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和蜜酒？那是仆人负责端到眼前的东西！——著名骑士沃尔斯·安·马科姆
狂欢夜降下帷幕，佩斯布达久违地迎来了安静的早晨。没有宵禁的约束，庆典闹腾到了凌晨，再加上灌进喉咙里的酒精，非得昏睡到日上三竿不可。昨晚陪着伙伴畅饮了十余款啤酒的帕彭海姆本也属于其中一员，现在却不得不挣扎着来到城门口，亲自送卡尔离开。
帕彭海姆晃了晃脑袋，宿醉和困乏所造成的昏沉感总算消退了两分，他瞥了眼浮现天际的鱼肚白，忍不住一声叹气。
“临行前能看到呆瓜骑士没精打采的模样，倒也算是惊喜。”
打从孩提时代结束，卡尔便开始了佣兵生涯，早已习惯了战场厮杀与酒场痛快飞速切换的刺激生活，此刻非但清晰健谈，甚至还能纵马骑行，赶好几十里路。帕彭海姆确认卡尔那双握紧缰绳的手毫无颤抖的迹象，对于清早赶路的担忧总算没有脱口而出。
同样按回嗓子眼的，还有对于友人的惜别以及挽留，帕彭海姆和卡尔都是咬定牙关不放松的人，眼下这情况就算劝告也只会煞风景。
“愿朱庇特神的光芒与你同在，我的兄弟。”
听到这祝愿平安与武运的祷告，卡尔笑了笑，轻挥马鞭，绝尘而去。
帕彭海姆也不多做逗留，打着哈欠便往回走，骑士授勋虽已结束，但入队后的种种琐碎事仍需要他操心办理，况且现在的他还急需要补上一觉。帕彭海姆暂住的旅店距离城门口的距离不远，身体强健的骑士却一路走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房间，他胡乱拍了拍亚麻衬衫，不等扬起的灰尘落定，整个人便扑入被窝，和衣而睡。
昏昏沉沉的一觉过去，惊觉骄阳正盛，骑士猛地睁眼，却又被刺眼的光线扎得流泪。
掐了掐脸颊，多少摆脱掉酣睡残余的惺忪迷蒙，扫了眼简陋却整洁的卧室，帕彭海姆开始厘清一桩桩要在这两日内完成的急事。
帕彭海姆赢下比武竞技的第三天，皇帝的近侍便约见了他，带来了获封骑士的好消息以及由此产生的一连串讯问和考查。
这也难怪，亲卫队是随扈欧仁妮陛下的重要团体，名额本该由弗兰尼斯的贵族市绅垄断，再不济也应是世代居住领内的清白身家，容许外乡来的无主骑士加入称得上殊遇。
近侍们领过来的宗谱学者和纹章学专家当面对质，严格核查了帕彭海姆的家世，边上还有帝国教会的圣职人员使用镶嵌宝石的圣器来印证誓言的真实性。帕彭海姆听说过牧师能够鉴定骑士守誓的传闻，今天算是得窥真相，按照牧师的要求，帕彭海姆用双手按着圣训经典，面朝神祇的石雕，一字不差地念诵着效忠誓言。
“以大神所赐的勋与荣起誓，我将为主君的利刃，遇荆棘则斩；以家族所赐的姓与名起誓，我将为主君的坚盾，逢枪矛则阻。”（大神即朱庇特，祂是骑士的庇护者与秩序之神，被奉为诸神的王）
骑士效忠誓言也许是帝国全境流传最广的圣训真言，不但每个贵族家世的武人都会在各类仪式中用到，就是街头的小孩也时常会在打仗游戏里效仿，帕彭海姆自幼便走上了骑士之路，当然是抑扬顿挫、脱口而出。圣像胸前镶嵌的宝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场突袭考核于是戛然而止——来人并未向帕彭海姆吐露半点风声，就那么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过了十来天，他方才知悉参与授勋仪式一事。
等候结果的这段时间帕彭海姆倒也过得自在，尽管偶尔会察觉到跟踪者的痕迹，但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出格举动，帕彭海姆也就当作无事发生，只是按照既定计划，开始为入职后的生活做起准备。
