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塔(六)

作者:cream9970 更新时间:2025/4/4 20:17:23 字数:2604

在两位侍从的配合下,矫健的男子披挂好甲胄、靴子和斗篷,但特意没有佩戴头盔——下午有场召集了大半个骑士团的演说,有必要让与会者记住一个英武高贵的自己,毕竟自此之后,他会正式成为骑士团的保护人,更不必说他本就是这些骑士的封君。

伊曼纽·安·维斯塔,初代弗兰尼斯大公的长子,在半年前接过了父亲的权杖,同时正式成为拓殖骑士团的团长。现如今,又将成为灶台骑士团新的保护人,以此达成一种传统——每一代的大公都将举行公开的效忠仪式,彰显自己之于灶台骑士团的权力主张。

这种传统能够巩固维斯塔家族辛苦取得的地位,宣示维斯塔是身份高贵、家系纯正的豪族,由此,维斯塔的公爵们是一群蒙朱庇特祝福的真正骑士,也是受战士拥戴的领袖,在神与人的注视下一代代统治和战斗,吟游诗人会传唱他们的事迹,维斯塔之血则沉淀入家族神话的荣耀。

仆人们推来等身长的铜镜,全副武装的伊曼纽满意地审视镜像:合身的铁甲衬托出英挺的身姿,细腻柔软的羊毛斗篷遮住颈甲和胸甲的上半部分,红色的末端垂及牛革腰带,镶嵌宝石的亮银剑鞘悬在腰带上,里面静躺着光彩夺目的剑刃,只可惜是礼仪用剑,不堪实战使用。

“那些骑士会对这个日子印象深刻的,瞧,你比宴会上的孔雀还要显眼。”

和披挂齐整的伊曼纽截然相反,只穿了简单猎装的男子一手酒壶一手持杯,放肆地评头论足。

“做只孔雀总好过当个醉汉,巴里,我的好弟弟,你就不能少喝些酒吗?”

“只是些苹果酒而已,再来几壶我也不会耽误事。”

“喝醉的人总嚷嚷自己没醉。”

“哈,我离喝醉还早的远呢,假如去罗穆卢斯的使节有我现在一半清醒,咱们的骑士团也不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了——灶台骑士团,别人总要问一句凑那么多伙夫干嘛?不过话说回来,组建圣符骑士团这事本身就挺疯的,真想不明白老爹还愿意付那么多钱。”

六神在上,要是今天来的是父亲该多好,至少他不会像小弟这样泼冷水。伊曼纽皱了皱眉头,巴里也许真喝高了,这种玩笑可不该由一个维斯塔家的人来开。

“灶台是朱诺的神圣符号,骑士团以此冠名意味着蒙受神恩和无上光荣,放眼整个帝国,只有寥寥十数支骑士团得此殊遇,但凡是帝国公教徒就该感畏不已!”

尽管自身也算不得虔诚的教徒,伊曼纽倒是呵斥得理直气壮。

公爵的胞弟险些弄洒手中的美酒,小声嘟囔着反驳:“世上头一个向朱诺,而不是朱庇特寻求赐福的骑士团”,他顿了顿,“的确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朱庇特的所有圣符都已赐给了别的骑士团,也该请求其他神灵的赐福。一群骑士拔出剑,向家庭、生育与谷物之神献祭,这可真是绝妙的画面”。

显然这种对话不宜继续,伊曼纽拍了拍手,他年纪最小的兄弟只好退出了房间。仆人们也各自忙活起来,有的撤下镜子,有的用天鹅绒垫捧起华丽的头盔、盾牌和马鞍等昭显武人身份的器具,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出营帐,来到仪式会场的时候,骑士团众人和其他显贵看到的是一整支行列:举着方形旗帜的六人骑马走在最前,其后跨着宝驹的大公本人,公爵身后跟着仆人们,他们或是捧着某样器物,或是击鼓吹号。

