个月可能可以接受全世界都已经沦陷的事实，但三个月组成一个两三百人的集团流浪，还召集其他幸存者加入？至少只有口头描述的现在，他不相信。这里的危险已经不只是灾后可能在什么地方泄露的煤气、摇摇欲坠的歪楼、还有那些游荡的东西。
没有陈启明的能力的话，江堂也不认为他们能安然活到现在。
江堂逛溜了一圈，确认没有找到女孩的身影后准备离开了，不能浪费时间，毕竟太阳落山后没有落脚点的话可不能让人放心。虽然告别床铺有些遗憾，但这种时候享受床铺才是不正常的吧。
而奇怪的感觉从脚底漫上来。起先是脚底的晃动，很平常的晃动，就像上学的时候听到天花板上有人跳动一样，放在平时很正常，但如果是放学后就很吓人。而现在，这种晃动也是同理。
感谢求生欲，江堂反应相当快，他几乎是瞬间绷紧肌肉开始逃离。然而比起这个世界来讲，人类的神经反应速度慢到令人发指。下一刻，江堂的世界天翻地覆。地面像是炸锅了一样突然往上施力把地面往天上送。失去了平稳的地面这个平衡的根本，想都不用想后续的翻倒，受伤，还有时间的浪费。
糟了！这是他听见在轰隆隆的震动声和天花板发出吱呀的扭曲声音时剩下不多的想法。
“别乱动哦，会有些颠婆。”这句话出现的时机太过不真实让江堂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了。而腰腹上勒住的力告诉他并非如此。
“米莉安——”
他的没说完的惊讶淹没在水泥崩塌的嘈杂中，出于求生的必要，他率先用手护住了脑袋再尝试思考发生了什么。好的，米莉安娜突然出现，现在像抱一卷铺盖似的把他提起。虽然一只眼睛进了灰尘根本睁不开，但在光影里捕捉到了越来越近的，也是越来越窄，看上去出不去人的门口。他并不清楚米莉安娜其实相当可怕的奔袭速度，但是他能估计这样子是出不去的——
“待会叫克兰西过来挖我一下！”
江堂还没来得及理解，瞬间的天旋地转他都没来得及弄懂自己是怎么突然飞在半空中的——人类大脑这个时候真的不够用。他感觉到自己在朝着安全的街道飞过去，护好最重要的头部后他江堂以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样子滚在布满碎石的街道上。是的，这么一搞必然会有些擦碰伤的，但更重要的是——
他在头晕中尝试着找到平衡感站起来，已经感觉不到震感的江堂想要喊出女孩的名字，但是被突如其来的余震搅乱的脑袋根本用不来多少思维。
首先是接近的杂乱的跑步声，然后是搭在背上的一只手，最后是耳鸣中颇为突出的人声：“喂喂，江堂你还好吗？”
不再耗力站起来，江堂先指了指倒到裂缝里的别墅：“克、克兰西，米莉安娜，还在下面。”没有出声的男人率先走上前去，原先的定居点就这么彻底倒了下去，堆起废物的小山。江堂咳了咳，陈启明拍了拍，先借他了一点力帮忙站起来。还好，没有崴也没有骨折，可能就一点挫伤有些疼。
“害，还好你没事。不然到时候你妹不得哭瞎去。”陈启明操起流利的母语说道，帮江堂拍了拍他身上灰。
“她在外面？”江堂同样用起了母语。
“那儿呢。”转头看去，江兰兰一脸担忧地赶来，从动作的还有小幅度不协调不难看出跑步对她来说还是很难。陈启明拍拍他的肩，说：“先和你妹妹小心待着，说不定待会再来一次。我先去帮克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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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
克兰西挑挑眉，看到了从缝隙里伸出来的手挥个不停。“你倒是悠哉。”
“这个时候应该夸我反应快，好吗合作伙伴？”
“你反应快还被压在这下面？”
“这不是保留实力吗？他们现在还没准备好接受啦…”
“你别告诉我一个女孩子把成年男子丢出十来米的距离能被‘轻松’接受。”
“诶呀那是小细节不要在意了，赶紧把我弄出去。”米莉安娜收回手转而把脸伸向了缝隙盯着克兰西，发现对方已经搬开了不少碎掉的水泥了。
“这才对嘛。”她笑得灿烂，然后没有收获克兰西赞同的眼神。
在陈启明后来的协助下，救人英雄还是钻出来了。并在克兰西的牵扶下走了出来，江堂和江兰兰都不由得送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怎么样，伤的严重吗？”关心力比较强的女孩上来就是把对哥哥的关心又复述了一边。米莉安娜摆摆手，做出的回答也和江堂差不多：“没事没事，四肢健全着呢。江堂怎么样？”
被提问的被救助者点点头，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不是你的话——”
“这没什么啦！我天生运气好压不死的。好在我也想起我漏了东西折返——啊！”米莉安娜突然提高了声音吓着了除克兰西外的所有人。“我、我忘记拿了，那个包…”
“活着就好了。别在意那些。”克兰西知道她指的是那个带来的装着食物的双肩包。当时听见她落了东西就猜到了，可能是自己魔法用惯了有什么亚空间储存的东西然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双肩包了吧。话说也不能直接将包变过来，看样子就算听起来蛮全能，但魔法也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做到吗？改天还是问问运作原理吧，有在自己认识盲区的事情存在就很妨碍理解。
