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遥远的“故事”(下)

作者:姜心 更新时间:2021/1/3 15:36:48 字数:6036

————一个月后

“咿呀啊啊啊!!!”

“哈哈!和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唔唔唔~!”

在园内的空地上,青云单手按住钢龙的脑袋,嘲笑着这个挥打着空拳、一脸委屈巴巴,快要哭出来的五岁小屁孩。

“哇哦!”

突然孩子的右腿迅速从地上踏出一块空洞,那原本是青云所站的位置。

“呼~好险,不是说好了不许用超能力的吗?”

“好了好了……”

“切,你这混蛋总是护着他。”

青云盘起双臂,极其不爽的朝树下的王云辉斜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冲低着头一个人在哭的钢龙挺胸大喊道。

“钢龙!听好了!哭是没有用的,所以,从今往后,我都不允许你再流出眼泪!明白了吗?!”

“钢龙知道了……青云哥……”

“嗯,很好!”

王云辉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暗笑着,明明都已经12岁了,竟然还跟一个5岁的孩子过不去,到底谁才是孩子?

“哥哥!”

“青雨!”

天使!宛如天使的女孩高举着手上的白纸,踏着轻快的的步伐,散发着光辉,以包含可爱的微笑冲青云跑来,啊,天使,这竟然是我的妹妹!青云暗自在心中咆哮着。

“哥哥!看!我的作文被院长婆婆表扬了!”

“唉?那个死老太婆?”

“哥哥!”

对于青云的不敬,青雨冲他鼓起两腮,并发出警告的低吼声,但意外的令青雨可爱的形象又多添了几分。

“好啦,我错了。”

虽然青云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很明白,院长婆婆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他们这些被人认为是累赘的孩子,青云也十分敬爱着她,但高傲的性格让他无法说出口。

“让我看看……嗯……《未来的理想》吗?”

“嗯!我未来想要做哥哥的新•娘•子!”

恐怕是太过于羞耻了吧,青雨的脸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青雨捂着发烫的脸蛋,一字一顿的将自己的理想说了出来,而且还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青云仿佛能看到淡淡的蒸汽从青雨头上冒出。

“没问题!我和你约定!”

面对如此可爱的妹妹,青云用一瞬不到的速度抱住了她,还一边蹭着她的脸颊,一边兴奋地高喊着。

“真的吗!耶!约定好了!”

“嗯,说好了!”

……

坐在树下的王云辉手握着书,单手撑着腮帮,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如果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啊......”,但王云辉心中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次体检了啊……”

原本安逸的笑容从王云辉脸上悄无生气的溜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反常态的麻木严肃的表情。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

“嗯?那个混蛋呢?”

好不容易才从孩子们身边逃出来的青云这时才注意到,原本坐在树下的王云辉不见了,只留下了他曾拿着的一本书。

“人呢?嗯?”

正当青云左顾右盼找寻王云辉身影时,一滴水悄悄的滴落在青云鼻梁上,青云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这时才注意到天色早已黯淡无光,又有一滴雨水降到青云手心上。

“啊,要下雨了。”

————

轰————!

白色的亮光划过天空,轰鸣的雷声响彻云霄,狂乱的暴雨击打在大地上。

“唔~嗯?”

被雷声惊醒的青云睁开眼,却发现对面床铺上的王云辉不见了踪影,青云瞬间直起身子,打开灯,匆忙的找寻他的踪影。

怎么回事!人呢!那个混蛋去哪了!

不安的想法像病毒一样繁殖,现在不到2点,外面又下着暴雨,王云辉又能去哪呢?

青云迅速穿好衣服,披上雨衣,撑着伞,头也不回的冲进雨中,大叫着王云辉的名字,在雨中奔走着。

“喂!你在哪?喂!王云辉!你在哪!”

是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青云全然不知,他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他,不知过了多久,青云看到了雨中的王云辉,他什么防护都没有,手上拿着一个生锈的铁盒,湿答答的往回走,青云立刻跑上前去,给他打好伞愤怒的说道。

“你到底去哪了?!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吗!”

