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争论不休,窃窃私语。
讨论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对他们而言,这样子才是最正常的,在关于我的事情上这些人很难达成一致的共识。
明明我才是领导者才对吧?
君主立宪制吗?
这样子说也没有错误就是了,虽然很难认定一个人也可以被称之为议会。各持一词的话这里就是四个议会的争论了。
多党制与一党制虽各有利弊,在决定问题的效率上,多党制的弊端还是体现的很明显。
“那个..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争论的场面一下子停止了下来,四个人的眼神同时集火了我。
咦?
这种不明所以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诶?陛下原来你还在这里啊....”
“我的存在感已经淡薄到连你们都不会察觉了吗!”
“抱歉抱歉啦,不过既然陛下决定要出去走走的话,就算我们反对也没有任何作用了吧?所以我特地为陛下准备了轮椅。”
“轮椅?”
“什么时候准备的啊,真不愧是你啊崔利亚。”
“谁让我们的陛下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呢?如果我不多想一点的话那么随时亡国也是可能的吧?”
“虽然是对我的关心但是我实在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呢。”
“那还真是抱歉啦。那个,辛,拜托你去帮陛下推轮椅吧。小心点,陛下现在很虚弱,太快的话可能会吹风感冒什么的。”
“交给我了。”
然后,接下来的展开就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反对轮椅,拒绝轮椅。高声抗议的我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按在了轮椅中。
像是对待老弱病残一样,辛缓缓推动着轮椅带我走出了宫殿之中。
这个轮椅到底是哪里出来的我为何一点都不清楚。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去多想,不想知道的事情就再也不去在意,一直以此为道的我才不会因此而好奇。
仅此而已。
话又说回来,辛并不是随意地推动轮椅,感觉像是有目的的。
这样的问题不好奇也不行吧?
“辛?要把我推到哪里?”这样问道。
“诶?陛下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你们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嘛!”
“啊啊啊真是对不起,那个陛下你知道吗?师傅也来这里了。”
“师傅?”
说起来,辛的师傅?
“就是陛下的兄长,绝。”
“这样的...”
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呢,看来我的情报获取渠道还真是少的可怕。
那么,哥哥的到来和我要去的目的地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草原。”
在城郊外的那篇草原吗?
不论城里天气如何,一直保持明媚阳光的神奇的草原。
之前也有过和大家一起去春游的经历,只是由于所有人都是路痴所以迷路了。
然后在草原上逛了三天三夜最后筋疲力尽,发现到达了露娜的领地才得救。
只是意外,只是一个意外。
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有信心不论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因为差不多全部走过了一遍,想要记住的话还是办得到的。
那么为什么要去草原?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让我着实为难,我并不想一直问辛,那样很麻烦。
虽然笨拙的她不会厌烦就是了。
所以抛去问题不谈,说一些别的事情吧。
我一直很在意的.....
等等,如果这样子不又会是一个问题?
人与人之间对话的前提就一定是一方的发问吗?
啊啊,提问好麻烦啊。
就不能有点先见之明一下子把所有我想知道的东西统统告诉我吗?
但这样子的对话,人与人交流也会很无聊吧?
少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这么说来也不能强求些什么,我还是好好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问吧。
“为什么要去草原?”
“诶,难道陛下连这也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才发现不小心坐到了头发上,摇头的同时头发拉扯着头皮很痛苦。
长头发也有长头发的难处啊,索性找个时间剪短点算了。
就算我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短头发的设定。
“是因为,师傅在那里教育紫苑寺。”
“?”
教育?
如果说是教一些战斗技巧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但是教育这个词....总感觉哥哥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吊着打一类的。
说起来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从我失去记忆开始到恢复记忆为止,她们一直在讨论些什么。
然后我就在椅子上睡了很久?
这群人难道连我昏迷了也没有发现吗!
存在感大危机。
实在是太过分了!
总感觉受到了相当不公平的待遇,就算是君主立宪制的君主也不像我这样!
“诶,很期待呢。哥哥的教育手段可是超乎寻常的。”
“的确呢,师傅的教育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不过,如果不是师傅的话,恐怕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侍奉陛下吧。”
“说得我一点作用都没有,似乎全是哥哥一手操办的一样。”
“某种意义上吧。”
居然承认了....
