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出来了，早上的太阳暖洋洋的，称不上炎热的晴天才是好晴天。可现在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和心情聊这个，即使个人而言维格很想很想很想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他快被高压压化了，可是肇事者还一无所知。
一股没有行动的罪恶感和无能为力的疲累交织在一块，抓住了维格的神经，让他一晚上连小憩都没有得到。沈丁倒是比较自在，好好向队长报上了他们的消息，前半夜就跑掉去继续搜寻幸存者了。他抿紧了嘴唇，一种怪异的味道穿过他的鼻腔。
他抱着好奇的心态看向了米莉安娜捣腾的大洞，比气味更诡异的声音让维格这个小菜鸟一激灵。他抱着疑惑的心情问以奇怪的姿势悬浮在半空的米莉安娜：“你在…做什么？”维格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米莉安娜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臂，将细白的小臂没入那一层光圈内。以那金光为分解，穿透屏障的手臂都散发着雾，由白色转为血肉的红嫩，足够鲜活，新鲜的三级以上的烫伤，光是远远看过去胃就不由自主地较紧翻动。“米莉安娜！停下！”
能听得进去才奇怪呢，被喊停的那位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只是忍着烫伤的刺骨和落进眼睛里的汗水，最终又转化为滚烫的生理泪水直直掉下去。这样肯定不行，维格握住了刀柄，霎时间他的打刀“执行”又一次发出蓝光，准备待发。
“万物的泪将滋润枯萎的风，苏醒的风将扬起万物的帆——”维格的咒词最终凝聚一处，不能再被人耳听见或理解。【移动操作·一式·Ⅲ】成功抓住了米莉安娜并将她拉出了巨坑，在空中翻成一团白色的球，然后无力地在破碎的地面上滚了几圈。维格都还以为她会做个魔法来缓冲。
她没有。如果维格赶过去后直接翻开白色法袍，他将看到一个眼眶红肿，抽泣连连，鼻头发酸发红的米莉安娜，像一个故作坚强的小女孩一样，只要点一下那个关住泪水的阀门就会瞬间土崩瓦解。可是米莉安娜没有，早些时候，她就发誓不能这么幼稚了。维格也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轻声叫几次了她的名字，但那不是很重要，渐渐淡出了米莉安娜的思维。
愤懑、酸楚、苦闷、难受，磅礴的感情都被丢进了一起翻炒，炖煮，蒸煮，无论如何相信我，那不会是一道好菜，只要是由愤怒的作为煤气，这就不可能做出正常的东西。拯救亚瑟，她失败了；拯救江堂，她失败了；现在还要继续失败吗？
不！
我不接受！
她猛锤了一下地面，都没注意到维格抖了一下。
维格忽然蹲下来亲拍她的背说道：“那、那个，米莉安娜？”
“队长想和你说话。”
米莉安娜出窍的灵魂被这个名词喊了回来。她慢慢翻了个身，手肘和小腿使力，由上半身开始到下半身慢慢站起来。维格已经打开了免提状态，熟悉的面庞由蓝色粒子组成浮现在她眼前。看不到拉娜眼里的反光，但是米莉安娜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灰头土脸的。
“…手臂。”成熟而沉稳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米莉安娜这才反应过来，摘下了兜帽举起了自己的左臂晃了晃，疼痛把她的思绪拉回来一点：“啊，是啊。没关系，还能动，施法没有问题。”
“给我清醒一点，赶紧处理伤势。”女声里带着愠怒，维格都习惯性低下了头，“马上要用到你的力量。很多。”
说到这里米莉安娜才露出一点惊讶：“发生什么了？”手则去法袍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瓶药水，淋在自己的烫伤处。
“简单一点说，就是太阳城下藏着一头可怕怪物，即将突破封印，你们需要做好准备。”
“什！？”维格的表现很正常，“队长，我该怎么做？”
“根据坐标回到我所在的地方，阿森纳克找到了好东西，我们要组织好幸存者。”拉娜不紧不慢，她清楚最重要的是要清晰而不是图快，“米莉安娜则去备战，我们还要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把你能用的攻击性魔法准备好，还要【支配】也是。还有什么问题吗？”维格右手握拳，搭在自己的心脏上，回复道：“我现在出发。”随即他转身用起瞬身魔法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对话了。“维格好在这一点，听从命令。”