王云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手放到青云肩上说。

“刚好,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

“这是......”

“是这个孤儿院以及整座城市的详细图。”

“什么?!”

青云惊讶的看着眼前铺在桌上,有些泛黄的图纸,上面对于孤儿院种种设施的安放都一目了然,甚至连详细信息都有记录,但有一点令青云十分在意的是,上面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字迹。

“这到底是……”

“云,听我说,我要带大家逃离这里。”

“什——!你在说什么!云辉!”

王云辉莫名奇妙的话让青云大脑瞬间陷入混乱中。

“这个计划已经策划很久了,原本我是想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行动的,但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们了。”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们必须要在下一次‘领养’前带孩子们逃离这里,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我有预感,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走!”

“为什么,为什么啊?”

青云像短线的木偶一样,摇晃着身子,极力避免身体倒下去,他不明白,为什么王云辉会说出这种话,他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孩子们,怎么会想要带孩子们逃走?

“云,我需要你的帮助,听我说,你在我的身边时间最长,我也很信赖你,明天将计划告诉大家,让他们准备好,我们就在这三天里逃走。”

王云辉将整个计划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青云,整个计划可以说是完美,无论是保安的换班,路上的人流量,监控的休眠时间,保安的巡逻路线,孤儿院相关人员可能出现的地点、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以说是完美的逃跑计划,但这如此周全精密的逃跑路线图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王云辉双手紧握青云的肩膀,细微的颤抖透过手心传达给青云,青云微弱的察觉到了,王云辉对于这件事,是有些恐惧的,即使有这么完美的一份攻略摆在面前,王云辉还是一样感到害怕,没有把握。

“云,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我不知道我一个人是否能行,所以求求你,云,和我一起拯救大家。”

王云辉眼中浮现出恳求的的意念,他拜托青云,语气中蕴含的湿气让这个平常中兄长一般存在的人是那么的楚楚可怜、脆弱不堪,他想要帮助,想要有人支持他走下去,完成这个荒诞的行动,而那个人就是青云。

但青云却甩开了手,甩开了那伸向他,想要寻求帮助的手。

“好奇怪啊,一定是哪里错了吧,为什么啊,为什么王云辉你......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正常,不对劲,不应该,不可能啊!”

青云双手掩面,拼命地摇着头,想要将刚刚所听到的一切统统甩出去,他否认这件事,否定现在。

“听我说,云!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孤儿院!这里是地狱!是牢笼!是那些可恨大人们的牧场!”

王云辉粗暴地将其双手分开,对着青云大喊道,却使青云茫然混乱的神色又掩盖上了一层深深地迷雾。

“哈哈…云辉你在说些什么啊?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不,云……这里根本就不是家......”

“唉?”

“这里是一个非法的人体器官贩卖地,我们,也只是等待被挖走器官的道具而已......”

王云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尖枪一样刺进青云的胸口,将青云在孤儿院度过的美好的每一刻都击得粉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青云低着头,傻笑着,精神癫狂的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试图麻痹自己的思考,逃避现实。

全都是假的,这一切全都是假的,我才不信呢,王云辉一定是在吓我,是在骗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嘛,明明这里是那么好,有房间,有床,有吃的,不会挨冻不会挨饿,而且院长婆婆对我们那么好,怎么可能——

“......院长也是知情人之一......”

“唉......?”

青云猛地抬起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王云辉,想让他否定刚才的话,收回那些话,但王云辉却紧闭双眼,紧咬着嘴唇,扭过头去,逃避了青云的目光。

青云那最后一根纤弱的精神丝线最终还是断掉了......

青云呆呆地矗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句话。

“疯了......你疯了......院长也是......你们全都疯了......我也疯了......”