还真是令人伤心。
仔细一想,虽然与辛认识很久了,却没有怎么问过她过去的事情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去问一问?
听一听别人的过去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
但是刚刚我还嫌提问麻烦,实在很自责。
“辛,可以给我讲一讲你过去的事情吗?”
“诶?陛下怎么突然问些这个。”
“一直没有什么机会问呢,想了解一些罢了。因为你们四个里面,我和崔利亚最为熟悉,蓓蓓的话也算是一直我带着,你和菲的过去我基本不知道呢。”
“既然陛下都这样问了,那就讲一讲吧。也不算得上是什么好的故事就是了。”
配合着说话的节奏,辛稍微放慢了推轮椅的速度。
清了清嗓子,这样讲道。
“老实说,我的过去的确不怎么样。嘛,从小就是一个人,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什么远房亲戚更不用提了。总之就是孤孤零零一个人。嘛,也算是从小就开始流浪吧。偷东西啦,挨饿,被打这类事情对于我而言也算是日常了。现在想想,那会的生活还真是艰苦的说。”
“嗯..”似乎听到了很悲惨的过去呢。
“然而就算如此,生活也不得不继续下去,在这个世界之上只要有活着的欲望就一定可以活下去的。虽然...嘛,这样的感觉陛下也一定明白吧,那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的感觉。有点怀念呢,那些旧友们,当他们都已经白发苍苍再无力去行骗,或者是偷东西只能沿街乞讨的时候,我还是如此,不曾有过一丝改变。感觉格格不入,感觉这样子下去自己会变得不再像个人一样。所以我决定离开那里,开始了自己的旅行。
嘛,其实流浪更合适一些了,仰仗着我自己体质的特性,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真的太过容易了。我也见过不少人情世故,也经历过了不少天灾人祸,战争饥荒一类的东西,这些就像是毒品一样侵害着我的思想,那种追求平淡生活的想法也渐渐离我远去了呢,总感觉如果每天不去打一架就少点什么这种武斗思想开始逐渐支配我....其实是害怕吧?现在回想的话。也不知道畏惧什么,所以那会的我一直在追求强者,也想变得和强者一样。嘛,陛下也是知道的,但是我自己却无法了解理由,我成为了类似于赏金猎人的存在,就算是在这个和平的世界里,纠纷也从未停止过,没有人去禁止杀戮,但是也没有人会喜欢杀戮。只是那种想要变强然后改变自己的心理让我走上了一条无法评判的路。
不得不说,我的运气实在是个问题,我所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杀掉师傅,我甚至怀疑那个给我任务的人是否有谋害我的想法了。结局很明显,我输得很惨,自信着自己不会死,却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那种冰冷刺骨的痛觉,逐渐坠入深渊的意识模糊,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但是,我见识到了真正的强者,比我之前见到的所有人都要强,恕我直言,甚至比陛下还要强。师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如果解释为为了培育一个他不在身边时候来保护陛下的人这样子会比较合适一些,总之师傅选择了我,并且在短短一个星期内给予了我足以面对死亡的力量,人生从此开始了另外的转折。
之后的事情陛下大多就知道了。”
陆陆续续,辛讲述了一个并不足以称为故事的故事。
我也稍微了解了一些辛,当然只是稍微的程度。
她并不想和我分享一切,我也没有理由去强迫她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这么多,我已近很满意了。
轮椅还在平稳地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草原上铺砌了一条道路。
虽然是鹅卵石铺的,但是轮椅走在上面却意外地没有任何颠簸感,这样子懒散的样子被哥哥看到会被批评的吧?
只是我也渐渐习惯这种懒散的感觉了。
不得不承认受人照顾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阳光很不错呢,如果是那一边世界的话马上就会是夏天了,这种残春的季节,正是这个世界永远不曾变动的季节。
就像是我一样,永恒地,固执地,不发生一点变化。
风从草上划过,草原也泛起了像是水面一样的波纹,传来一阵算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的草的味道。
噫
发出毫无意义的感叹词。
天空依旧如此蔚蓝,仅存的几朵白云的存在也难以被发现。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认同的好天气吧。
总感觉不怎么见到过阴雨天,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老实说怎么样的天气都可以了,只要温度事宜的话就算是下上一个月的雨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到了纯粹的夏天或者寒冬,那样的天气就着实让人难以接受了。
事情总不能自己怎么想就怎么来,对吧?