“抱歉。”米莉安娜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收拾心情准备，可是那个脑海里混乱的毛线团还是那样缠人。她会听的，但她也确实不是标准的秩序属成员，她容易感情用事，执着于此。总是难以相信这个世界。
“你不是我的队员，你没有义务服从——我已经说了两遍了。”拉娜说道，“但我有一句话是要带给你的。”米莉安娜有些疑惑。排除沈丁、维格、阿森纳克，菖蒲（Iris）也不太可能啊？难不成是不染？
她清清楚楚听到拉娜咳了两声，调整语调道：“‘做你该做的，不要担心别的，还有拯救世界比在意死活重要。’”
“克兰西·凯要我带这么一句。”
“什？！”米莉安娜完美复刻了刚刚维格的惊讶，甚至略胜一筹，“他还活着？！”
“嗯？你巴不得他死了吗？”
“当然不！不、等等，你怎么，他在…”疑问和惊喜同时炸锅，可惜的是一时间她的舌头没发同时发出多个疑问，更不巧的是，免提时间到了。
“结束后会告诉你的。现在怀着喜悦去做准备吧，小女生。”如果她本人在场大概会摸摸米莉安娜的头，装得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蓝光和最后一句话一起消失在空气里。
留个盼头，好你个拉娜·奥古斯特。
就连米莉安娜都没有注意到脸上挂着的笑容都藏不住了，她转头飞上高空，突然感觉今天会有个很不错的天气。随即，她脸上填了一份凝重，巨大的怪物——
能有多么巨大，她倒是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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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越来越重了。没错，那不是错觉。克兰西一个人在这个地下迷宫通道里漫步着，准确地说，他是循着味道在走。
如果很难理解的话，那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
“大目标已经定好，就是把怪物直接放出来。那么要注意的就只有生命财产安全——术使们、城市里的幸存者、还有LUL带来的幸存者。”
“你连LUL都知道？”
没有理会阿森纳克的发问，克兰西只是向谢尔盖提问，手中的铅笔并没有停下来。“你的术使们需要特意分出人来安排一下撤离吗？”
谢尔盖思索了一下然后回复：“我带领足矣，太阳城分部有一个‘加百列的房间’可以帮助我们撤离。”
阿森纳克又插嘴道：“啊，不好意思，是放在仓库的那一个吗？我暂时拿来给LUL用了。嘛嘛问题不大，拉娜你还在仓库那里吧，等一下你们直接跟她汇合就行，一批一批走。”
“那我们预留4个小时，留下足够支撑三个小时的人数殿后就可以。撑到最后然后交由原系统运转，争取撤离时间。”克兰西的眼睛还是专注于手头的工作，铅笔痕迹留在纸上。
“听起来是适合我的工作。”阿森纳克坐在栏杆上翘起腿，吊儿郎当接下来这个任务。
“那么就是城里剩下的其他人的问题。”拉娜终于发言了一次。
克兰西依旧头也没抬，说道：“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那个名为‘赤’的家伙估计屠杀了绝大部分了，至少一个月前左右她就开始屠杀行为了。北冕当初剩下的50多个人全部遇难了。我初步预估这个城市里剩下的应该没有300人了。”
莱克斯啊莱克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这么一天满盘皆输呢？
“所以组织人员不会十分困难。”他翻过手上的地图，仔细检查，“但是存在余震和那个电锯狂人，变数多了不少。不过应该不会超出这些地方了。”
克兰西终于放下了笔，“刷拉”摊开了手里的太阳城地图，整个地图被明显分区。“肯定有人暂居”、“可能有人活动”还有“鬼才会活动”三个区域。“如果每个人都能像米莉安娜那样以马赫做移动并且带有储物装置，那应该没有大问题。啊，顺带一提，如果找到了人直接全部敲晕比较方便。无论有没有经历北冕这个城市的人都疑心很重，比起解释还不如直接带走，后面他们想死想活再说吧。”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灰站了起来。
“有我疏忽的地方吗？”克兰西的眼珠滚动，对上身边一圈的视线，有惊讶、有佩服、有半信半疑、也有不敢置信。没关系，他一直秉承着“爱信不信”的原则。
“令人佩服。”拉娜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力，不难听出话外的一丝惊讶，“你认为呢？艾兹曼，或者别人？”
分部长眼里明显有犹豫，其他人也面露难色，可见还是不少人拥有“隔离意识”的。克兰西的话里究竟几分真假？几分可信？在场的每个人听来都有不同的答案。
