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我们亲爱的前会长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是这个世界无聊,而是你变成了无聊的人!”
先不管当时的我是如何回复这句名言的。
现在的我会这么回答她。
“不!有错的是这个世界!”
学妹风见芽育把手放在桌上撑住脸颊,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看着一边吼叫,一边充满气势站起来的我。
“都已经高三了还说出这种话,即使是喜欢轻小说的我也无法接受……”
“这不是中二病!没办法,这是事实!”
我伸出食指指向风见,就见到她像打从心底感到麻烦似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都已经高三了”这句话,我不是没有自我检讨过。
我坐在前会长樱野玖璃梦的座位上,尽量让激动的情绪恢复平静,再次观察起室内。
这里是碧阳学园学生会办公室。
办公室本身看起来很简单朴素。大小约半个教室的长方形空间里,放了一张用来开会的长桌与椅子,墙边还放了置物柜。
至于座位分配,窗前的上座是会长座位。长桌两边各有两个,加起来共有五个座位。由于最近几年的成员都是五个人,所以基本上没有下座。这是一个整体看起来极为单纯,换句话说就是毫无特色的THE·会议室。
即使如此,对我来说,这里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场所。
对去年一整年都从侧面的副会长座位看着学生会办公室的我来说——坐上这个“会长座位”绝对比别人认为的更有意义几百倍、几千倍。
……然而。
在这种情况下。
面对坐在会长的座位上感慨地看着学生会办公室的我,风见芽育——仔细规划了今年学生会选举的校刊社社长,坐在我去年的座位上说出了无情的话语:
“杉崎学长真的很没出息。话说那个座位——”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呜……呜呜!”
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前学生会成员把碧阳学园托付给我。
经过去年光辉灿烂的活动与令人感动的毕业典礼,我与全校学生的羁绊变得更加牢固了。
我堪称是公认的碧阳学园的后继者。
杉崎键,碧阳学园三年级学生,如今校内人气第一的现充男子。
那样的我,在几天前举行的本年度学生会选举中,完美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今年还是“副”会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期待已久的会长宝座,被突然蹦出来的转校生夺走了。
*
风见不理会我充满绝望的泣诉,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嗯,的确值得一点同情。毕竟受到去年的活动与前学生会会长一席话的影响,杉崎学长今年的声势确实很高。”
听到她的附和,失去从容的我立刻冲上前去,说:
“是不是?!你也这么觉得吧?!”
“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转校生’……就连我也没有掌握她的消息。”
“唔……”
我用手肘撑着桌子,垂头丧气地挠挠头。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打起精神,开始回想。
四月——本年度的校园生活刚开始,就完全就是“我的时代”。
或许是先前毕业典礼那场感动的告别词、感谢词发挥出效果,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学生经常对我开口:“我一定会投杉崎同学一票!”“学长是我的憧憬!请加油!”
听到这些话,自觉去年一整年已经成长成为出色男人的我,当然不可能做出谦虚这种装模作样的举动,反而——
“实际上……”
像要打断我的回想似的,风见翻开笔记本插嘴道:
“那名转校生的破坏力……我不否认‘那次演说’十分抢眼,而且今年的一年级都不认识杉崎学长与去年的学生会,所以他们的票按照往年惯例有可能会流向美少女。可是只要二年级与三年级的票都投给杉崎学长,照理说应该没问题的……”
“是不是?!没错吧?!那么果然不是我的错!是世界……是无情的学生,也就是二年级与三年级的学生!明明最能够体会从去年开始的一连串感动,最后却把票投给别人,这些人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最大的败因,果然还是得意忘形的杉崎学长不知节制的搭讪行为。”
“唔!”
我压着胸口,汗流不止地蹲下。不用看也知道风见在用极为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每次遇到为自己加油的女生都是‘下次一起吃饭吧?’‘你也想加入我的后援团吧,嗯?’‘今晚我的转轮手枪会喷火哦!’之类的轻佻回应。遇到男生时就是‘啊——好好好,谢谢啦——’‘嗯,没错没错,3D动画的表现也有很多种,嗯。’这种一看就知道是随便敷衍的结果。”
“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
她把我从头到脚都仔细打量了一遍。我向现实屈服。
“呜呜,这样一来,我没有脸面对会长……没有脸面对前会长啊……”
“真是的,系列结束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别说能力值重置了,你甚至还彻底堕落了。完全无法想象你和上条还有相良宗介一样,都是轻小说的主角。”
“呜啊——”
我忍不住抓乱自己的头发。风见在一旁低声说道:“唉,不过这样还能当上副会长,也算蛮了不起了……”她好像在帮我说话,不过那种事无所谓。
难过的我继续抱怨:
“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是转校生吧!她是转校生啊!大家居然投给了从没有交流过的人!我看错你了,碧阳学园!我和你们的羁绊只有这点程度吗!”