那么,我呢?
道理我都懂,只是在实际情况下却不由己地想要得到,或者说一定要得到。
大概是任性吧?
就像刚刚我想听一听辛的过去一样。
诶,如果不能区分出来合理请求与任性的请求话会很令人困扰的。
虽然就算是我自己我也分不清就是了。
为了弥补这份愧疚感,我决定向辛讲一讲自己的过去。
“那个?”
因为不知道怎么起头,用“那个”这样的开场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思考的时间。
“恩?怎么了陛下?”
“那个...”
但是使用“那个”这样的词语,也会经常难以继续说下去。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讲一讲我的故事吗?”
“诶?求之不得呢,我也想知道陛下的事情呢。”
“嗯..那么该从什么讲起来呢?”
等到马上要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于原来的事情记忆的并不清楚,就像是有人恶意地让我的记忆变模糊一样。
只能从还记得的事情开始讲了吗?
也是件很让人难为情的事情,甚至直接于我目前所面对的最大的危机。
我总是晕眩的真相。
“那个..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诶?”
看来这样子的描述并不能让她明白。
“换一种说法,我自己的存在其实是虚伪的。不,说虚伪其实有些不合适,你有听说过本我和自我吗?”
“并没有听过。”
“本我,是一种想要满足本能冲动的欲望,享受满足而规避痛苦。自我,则是有意识地去避免那种源自本能的冲动。虽然并不一样,但是现在的我处于一个类似于自我的程度。我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有意识而去的,有些事情甚至并非出于本心。然而,真正的我...却不是这个样子。随心所欲,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去得到,想要毁灭一切就去毁灭一切完全不顾及别的事情。有些事情甚至还没有想到就已经开始实行。”
“诶?那样的陛下我似乎还有点印象呢,虽然...感觉有时候像一个莽夫,但是挺好相处的。”
“挺好相处吗?说实话我对那时的我并没有太多记忆,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所以说,陛下其实是双重人格咯?”
“大概吧,但是我很清楚,那是我自己,真正的自己。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为了限制破坏的枷锁而已。就连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限制“我自己”而存在的。这样的我还有什么用?”
“陛下这样子讲我也不明白啊。嘛,我的理解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差劲的。”
“我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啦,所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就是了。”
恩?
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优哉游哉往前的轮椅停止了下来。
头顶的感觉异样柔软,两团迷之物质紧紧地与我的头顶发生接触。
是被抱住了吧。
“辛?”
疑惑地问道。
“陛下一直是陛下呢。”
“诶?”
稍微仰起头,看着辛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了慈祥的微笑。
“虽然经历了近乎无数的岁月,陛下一直像一个小孩子呢。
我虽然没法理解什么,更无法理解到陛下现在存在的意义。但是啊,我是知道的。
陛下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最爱吃的甜食,最喜欢去的地方,最喜欢听的音乐。
每天早晨一定要干的事情,傍晚睡觉前一定要偷偷地出去,躺在床上还要向崔利亚撒娇。
虽然有时候有些阴沉,虽然有时候有些神经质。
但是,我们是一直知道的。
不论陛下性格变成怎么样,陛下永远是陛下。音华,就是音华。不论变成怎么样,至少我们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之前的一些事情,陛下也是明白的。
我们没有抛弃你,是你自己离开了我们。
但是现在回来的话,除去欢迎回来,我们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祈祷时间停止吗?这样子陛下也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吧。
至少,你,才是我们唯一认可的人。
音华,就是音华,不是吗?”
“真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一些颤抖了。
“真是的...在瞎说些什么鬼话。”
然后,就连自己的话语也变得莫名其妙。
如果所有人都会接受这样的我那么就算是变成原本的样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原本的样子吗?
然而我还没有想到这里...
断断续续的话语就这样说出去了。
“真是的...在瞎说些什么鬼话..明明,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辈..却,却非要以长辈的身份和我说话...”
能被接受真是太好了。
“那个,辛...”
不知不觉中我的语调有些呜咽了。
“谢谢。”
克制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