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时常会偏离正轨，就像萨尔匹斯河自东海湾出发，分支出的支流经过都市、山脉以及草原等等，最终汇入西海湾一样。我本来只是为了避避风头以及沉淀下来，而选择了去圣若望寻找供货商，却越是想要躲避麻烦，越是与意想不到的麻烦不期而遇，只能感叹是命运的玩笑了，蔷薇古堡的一系列事件随着马斯坦古和霍布的死亡落幕，大雨过后一段时间都是阳光明媚到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我还从阿尔盖尔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1.总算继续的旅程
罗德在第一时间联系了警方，那两位帽子高高的警官对这座早已被遗忘的城堡里发生了决斗致死的案件并不惊讶，毕竟决斗这种不发生在僻静场所难道还要发生在大庭广众吗？没有那些个表现欲旺盛的怪人是警方和社会的幸事，再加上人证众多，简单记录了一下我们的联系方式就放我们走了。
按地图指示，我们已经走在凯格利公路上，沿路除了青黄交接的草野，也渐渐有了赶集的行人和运货的商贩，圣若望已经近在眼前了。
“话说阿尔盖尔，被魔法阵困住那么久，直到最后才登场，可真有点身败名裂啊。”我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
“要你管。如果不是察觉到城堡底下有异样去勘察，我会中陷阱吗？而且反正乌修你也没危险，我才在魔法阵里打了个盹。”阿尔盖尔嘴上强硬，心里也承认这次是有些丢人了。
“不过你找回了德鲁鲁先生和林小鱼，在我看来才是比击溃敌人更值得称赞的大功一件哦。”我又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哼，就算你夸我也不会有好处，”阿尔盖尔的尾巴又悄悄摇了起来，“可是有件是我很奇怪，林小鱼可能是因为时间紧迫，没什么明明都两天过去了，德鲁鲁也还活着呢？对那个魔法师而言有好处吗？”
“并没什么好处，”我淡淡地说，“也许除了想报仇外，霍布先生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魔法师吧。”
玛莉娜从车厢里钻了脑袋：“师父，玛莉娜可是有好好跟着戈尔切夫人在一起哦，一步也没有离开哦。”
“是是，玛莉娜最乖了，”我笑了起来，“等回程的时候，我们再去好好拜访一下他们吧，那时候小威廉爵士也该是蔷薇石堡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可是乌修，你还真要带上这车咸鱼啊？”天气的温度一高，罗德不太受不了车后海产的腥气，虽说还不到厌恶的程度，但难免有些抱怨。
我耸了耸肩，侧过头去抱歉地说：“那也不能乱扔啊，海沸石造成的污染你又不是不清楚，在圣若望找专门的人回收吧，辛苦你了。”
“所以说有的时候不能理解你这种花钱找罪受的行为啊。”罗德叹气。
我扯开话题：“罗德，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还是在酒吧当情报商人吗？”
“不，我从良了。”罗德坦率地回答，“也许是利用收集情报的长处做点生意，也许是自立门户开一间普通的小酒吧，不打算再混迹于黑白两道了。”
“是吗？”我愣了一下，然后真心替他感到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白鸽咕咕叫个不停，绕着罗德马车的飞舞，罗德笑了笑，伸出手指让它停下：“话是这么说，最后几批情报还是传来了。”
“让我看看，圣若望魔法材料价目表……”他看到某处时，睁大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没有看错，喃喃自语道“不是吧，假的吧，这也太……”
“发生什么了？”我疑惑于罗德的表情。
“来不及解释了，乌修，到圣若望后来四区拍卖行找我！你的这车咸鱼没准能赚翻！”随后他便一挥缰绳，驾着马车全速冲了出去，将我的叫喊声甩在了后头。
2.圣若望市
这应该是我第四，不，是第五次来圣若望了，和一年前相比这里没有太大变化，白色菱形与黑色菱形瓷砖组成的路面有如法阵的纹路，魔法塔与其说是魔法师的工作室，在这里不如说是一种建筑风格，以象牙白为主，就算是服装店乃至餐馆都会修建成这种塔形，所卖的衣服和食物都与魔法多多少少挂边，路边摊上也随处可见着魔法材料和一些手工的符石，魔法师的比例也高得出奇，大概五六个中就有一个吧。
毕竟是集市，马车不能驶快，我索性也就闲下来，给玛莉娜讲解一些魔法知识：“快看玛莉娜，那边莹莹发光的植株就是珍珠翠，因为性温和，外敷伤药中常用来作引，汁液粘性好的特点也可以用于粘合一些物品。”
“还有那边的宵硫磺，看成色的话只是下品，新人一般不会管这些，所以不知不觉中降低魔法的成功率。”而我的话似乎被老板听到了，冲我递来一个气恼的眼神，我只得抱歉地笑笑，闭嘴不说了。
其实不用我说，玛莉娜已经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这也难怪，我店里的那些材料和这里比起来无异于水滴之于湖泊了，她拍了拍圆润的小脸，惊讶地看我：“师父，这么多材料，你难道都认得吗？太厉害了吧，我已经很努力地记过了，可是有印象说得出名字的也就五分之一吧，更别提效用了。”