“…我相信你，奥古斯特。”这是谢尔盖第一次报出这位F队分队长的姓。他回忆起来了，她确实是有些生分的熟人了。可这一句话在下面炸开，窃窃私语的声音提了几个分贝，仔细听去就能听到诸如“奥古斯特？！”、“不会吧？”、“我记得那是…”的感叹。谢尔盖侧过身像个结束表演的指挥家，伸手一握，示意全员安静下来。
除了拉娜，没人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见。阿森纳克看不清表情，但他也没什么动作，这也正常。天然则是把“迷茫”写在了脸上。当然，这些都被克兰西看在眼里。
“那以照凯的规划为基础，阿森纳克，你负责这个地下区域术使的撤离，并负责用‘应急装置’拖延时间。至于批次和撤离秩序麻烦艾兹曼你组织了。”
“喂！就算我报名了，我一个人供给魔力支持5个小时？这么压榨劳工不合适吧。”阿森纳克的笑得十分勉强，像是生吞了鲱鱼罐头还要卖笑一样。
拉娜根本没管他，而克兰西双手赞成这种行为。阿森纳克属于嘴皮子抹油的那种不说说不舒服，而不是他做不到。属于“干啥啥都行，整活第一名”的存在。
“然后撤离幸存者的任务除米莉安娜将负责备战，我会把能调动的人都调动。就麻烦太阳城分部的各位，转移的时候把地图捎给我。我会在仓库这里等你们。”
“还有什么问题吗，克兰西？”拉娜能看到克兰西举起来的手。
克兰西摇摇头，回答：“两件事。”
“第一，我一会儿回我的幸存者聚集地，我们那里有伤者要照顾。地下的各位撤离可以不用管我。”他说，“第二…能麻烦你帮我跟米莉安娜带句话吗？”八成那家伙会以为我死掉了吧。克兰西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麻烦的家伙。
“…可以，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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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味道。克兰西没有出现错觉，现在他已经醒来三个小时，所有不应都已经消失，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疲累。再次感谢天然的应急处理和适宜的魔法。他的大脑终于从记忆深处拉起了被丢到角落里的这个味道了。匹配结果只有一个，不仅唤醒了记忆，也指出了出路。
不得不说，这两天的经历着实刷新了他的世界观，或者说拓宽更合适。即使看到的越多并不意味着越好，可是只要对克兰西有用就行，他的门槛相当的低。
要说见闻多好在哪里呢？那必然是经验。那么经验多好在哪里呢？就是在这里。
克兰西移开了最后一块石头，一扇似曾相识的门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不一样，这一扇已经很久没有打开的痕迹了，只是老旧，没有上锁，还有浓重的臭味从缝隙中飘出来。他事先确认过了，除了仓库和分部外，其他的通道基本都只是弃用了。也就是说，其他的门并不是封印着的。
他把手把在门把上。深呼吸，用力，门打开了。熟悉的街道回到了视野，踏入门的瞬间后路又转瞬消失。气味、街道、歪倒的商铺和破碎的路面——没错，他昨晚跟米莉安娜到过的黑市街道。接下来就简单了。
克兰西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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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不对劲。黎鸣感觉得到。每一缕风都十分狠厉，云一层层压下来，在没有建筑遮挡的街道上看去它好像只要伸手就能勾到。不只是外部的沉闷，某种发自内里的嗡鸣也越来越响亮，像是耳鸣一样令人头疼。
“感觉不妙。”她下意识把话说出来。
陈启明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眼前的病患身上，回复：“别那么泄气，这家伙还活着。”
“我不是说佩斯要死了好吗，我哪有那么恶毒。”女孩嫌弃地摆摆手，对陈启明没有对上电波的发言颇为无语，“你不觉得要下雨了吗？”
“…不、这也许是风暴。”黎鸣皱起眉。
“如果营帐撑不住我们就去找个安全点的建筑暂避…”
“不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而陈启明光靠这个声音就立刻认出了来者。他即刻站起来，一脸兴奋：“你回来了？怎么样？”
“米莉安娜呢？”这是黎鸣的提问。