谁知道米莉安娜居然鼓起嘴来：“那可是拉娜送我的！还特意强调就给我这么一个…”
“…行了，我们先暂时在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想别的。”克兰西无视了米莉安娜的抱怨，牵着手臂把人拖走了。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米莉安娜个性格格不入好还是克兰西办事干净利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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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篝火还有守夜。颇有点野外生存的感觉了。但碍于真实情况是货真价实流落街头，天上清晰的星星也没那么浪漫了。
夜色里，米莉安娜背着火焰，朝着寂寥无人的废墟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她在施展一个不需要结形和绘制的术，而不采用另外两种方式施术打扰休息，就意味着她需要大量念咒来替代。如果是普通术使确实要担心念咒带来的误差、失误等等问题，但米莉安娜作为修习了千年多的“真理之徒”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她已经跨入了贤者都难以做到的全精灵语龙语或者天使语等等语言施术，而高级精灵语就算是术使都不见得能理解为“语言”，而普通人基本是听不见的。
“【基拉防御结界·Ⅳ】构成完毕，【排山反击结界·Ⅳ】条件载入、构成完毕，【因斯皮特感应反制结界·三式·Ⅲ】构成完毕。【常防御序列三号】全部构成完毕。”回路系统的声音穿进耳中。
同时跑出来的通知是检索魔法，提醒米莉安娜她的材料极近告罄。“权天使的羽毛、天藤、世界泉、侏儒提取素……比较捉急的还不少，啧，最近开结界太频繁了。”
不过说来这一周用五六个结界的频率确实是浪费之鉴，别说格莱尼学院了，研学属都经不起这样大量展开结界。要是有灵族的权能就好啦，真羡慕那些精灵妖魔鬼怪，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方法就能使用魔法法术……
米莉安娜突然灵光一闪。说起来佩斯不是在她临走的时候说这里有废弃的魔法黑市吗？要不趁现在去一趟好了？则时不如撞时，女孩说走就走，路上完全沉浸于数自己缺少的材料，没有注意到背后越来越远的篝火旁坐起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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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兰西是被有些嘈杂的声音吵醒的，他睡眠从来不深。但他本想继续睡的时候，一步一步离开的脚步声算是把他踩清醒了。可是他选择了等着脚步声走远才坐起来，望着已经看不见的身影，又看着自己的手臂沉思了一下。最终选择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他本来不抱希望能贯彻“跟踪行动”的。他见识过米莉安娜的反侦察手段，也听过她吹嘘自己连别人的视线也能感觉得到的能力。克兰西始终坚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路尾随上去，可是就算二十分钟后也没有女孩恶作剧似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吼一声并期待得到他的惊慌反应，他慢慢确信她没有在使用那种魔法。
五分钟后，发光源停在了什么前面，而用来照明的灯转瞬间熄灭。克兰西不再藏掩奔了过去，可是消失的地方并不能看到什么人了。当他还在迟疑的时候，脚边奇怪的门吸引了他的注意。克兰西有印象，之前路过这一带的时候瞟见过这个保存完好的木门。装演并没什么稀奇的，标准的木纹喷花，唯一奇怪的是就是格格不入吧。再怎么说它也是躺在一片水泥都摔得稀碎的废墟里。
而且之前好像是埋在下面来着…谁把它拿出来的？
克兰西抱着试探的心态摸上了掉了点金漆的门把，谁知道这一试就试出了毛病。克兰西清楚自己用的是触摸的力气，绝对不是推开门的力气，这是其一。而作为一块门板，它在地面上绝对是打不开的才对，这是其二。
所以这是搞什么？克兰西摸着摔得生疼的臀部调整姿势站了起来。任意门吗？可是任意门也不会把人从天上丢下来然后消失不见吧。克兰西甩甩手，镇定下来观察起四周。幽暗缺光，看起来像是鬼怪片的完美片场。街道颇有日式祭典的味道，路边的摆摊也是，除了这里暗的不像话而且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以外。
是的，米莉安娜也不见踪影。