引路的六骑士在指定的地点下了马,但仍然持着方旗,大公也改为步行,身后的队伍则止步会场边缘,只有捧着权杖和头盔的两位侍从继续跟在公爵身后。

除却部分要务在身者,多数骑士团成员均静候在场,最魁梧的两百名骑士列成相对的两条纵队,中气十足的号角声响起,这两百人齐刷刷举起斧枪,尖刃交错于头顶,艳阳下寒芒相映如一线亮星。到了这里,就连最后的两位侍从也停下步子,公爵独自穿行其间,所到之处斧枪及时撤回,一路畅通无阻,顺利登上铺满亚麻毯的木台。新赴任的骑士团长居高临下,扫视全场,数千名观众神情各异,他则以自信而不失威仪的笑回应。

朱庇特在上,公爵的演说大获成功,观众们抚手欢呼,间或有人抛掷鲜花或软帽,好像在庆祝一场不得了的胜利。如此热烈的氛围中,公爵抽出佩剑,连着三次高举那漂亮的剑身,身后十余面红棕色幡旗猎猎迎风,染印于上的深褐法典或燃火灶台纹案随之而动。

包括团长在内,灶台骑士团的正式成员三十人一组,轮流来到台下的一小片空地,单膝下跪,捧着剑向大公宣誓效忠,不仅重申服膺其作为主君的威权,还承认公爵是真正的军事领袖,执行这位恩主的命令。单组的宣誓用不了多久,但前后参与效忠的骑士约有六百人,伊曼纽不得不肃立台上三个钟头,以示他能公正而庄重地对待每一位骑士的忠义,尽管铠甲的重量压得人疲惫。

伊曼纽不类他那年迈的父亲,对于这类仪式缺乏敬意,但他清楚其中价值,也清楚自己必须扮演热诚倾听的有德领主,用几乎要折磨出茧子的耳朵,一遍遍听那些老掉牙的台词,还得第一时间抬起右手回应,挤出勉励封臣们的笑脸。

公爵一行抵达会场时不过是午后,等到最后一组骑士诵读完誓言,福玻斯神的马车眼见要走完又一日的行程,可灶台骑士团并非一般的军事组织,而是蒙受神恩的骑士团,因此在世俗意义上的效忠以外,还必须完成一些宗教仪式。

“再次感谢您能拨冗前来,紫衣祭司阁下。”

着紫色长袍的教士颔首致意,因为要主持仪式的缘故,他没有佩戴紫色的帽子,但身上衣袍的式样十分繁复,扮相比平日更为庄严。

这位高级的神职人员走上木台,以宏亮的声音开始布道。

“朱庇特与朱诺在上,六神在上,诸位公信徒,诸位兄弟姐妹,请容许我,来自奥雷佐的拉格朗日与你们一同吟诵神典中的一节箴言:‘骑士虽拔出了剑,杀害了人,却仍得以不失神的恩宠,因他双手虽沾满血,却无一丝黑暗’。

灶台骑士团是神明庇佑、教廷祝福的圣军,以骑士团名义进行的战斗即是圣战,请不要忘记,灶台是朱诺的标志,曾为纳库鲁的不幸夫妻带去光与热,即便直面世上最可怖的神罚之一,也保护这对合法夫妇免于丧命,使他们获得了宽赦和公正。我希冀骑士团的兄弟姐妹们执剑时心存正义,此义如朱诺的灶台之火般心系蒙冤者、弱者和值得捍卫者,庇护千万人家。诸位皆已迈上骑士之道,当然应在朱庇特的感召下建立功业,但也切勿忘记你们对于朱诺神的约誓,肩负为封君之家族与万民之家庭而战的义务。如此,即令你们不得不行杀生之举,亦可免于忏悔而升光洁之天,因这举动为你们所侍奉的神允许的义举,你们仍将是神所恩宠的义人。”

奥雷佐的拉格朗日祭司继续引经据典,强调骑士团的神圣所在,并以冗长的话语祝福了骑士团的保护人,也就是维斯塔大公和他的家族,鼓励骑士们将忠于大公作为必要的美德。

都是些场面话,不过作为布道的台词来说刚刚好,况且还很清楚地告诉了这些骑士该听主君的话,虽然光凭这点值不回两千枚约翰内斯金币。在旁休息的伊曼纽·安·维斯塔部分同意了弟弟的想法,组建一支圣符骑士团实在是花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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