亲卫队虽在城外和宫廷内都设有营房，但那仅供队士们操演值班使用，每逢休假，队员们仍需一套自己的住宅。多亏卡尔在旁协助，帕彭海姆总算找到了一位好说话的房东，租下了一间便宜的寓所，麻雀大小的房子，却胜在五脏俱全。房子的装潢式样陈旧，整套家具也显然上了年纪，好在屋主用心清洁修补，室内十分洁净，桌椅橱柜结实耐用，不必额外花心思添置物什。
房东夫人的娘家是弗兰尼斯负有盛名的布料商，三代人都在为维斯塔的大公们提供服务，在欧仁妮皇帝的宫廷中也有熟人，很容易就确认了帕彭海姆的身份，允许这位远道而来的骑士缓缴押金和房租，幸赖于此，帕彭海姆手头活泛起来，得以考虑雇佣私人仆从的问题。
在老家当贵族少爷的时候，帕彭海姆就颇为厌烦日常琐事，环游半个帝国，经历佣兵生活的磨练后，他更坚定了这一点。
“骑士的本职是精进武艺、竭尽忠诚和赢得荣誉，一个正派的骑士当为夺取胜利而生存，为光耀门楣而生活。”帕彭海姆第一次挥舞剑刃的时候，父亲便如此教导过他。
至于嫌麻烦什么的，那都是次要原因，嗯，都是次要的。
唯一的遗憾在于，挑选仆人的过程还是得自己操心，要是早点开口找卡尔帮忙就好了。知道卡尔无意加入亲卫队以后，帕彭海姆就意识到分道扬镳的一天迟早要来，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卡尔会走的这么急，他还以为这位老友会在自己这里赖到夏季结束。
这家伙应该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混混外表的佣兵青年总能找得到稀奇古怪的情报源，可惜帕彭海姆的立场委实不便过问，只好听任这位损友潇洒作别。
向店家要来一小桶井水，以及一满杯在井下冰过的苹果酒，帕彭海姆来到简陋的澡堂，不紧不慢地刷洗过后，清水的凉爽替去困扰身心的燥热，一饮而尽的果酒更是带来松快的感觉。
穿好干净的亚麻衣裤，帕彭海姆步行穿过数个街区，来到城南的集市区。
佩斯布达的建立与繁荣是维斯塔家族崛起之路的投映，弗兰尼斯大公们在扩充、巩固权势的同时，也有意识地规划着领地首府的发展：初代弗兰尼斯公爵“伐木者”米夏埃尔·安·维斯塔引导领民创建了这座城市，在堂弟伊曼纽·安·维斯塔的建议下，米夏埃尔大公选定地势较高的东北部为宫廷的所在地，并以宫殿为基础发展出了一整个内城区。住在这里的居民主要是为宫廷服务的官僚、工匠和商人，大公能够随时传召这些臣民，十分方便。
相对应的，地势较低，阴雨连绵时还会出现内涝积水的南部，发展成了商贩兜售货物的集市区，扯张草席摆摊的小行商不说，能够拥有自己商铺的店主们都修建了两层或者三层的房屋，以免货物被淹。这些建筑拼凑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片片富有市井气的商业街区，涌现出数量众多的中介机构。
在这之中，介绍冒险者和佣仆的组织发展得十分成熟，无论是人力资源的外遣还是雇用人员的引介都驾轻就熟。一位穿着衬衫的侍者引路在前，帕彭海姆很快便见到了一位符合自己要求的求职者。
眼前的年轻女性行过问候的礼节，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帕彭海姆注意到长茧的手指相互揉搓，为了缓解对方的不安与紧张感，他主动开了口。
“凯蒂·海德？”
“我在，大人。”
“作为女皇卫队的新成员，我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仆人，有人向我推荐了你。”
“是的，我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但在雇佣你之前总得谈谈，一起用个午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