我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才学魔法多久呀傻丫头，这些材料因为常用我才能说出来，稍微冷门一点的我也要查书。”
在前方的一些的位置聚集了许多人，更为喧哗，加上隐隐听到什么生物的叫声，我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对玛丽娜说：“前面应该屠杀魔兽的现场，会有这样的活动是因为，鳞和爪子的中魔法需要的成分易保存，而血液胆汁中的魔力可能就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衰弱了，所以新鲜的更珍贵，场面会比较血腥，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
玛莉娜无奈地看我：“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杀羊宰牛的场面我在家早见过了。”说着在车上站了起来，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向人群中心看去。
足足五名强悍的佣兵凭借肉体压制着已经被魔法和刀伤削弱得濒死的猎物，他们的手臂大腿都和木桩一样粗，正常人挨上一拳恐怕骨头都散架了，尽管如此依旧无法彻底使那头魔兽安静，那是一头足有成年公牛大小的羊形魔兽，它的全身都是紫黑色的，却又一双完全猩红的眼睛，仿佛凝聚着强烈的诅咒一样恐怖骇人，更为惊奇的是它的尾巴，那竟然是一条活生生的怪蛇，佣兵也不敢接近，地面上魔法阵旋转，是两名魔法师在远程压制。
魁梧的操刀者手里的砍刀在正午的阳光中闪动着烈日般的寒芒，他大喝一声手起刀落，落刀的位置却是羊身与蛇尾的连接处，喷洒出的魔兽之血是比远比人血更深更粘稠的红色，羊首和蛇首发出音色不同却同样凄厉的惨叫，佣兵被它临死前的怪力震开，受了或轻或重的伤，魔法阵破碎，法师们跌倒在地。
然而，魔兽的挣扎也到此为止，先是羊首垂落下去，眼中黯淡无光，尾蛇游出几米后也开始抽搐，不久死去了，伴生魔兽，失去了任意一方都活不了，这是铁则。
立即有人去接羊的血，还有人去用小刀划开蛇皮，操刀人以雄壮的声音大喊：“新鲜的阿紫里羊血和尾蛇蛇胆，五百响克起价！”
3.与人类的联系
这一吼把看呆的玛莉娜吓着跌坐下去，看来无论带给她的震撼，物理还是精神上都着实不小，我用稳重平和的语气问她：“怎么样，吓到了吗？”
“怕是，要做噩梦了，”玛莉娜深呼吸定了定神问阿尔盖尔，“阿尔盖尔，你看了就没有什么感触吗？”
“要什么感触？我和它又不是同一物种，”一旁晒太阳的阿尔盖尔奇怪地反问，“非要说共通的地方，大概就是都不喜欢人类这一点吧。”
“哎，阿尔盖尔不喜欢人类吗？”玛莉娜愣住了。
“谈不上喜欢，我不是天然产生的魔兽，而是被融合创造的结果，要不然也很难拥有这样的魔力和智能，所以理论上那些魔法师才是我的父母，”阿尔盖尔难得的正经，却好像完全不是谈论自己，“可是那些自顾自把我创造除了的家伙完全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有没有想作为四不像的存在，诞生到这个世上，对他们而言，我大概只是某种魔法成功的产物罢了。”
“阿尔盖尔……”听它这么平静自然地说着，玛莉娜的眼眶湿润了。
“确实是这样，”我补充道，玛莉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总归要告诉她的，“与魔法师签订契约的使魔确实是魔法师的伙伴，但这不代表它们是人类的伙伴，没有义务保护和服从契约者以外的人。”
“师父，你也这样说，我会……”玛莉娜没能忍住眼泪，小声地哭了出来，又害怕吸引太多人的目光，不住地用手抹着。
为他人的不幸落泪是善良的举动哦，玛莉娜。我没有说出来，只是温柔地帮她拭去泪水，因为被人当面称赞善良，多少是很令人难为情的事，我不愿她哭得更久，更何况阿尔盖尔已经行动了起来。
“不过小姑娘，”阿尔盖尔坐在了玛莉娜身边，“除了乌修之外，一两个喜欢的人类还是有的。”
“真的？”玛莉娜犹豫了一下，“那有我吗？”
阿尔盖尔沉默了一会儿，受不了般把头转向一处：“明知故问。”
玛莉娜嘿嘿地笑了，抱住阿尔盖尔的脖子亲了一口，阿尔盖尔赶紧挣脱了玛丽娜的怀抱，往车厢里钻了进去，但我知道它其实是害羞了。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使魔呢？”
“契约是双方的，要有一定的魔法水准，还要能提供稳定的魔力，至少要成为初级魔法师后一段时间才行。”
“还有还有，其实我很好奇，你和阿尔盖尔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啊，”我摸了摸下巴，“阿尔盖尔，要不然久违地回忆一下我们的过往怎么样？”
“不要！”阿尔盖尔断然拒绝。
我“哈哈”笑了两声，确实，那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发生于圣多默海湾的一个夜晚，始于一个少年的心血来潮，一时半会是说不完的，而圣若望四区的拍卖行，那座白色的壮观建筑，已经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