…绝了。克兰西暗自恼羞到。最讨厌的情况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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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安娜吐吐舌头表示不满。“这个味道…还真是没人管理。”
闻起来像是那种守财老龙的口臭和死潭的结合体，可以拿去做生化武器了。她捂着口鼻在心里默默补充。按理说这种黑市不能长久开的，定期需要管理整治，首先是出于虚区，也就是亚空间的构建安全，再就是这种结界不定期整修可能会有些“副作用”，比如来看个热闹的突然脚踩空和地面结为一体，又比如这种诡异的味道。
“在联合机关眼皮底下开黑市，也挺有胆量，而且体量还不小…”米莉安娜边说边放眼看去，整条街望不到边，估摸是个蛮大的空间。
米莉安娜边走边观察，无人的寂静、翻倒的店铺、鸟居门的不明符文、看不到边的长度，术使开始怀疑是联合机关才是后来者，无论怎么看这个地方存在的时间实在长的不像话。旧、但耐用，颇有细谨精灵的手笔的样子。
总之，先找一下需要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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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江堂醒转。他睡得一直都说不上安稳，今天也如此。何况今天还是睡在街道上呢，昨晚还没什么感觉，今天一早的凉意却格外地刺激皮肤。一旁的陈启明发出不满的鼻音，接着是一串翻动被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样子被风吹醒了不想起来吧。
江堂直接坐起来，悄悄地靠近陈启明说道：“我先离开一会儿。”确认陈启明发出确认的嗯后，他看了一眼没有人的毛毯，心生疑惑。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克兰西不打招呼离开了，米莉安娜大概也是被叫走了吧。是去赶走那些影子还是去找合适落脚的地方？这不是最重要的。
他今早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呼出冷气，向着昨天倒塌的街区走去。不管怎么说也是住了将近一个月了，就算面目全非他也能认出个大概。当然，他也觉得这个想法比较傻，不管是从水泥堆里找一个随身包还是用一个包抵救命之恩。就是兰兰也会觉得傻，但就算是兰兰也会去这么做吧。
感谢倾倒方向是向着南，不然他可能要耗很久的时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堂首先找到了黎鸣休息的房间，只有那里面才放有瓷花瓶。当然那个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了。可是能帮上忙的花瓶就算碎了也是好花瓶。江堂换了个方向，按照方位估算米莉安娜的房间在哪里。
应该在她的房间里吧。总不可能在克兰西——想什么呢！江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掌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擦伤覆盖，每一个渗血的伤口都在说自己挖水泥块的时候应该注意一下。但其实光是沾上墙灰在现在没有清洗手段的时期已经很招人烦了…江堂叹口气。
算了，又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就祈祷一下包里面是有价值的东西——啊，有了。
黑色的布料出现在江堂眼前，材质没问题，大小没问题？他稍微眯起眼来，但是想不起米莉安娜刚来的时候带着什么包了。这个好像作为随身的包有点大了？不过如果她真是有组织派来的，那带个大一点的好像也没问题？那么就是怎么把包抽出来的问题了。
最后废了一番力气移开该死的承重墙还有钢筋，至少江堂可以勾到那个大挎包然后用暴力扯出来了。他当然也这么做了。
他成功把包拖出来了，但包也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痛苦。刮蹭和崩裂一回事，而沾满灰尘又是另一回事。江堂边拍干净上面的灰，又突然想到：那个讨厌的白色粉尘见的好像比较少了？三个月前的地震后那是可差不多是遍地都是。
而当灰尘差不多全部被褪下后，一个白色的logo渐渐还原了原貌。刚开始江堂还以为是品牌的装饰，可当原状还原，他却像是被重锤敲重了头部，眼眶好像要疵裂来一样，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个诡异的标志上。
他全身痉挛一样颤动不停，自然也没有再能握住那个包半分。五官因为恐惧而紧缩，大脑更是不停使唤，停止响应。
一个噩梦在意外中唤起，一个失控在误判中诞生——而一个谎言，即将被解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