————

到现在已经几点了呢,青云蜷缩着身体藏在被子里,王云辉早已出去,外面依旧下着大雨。

轰鸣的雷声敲击着青云内心深处,三年前,也是同样的雨夜,但是却在青云内心中增添了一个重要的人,青雨。

那天,王云辉和青云一起将她带回了孤儿院,在卧室里,发高烧的青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通红的脸颊和持续不断的痛苦呻吟声叫院长和王云辉操碎了心。

青云本来是不想掺和这个烂摊子的,但是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一支柔弱微颤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哥哥……别走……哥哥……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哥哥……”

那令人怜爱的声音,呼唤着她曾经的家人,也许他的哥哥在过去抛弃了她,也有可能出事死在了某个地方,但这轻轻的一握,却使两个悲惨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那一天,青云破天荒的一同参与了照料的任务,从早到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那时青云内心深处再一次感受到了家人般的触动,然而,如今,却告诉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青云蜷缩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回想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咒骂到,。

“为什么啊!混蛋!”

————

“院长……你叫我?”

不知过去了多少天,青云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王云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青云的眼中,是青云没有去记?还是王云辉在躲着他呢,在后面的几天里,王云辉简直跟消失了一样。

这天,青云一早就被带到了院长室,院长给青云递出了一份收养请愿书,这本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原本是。

青云沉默着看着手中的表,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是要死了吗……”

青云低着头,低声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啊……对不起啊,孩子……”

院长渐渐低下了头,那是什么表情呢?是对自己的悔恨,还是对孩子的同情呢?

“我很抱歉,孩子,我很想帮助你们,但却无能为力,我一个老婆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警察内部有他们的人,他们的势力强大,我能做的,也只有让你们幸福的度过最后的时光而已。”

“……”

“对不起……孩子……”

青云沉默着站起身,走向门口,昨天让他体检时,他就有预感今天自己会死了,不知为何,在面对死亡时,青云意外的很平静,也许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之后,全都不在乎了吧……

“您觉得这样活着很累吗?”

青云在打开门的那一刻,突然向院长询问到,这一句话,像一把刀一样刺进院长心里,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想,一定是很累吧。”

“对不起……”

一句饱含歉意的话语 最终也溶解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

————

之后发生了什么,青云也不清楚,在模糊的记忆中,隐隐约约看到了哭泣的青雨和钢龙,王云辉在不在,他也不知道,在启程后,青云就被蒙住了头,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

……

到底过去了多久呢,可笑大人刺耳的笑声,金属道具被搬运的咔啦声,重重的关门声,无所谓了,全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说到底,为什么我会活下来呢?为什么要活着呢,干脆死了算了……

“……云……”

好像有人在叫我,谁啊?

“醒醒……云……”

有点耳熟,是幻听了吗?好烦人啊。

“给我醒醒!云!”

为什么要就我青云头上的头套被猛地拽下,刺眼的灯光照的青云直眯眼睛,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令青云意想不到的人,消失了几天的王云辉。

“你,你怎么在这?”

王云辉一边为青云解开身上的绳子,一边说到。

“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找到他们这个隐藏的地点。”

青云猛地推开王云辉,朝他吼道。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来!”

“救你。”

青云听后冷笑了一声,眼中渗出出来泪水,嘶吼道。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谎言,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啪!——

王云辉压抑着怒火猛地给青云一巴掌,朝他喊到。

“一切都是假的?开什么玩笑!孤儿院是假的又怎样!但在那里度过的日子是假的吗!是吗!青雨、小龙还有——雨燕,她们是假的吗!难道就因为这个无聊的事实,你就认为他们是假的吗!开什么玩笑啊!”

青云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暴怒的王云辉,王云辉在喊出雨燕的名字时,如同刀割一样痛苦,内心一阵剧痛。

“王云辉……”

“……”

“这次的客户需要什么啊?”

“肾脏不好,就知道吸烟喝酒,这些有钱人生活腐烂,但这样最好。”

“糟了!他们来了!”

王云辉立刻将青云藏到了暗处的柜子里。

“你这是干什么!王云辉!”

