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不曾明白,人们给东西取寓意相反之名时是抱着怎样的情感。至少,当他念着“华”字时,入目的旧窄巷子只透露出这名的讥讽。
两年了。
甘畅目露眷恋之色,他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西华巷子口环视四周。也不是远游不得归,只是以“凡人”的身份回到家里,始终是一种值得贪图的幸福。
对,这为人所不削的旧巷子,正是他的家。
“哥哥回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声,让附近玩乐的孩子鱼贯而出。下了墙,下了树,或从屋里拿着小木锤跑了出来...不一会,他的身边便拥了一群小萝卜头。
“来,拿着,这是你的。最近有去学堂吧...这个是你的,老爷子的病好些了吗...这个...”
甘畅忙着分发手里的东西,平日冷着的脸此刻温柔的不像话。那些拿到东西的孩子则不肯离去,而是围着他,说些平日里的趣事。
“笃笃...畅娃回来啦...”一个老人被小孩扶着,颤颤巍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拐杖敲戳着地发出闷响,她微眯的双眼充满慈祥。
“长瘦了...也是苦了你,一直在外奔波劳碌...脚也不曾歇歇...”
老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从丈夫将那两小孩带回家后,她便一直照顾着他们,也算是半个母亲。只不过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不肯占别人半分便宜,一个人照顾着有病的妹妹。如今到这个岁数了,还未曾成亲。
“是时候找个体贴人照顾照顾自己了吧。还记得以前和你一块玩的那家铁匠女儿吗?他女儿生的越发好看,为人勤俭持家...”
“...嗯。以后有机会看看吧。”甘畅含糊地应答着。他明白老人的意思。只是自己“在外做长工”的身份是虚假的,不值得托付。况且,他还盼望着获得百花宫外门弟子的资格,好去照顾在那治病的妹妹。戚长老同他说了,只要他好好做手里的工作,便愿意帮他引荐。
“笤笤呢?”甘畅拿着最后一份礼物四处张望。这孩子乖巧,又粘自己,这种时候她应该在的。
“她去莫姐姐那了!”身旁的孩子答道。
“莫姐姐...?”
“对啊!莫姐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在孩子们的七嘴八舌中丰富了起来。这是个性格温婉的富家千金,为人善良,平易近人。笤笤此刻不在,正是因为腿伤,被她带去府上请医师治疗去了。
——不过怎么会腿伤的那么重呢?竟落了残疾。
百思不得其解,甘畅皱起眉头询问道:“笤笤的腿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场面突然安静。孩子们都鼓着腮帮子,一脸愤愤,像一戳既爆的气球。可又像是畏惧着什么,不肯说。甘畅心一沉,已有猜测了。
——不会这么巧吧...
甘畅想起了舒萧寒同他讲的事。他一直守在城里的豪华地带,两年来也未曾以“凡人”的身份来过这。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很难得知完全。很快,他的猜想应证了。
“是执法者!他干的!”终于有孩子按耐不住说了出来。像是怕甘畅不明白怎么回事,孩子边说边趴着,拖着腿摩擦在地上表演给他看。那力度似乎想要把腿掰断。。
“那人就是这样,这样拖着她一路走过去的...”
“就是就是!只是因为笤笤不小心撞脏了他的衣服!”
...
“哼!这些家伙我根本都不喜欢!”
“我也是!”
...
孩子们接二连三地表达着自己对执法者的厌恶。甘畅眉头紧锁不知道该怎么做。这里实行片区管理,他管不着,只有像舒萧寒那种临时调派的才不归该区的头管。
许是大伙都说着,胆子大了,一个孩子突然高声道:“要我说,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个脸上有大胎记的人。他胎记黑乎乎的,脸又丑,还那么残暴...”
“你是在说我吗?不知死活的小鬼!”
“啊!”小孩只来得及一声惊呼就被来者提着衣领抓了起来。他的脖子被衣服勒着,小脸涨得通红,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试图抓住生的希望。
甘畅下意识想救他,却被大汉冰冷的眼神镇住。他猛然想起,执法者内部是不允许彼此发生冲突的,违者轻者禁闭挨鞭,重者逐出队伍。而他还有妹妹在等自己,他...然而,就是这几秒的愣神让他错了偷偷攻击的好时机。事情开始往坏方向发展。
“你快放下他,天理何在啊...”
“劳资就是天理!老太婆就少给我叽叽歪歪的!嫌活久了?滚!”大汉骂骂咧咧,一股强劲的力量自他波动开来,毫不留情地将在场的老人孩子给掀翻在地。他又抓着手里孩子的衣领,表情凶狠地要往地上摔。“还有你,说谁丑呢?你有命说嘛你!我爱干嘛干嘛,也不瞧瞧你这地,破破烂烂的,又没有供奉。还碰脏我的衣服...既然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活久了,那就给我滚进地府!”
“你他妈找死!”
忽听一声娇喝,一道流光向大汉飞速砸去。那是块被灵力包裹的盾牌,它似蛮牛,将大汉砸得向后飞去,竟接连撞倒了几面墙。孩子也在这时掉在了由灵力组成的“云”上。
“欺负凡人算什么本事!你个不要脸的家伙!”
甘畅抬眸一看,来者果然是舒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