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清越间,着棉甲的长矛手熟练列阵,眨几下眼的功夫,厚度六行的数个实心方阵已成秩序,背负鸢盾的弩手们也肩挎箭袋,列为横队。眼见公爵频频点头,两位军团长乘势下令敲鼓,牛皮鞣制的鼓面槌打出雄浑的声响,方阵按着节拍趋前,弩手则纷纷装填箭矢。
“射击!”
早有数十个稻草人事先立好,弩机扣动整齐划一,两百来弩箭把草人射作刺猬,方阵则借着弩手让出的道,快步冲上,将草人扎倒。
“声势很好,这几个月也辛苦你们了。”
军队的令行禁止章法有度,公爵看了自是满心欢喜。
“距离实战还有不少差距,我们接下来会加紧操练的。”
“很好,不过赏赐还是不能少的,我等下会差人过来的。”
对于卖力的下属,公爵自是不会食言,当天下午,两小箱金币出现在卡洛斯和沃克夏面前。
两位军团长自然是一人一箱,他们的处理方式也各具特色。卡洛斯当众宣示公爵的奖励,命令掌旗官将这箱金币登入账本,将来支付军费,沃克夏则拿着这些钱买酒买肉开宴席,并借着这次机会宣布免除手下欠他的债务,全团的欢呼声这下是真的响彻云霄。
原来,这些天,沃克夏仗着自己出千的本事,赢得手下的大头兵个个债台高筑,训练时不敢违逆,沃克夏又深知赌场的规矩,把把都是大胜大亏,围观众人是心血澎湃,明知不对劲也要跟注。
这群老油条、浪荡子,你同他们摆长官的谱,他们有的是阳奉阴违的手腕子,可你要是做了他们的债主,那他们为了赖账,什么事都肯听你的,况且男爵待他们也不差,每次拎来的酒够烈、肉够香,久而久之,绿团上下就真被这位驯得服服帖帖。绿团的进步被黑团看在眼里,也激起了黑团众人的好胜心,这些老实青年起先是不敢加入,后来渐渐生出对绿团的鄙夷,最后情绪转化成一种警觉,生怕对方反超自己。
接下来的数百天里,公爵不时来军营察看,一次比一次满意于新军的表现。到了1150年的秋季,伊曼纽骑着马,只带了几个侍从过来。两位军团长一入营帐,公爵开口便直接发问:
“这些小伙能上战场了吗?”
爵士心下一沉,但士兵为领主作战本是天经地义,军队哪有不流血牺牲的的呢?
“只要您下命令,我们马上就能开拨。”
“绿团这边也是一样。”
公爵微微颔首,然后向两人解释起了由来。
“拜恩贝格公那边有了动静,我们的探子打听到他联络了多位勋贵,并已开始了领内动员,约克公爵也率领军队加入了。”
“这个节点,拜恩贝格军应该快完成集结了。”
消息侦察和传递也需要时间,沃克夏粗略估算,判断情况紧急。
“敌阵有两位大公坐阵,实力不容小觑,我军最好是抢占有利阵地,以逸待劳才能抵消兵力差距。”
当天晚上,两个团便收拾好了器械、军装及五日份的口粮,次日早餐用罢,两千人的队伍便踏上了道路,相伴的,还有灶台骑士团的全部连队,以及数百米受雇民夫。一行约三千六百人,沿着夏天刚整备好的道路向东向北进发,筹集军粮的使令早一天出发,行军路上不时有满载物资的木车汇入。
弗兰尼斯军的行动十分迅速,公爵及亲卫队不过晚了十天出发,就得知前军抵达格拉茨堡,并已寻找到合适驻地的消息。
前线的士兵构筑阵地、征召船只并封锁沿河岸涂,后方的补给和援军也陆续入阵,完成了万全的准备。直到这个节点,拜恩贝格—约克联军才姗姗来迟,两位公爵派出小股兵力,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势,但均被击退,弗兰尼斯侧也无意主动进犯,战争很快转为静坐。
对峙的第二十五日,声势更大且消耗更大的联军先一步撤退,弗兰尼斯军随即以胜利者之姿返回。公爵接到双子城市的求援,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
米夏埃尔大公未退隐时,阿尔斯特堡、留比斯就和弗兰尼斯来往密切,伊曼纽成为大公的同年,二弟罗兰与安洁莉特·曼小姐喜结连理,这位温婉的女士是留比斯执政的掌上明珠,这段婚姻让两方的关系愈加升温,双子城市的另一个也因为谷物贸易和大公的善意,决意与弗兰尼斯达成盟约。
然而,依照前一年签署的《布莱梅盟约》,自治城市们理应保持外交立场的一致,布莱梅对结盟很是犹豫,柯伦则鲜明地表态拒绝,因为约克大公是柯伦的朋友。留比斯和阿尔斯特堡不希望闹僵,转而请求弗兰尼斯大公签署秘密协议,私底下达成防御同盟。
伊曼纽为了利用喜鹊同盟的贸易网络,也为了增加自己的朋友,很爽快地达成了君子协定,不成想,入侵双子城市的敌人粉墨登场,迫使他现在要履行这一秘密条款。
于是,类似1147年的一幕复现了,弗兰尼斯军刚结束一场战事,就不得不长途行军,奔赴另一条战线。公爵起初也担忧重蹈覆辙,加入他的盟友也不愿继续同行,纷纷抽身。
然而新军团的表现打消了大公的顾虑,两支步兵团保持了日均二十居鲁(四十)的行军速度,和骑士团一道,在四十天内驰援到位。两千余弗兰尼斯人加入阿尔斯特堡—留比斯军的阵容,布莱梅的援军也如期抵达,各方军队合兵一处,兵力已接近万人。
1150年的霜月出奇得温暖,因此会战并未因秋季结束而规避,战斗在霜月下半旬爆发,入侵方的卡切伯爵虽兵力弱势,但汇集了更多骑兵,因而采取了自信的主动进攻。作为会战地点的萨迈杜原野地形平坦,确实是利于骑兵冲锋的战场,但也正因是平原,十分适合长矛方阵的展开迎击。
对坚信骑兵重要性的卡切伯爵来说,萨迈杜会战是不幸的,这个时代合格的步兵并不常见,他却一次性遇到了其中的两支,弗兰尼斯新军在左翼顶住了骑兵的数轮冲击,布莱梅市民卫队则表现更为出色,伯爵虽及时调整战术,改为以下马骑士发起冲锋,但几拨攻势均不得寸进,伯爵也为布莱梅人擒获。
萨迈杜会战在当时并未引起其他诸侯的警惕,却让布莱梅意识到了弗兰尼斯的潜能,他们由此同意了盟约,在这种情况下,本就最为弱小的柯伦也不能再坚持己见。喜鹊同盟为正式盟友展现了十二分的诚意,不仅承担了弗兰尼斯军出动的开销,并且愿意为维斯塔家族探听情报,帮助伊曼纽公爵防备拜恩贝格和约克。而情报战的优势,将会在几年后的战争中发挥极为关键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