“没关系的,我和你的基因同样是匹配的,也许是我对那里还有用,所以才选择了你,回到孤儿院后,院长会帮你隐瞒的,计划的图纸藏在后院东数第四棵树正前12米的地下,一定要记住,以后孩子们就靠你了!”

“你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的,我早该在六年前就死了,是辉哥让我多活到了现在……”

“辉哥?”

“我只是回到了我本该行走的轨道上,所以没事的。”

王云辉诉说着曾经的过往。

“哥哥……”

“……”

“求求你了……哥哥……不要……求求你……”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叫我哥哥,但,必须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为了你,为了小龙,为了青雨。”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哥哥!”

“我和雨燕有个约定,现在我要履行我的约定了。”

一到开门声,王云辉迅速起身远离了青云所在地。

“哟,自己挣脱了啊!小鬼!”

“抓住他!”

一个15岁的孩子哪是几个大人的对手,不一会,王云辉就被摁在了手术台上,青云躲在柜子里,紧挨着嘴巴。

“就是他了对吧。”

“嗯,开始吧。”

“顾客那边还等着呢。”

因为要取新鲜的器官,而且为了省钱,这帮人连麻醉都不打,王云辉痛苦的嘶叫声回荡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而青云只是抱着颤抖的身体藏到柜子里,一个人哭泣着。

青云想要冲出去,但内心的恐惧压的他无法动弹,青云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抬起头,透过那狭小的缝隙,他看到,王云辉在生命的最后,用对着青云的手,做着一个抚摸头的动作,脸上并不是埋怨,是温柔的微笑。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云。)

青云明白,在最后,他也没有责怪过青云,一丝没有,到这里,青云彻底被内心的罪恶吞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嘶叫声停下了,王云辉,也离开了。

一切都静静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青云,到底过去了多久呢,被尿湿的裤子已经干了,但记忆中那恐惧的场景就如同刚发生的一样,身体止不住的在颤。

终于,青云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跪倒在王云辉的身边,流淌的血液早已化作了一摊恶心的粘稠物粘在了青云的裤子上,青云用哭的发红的眼,看着王云辉,赢颤抖的手将王云辉双手上的手链取下,戴上。

“我会保护好大家的,我会的,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

————

当青云逃出来后,才发现这个密密隐藏的地点就在孤儿院向东不出两千米外,平时和王云辉一同买东西都会路过前面的街道,想到这里,青云不禁笑出了声。

青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天空黑暗无边,现在已经几点了呢?

“哥哥?是你吗?”

远处,一个打着手电筒的小女孩询问到。

“青雨?”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衣服为什么会这么脏?哥哥?”

青云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青雨,这一刻青云意识到了,青雨是真实的,钢龙也是真实的,孤儿院的大家也是,所以,他要保护好这些。

“哥哥?”

“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哥哥你知道吗?云辉哥不见了,院长婆婆叫我们来找他,哥哥你知道云辉哥去哪了吗?”

“……你找到我了……”

“唉?”

“我会保护好你们,我会带你们逃出去,一定会……”

“哥哥……?”

过去,我曾认为我是一个勇敢无畏的家伙,但现在,我意识到了,我只是一个只会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蠢货,这样的我是没法保护好大家的,没有办法保护好青雨,我已经失去了王云辉,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所以……我杀死了“我”……

“……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就是王云辉……”

这一刻,青雨突然对这个她所爱慕的哥哥感到害怕,并非是从外貌上,而是发自内心对他的恐惧。

在青雨眼里,哥哥手上的手链,那由雨燕姐给予云辉哥的手链,却像手铐一样紧紧的束缚着青云,让他不得脱身……

————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将王云辉从睡梦中唤醒。

“好久没有梦到过去了啊……”

“报告!有入侵!”

王云辉拿起手机,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回复道。

“告诉所有人,按计划进行。”

“是!”

王云辉走出屋内,看着远处的火光。

“比预想的要晚啊,那么开始游戏吧。”

这次……我能够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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