克兰西却只是脚步声越来越快，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兴奋和必须争分夺秒的欲望盖过了腿部的疼痛。他手上还拿着不知道哪里翻来的老竹竿靠近了佩斯，嘴里草草回复着：“不好意思，那些问题我晚点解答。听好我接下来的每一句，我们分秒必争。”陈启明和黎鸣的问题只能统统吞下肚，希望到时候他们还记得自己要问什么，当然，那更好了，他继续道：“接下来，我需要你们两个人带着佩斯迅速向西走，去北冕街道。陈，你记得路吗？”
“……我忘了。”
“那也没事，向西走，”克兰西指出一个方向，“沿着街道，不要穿过建筑群。还有小心地震，接下来地震的频率可能会越来越频繁。如果路上有人要求你们和他走，那就走。”
“总结就是，太阳城马上要沦陷，很危险。有人组织了幸存者的撤离，你们跟着就好。”转眼间，利用各种针线等零件，克兰西就搭好了一个简易担架，当时就该让米莉安娜做一个备用的。剩下的就是要两个人消化了。
“等、等。”这个祈使句既不是陈启明，也不是黎鸣说出的，声音来自背后。
佩斯轻咳了两声，却因为疼痛的牵扯不敢用上力。克兰西这才想起自己从天然那里讨来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品，扶起佩斯的头部，一边指示安慰一边将药液往他的口中送。没有一滴浪费。
“怎么了？”克兰西清楚自己听到的是“等”。
佩斯的脸色稍有好转，他喘了口气，回复：“我的、外套，口袋里。”说完他又转头咳嗽了两声，确实是个睡了十余个小时的伤患的样子。陈启明听罢，将搭在一旁的夹克递给了克兰西。克兰西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方盒样的机械装置。
克兰西影影约约想起来了，但他还是问出口：“这是…？”
“这个是、米莉安娜需要的。麻烦你，保管了。”说完，佩斯像是耗干净难得聚起来的力气，又躺平陷入了半昏迷。
是那个多功能战术联络仪器吗，因为米莉安娜交给佩斯修理，托利才误打误撞到了北冕那里。克兰西盯着佩斯，思索了良久，才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克兰西？”
他扒了一下脸，捏了一下鼻头，换了一个状态才回复：“没事。你们带着佩斯快点走吧，自己注意一下安全。”
“…一会儿见。”克兰西抬起了手臂，还有两个小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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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男声不厌其烦又一次来打扰她的耳膜，“说点什么呗，队长？”
“要我提醒你你的年纪比我大了吗？别跟个小孩子似的，阿森纳克。”她还没叫乔纳森，那就没有问题，阿森纳克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终于能打发时间了。
“我这里被抽魔力可是很疼的，压榨我认了你也得犒劳一下啊？”
“疼？叫一声听听？”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恶趣味了？”阿森纳克敢赌自己包里剩下的华夫饼，拉娜肯定在另外一头笑。眼下的人已经全部跑光，呃，应该是被指示撤出了。现在他一个人得耐着魔力被抽出体内，脚下不断变剧烈的震动，尝试着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准备从雷区入手：“你怎么认识艾兹曼的？”
“你要是对别人的背景感兴趣就把你的档案给我交了。”冷冰冰的拉娜式回答。
“嘿我就问问！你的讽刺要把我冻伤了！”阿森纳克不满地哼唧，顺带小声咕哝道，“又不是我不想给你看。”
短时间陷入一种沉默。阿森纳克并不着急，因为他清楚拉娜奥古斯特那个家伙已经在对面酝酿语言了。上次也是一样，维格在训练期间看甜品期刊入迷被捉了个正着当场没收，结果下一周大家的训练结束就多了一盘子圣果糕。可惜的是他的《花花公子》就不幸当场去世。
“艾兹曼和我父亲交情不错。我在我家的聚会上第一次见到他，后来内部聚会打过招呼，仅此而已。”阿森纳克心里一纠，自己不该在雷区蹦跶的。这下好，被炸没了吧。
“抱歉。”
“别，我耳朵要听出茧了。”
“那请原谅我的礼貌。”他在椅子上翘起脚来，头一次感觉到了燥热爬上了他的颈部。他眨眨眼，发现有汗液开始滴落，内心为自己的衣服默哀。要知道这个时候清洁一次身体代价可不小，希望米莉安娜愿意帮自己这个小忙吧。
“喂拉娜？”他想问一些俗一点的话题。
“说，我还要忙。”
“等结束了后，再做点圣果糕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