“我觉得杉崎学长才有问题。不过这的确是偶发事件。一年级新生有校刊社事先调查之后发表的‘瞩目人选’报道,入选还能理解,可是在转校生方面,就连校刊社也没有情报。我可以理解你无法接受的心情。”
“对吧!”
“不过杉崎学长也知道吧?今年会长的外形……还有‘那场演说’的威力。在她出场时,不要说和其他学生一样……你的眼睛根本变成心形了。”
“唔……”
这件事……虽然不甘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的确,在今年的演说里——
转校生“西园寺筑紫”有着惊人的破坏力。
*
每年碧阳学园的学生会选举,都是单纯的人气投票。
当中没有任何类似于选举的活动。不是因为严格禁止,想做的人都可以去做,不过只有少数学生才会特地去做那种事(前会长就曾经在校园里张贴过海报)。
不过本年度有一点不同。
在投票日之前,会由“瞩目人选”进行竞选演说。
主办者是校刊社社长,风见芽育。
“如果能让选举前的气氛变得热络,应该更容易编写报道。
而且不在这里拿出成果,那个校友肯定会跑回来说教!拜托,饶了我吧!‘利用别人引起风波,换取自己的平静生活’是我今年的目标!我要争取时间重看《惊爆危机》!”
她以这么自私自利的理由举行了这次竞选演说。
由于不是学校主办的正式活动,被选为“瞩目人选”的学生也不必硬性参加。最后从校刊社选出的十名左右的“瞩目人选”里,有四名学生发表了演说。
当天的流程如下。
首先由我杉崎键公开征求后援团成员(现在回想起来,这就是引起反感的决定性失误。看来这不是可以当成玩笑话接受的状况)。
接下来是我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现役偶像星野巡的个人表演(在这之前,她受欢迎的程度足以进入学生会,但到了实际选举时只拿到了三票,看到这个结果大家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是名为白木里枝的一年级新生。她的外表虽然有点朴素,不过如果当选,她应该会是认真做好学生会干部工作的开朗学生。演说结束之后,会场理所当然地响起不是我和巡演说时可以相提并论的掌声。
不过我已经不太记得她演说的具体内容了。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每次只要回想那件事,我的记忆就会被直接带往后面的演说那里。
最后一名上台的人——
是春天转学过来的二年级学生,西园寺筑紫。
她也在“瞩目人选”当中……可以说是最受瞩目的美少女。
她有着又大又圆的黑色瞳孔,有如雪一般的白皙肌肤,还有娇嫩欲滴的朱唇以及亮丽乌黑长发——她是一个像日本娃娃,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少女。
因为她俨然出身名门的凛然姿态,在“瞩目人选”当中可以说是最具“学生会会长”气质的人。
外表完美的大和抚子——西园寺筑紫。
在司仪风见叫到名字之后,她没有立刻移动,而是过了几拍才有礼地缓缓起身。
然后——用细长白皙的双脚,以最细微的脚步声优美地迈向舞台。
她把纤细的腿踏上连接讲台的阶梯。
全校学生在莫名紧张的气氛下看着这一幕。
多么高贵。
多么美丽。
多么优雅。
她——
就这么脸朝下地跌倒了。
“……”
到底要怎么形容会场当时的气氛呢?词汇贫乏的我完全重现不出来。
我只记得当时轰隆隆的空调声响。
……没有人有反应。大家无法做出反应。
她……西园寺筑紫,以完美的动作,“砰”地正面摔在地上。
那种画面只有在搞笑节目里才看得到,是理论上不用CG效果无法呈现的优美跌倒。
由于那个模样实在太惊人,所有人都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一边说着“什么事都没有”,一边以敏捷的动作起身……不知道是因为撞到脸还是感到丢脸,只见她红着脸再次迈开步伐。
我们也说着“说得也是,怎么会有那种事”,积极地把刚才的场面“视而不见”。
于是她一脸紧张地站在麦克风前面。
用美到令人叹息的动作深深地鞠躬——
额头就这么撞上了麦克风。
“喀嘶……”
体育馆里回荡着无辜的麦克风被撞的声响,音量大得惊人。
听着都觉得痛。她似乎真的很痛,美丽的额头靠着麦克风,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不过几秒后,她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抬起头来,用像大正琴般悦耳的声音向大家打招呼——
“大家搞——”
结果第一句话就吐字不清了。而且好像不是普通的吐字不清。
“呜……呜……”
她眼睛带着泪光,用手遮住嘴巴,像个日本娃娃一样。
她狠狠地咬到舌头了。
此时此刻,整个会场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大家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这已经不是可以当作没这回事的级别了。
当人类目睹惊人的画面时,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沉默。
此时的西园寺筑紫在我们眼中,已经逐渐升华成与幽灵还有极光同等的存在了。
吃痛的她背对着大家……过了一会儿再次满脸通红地继续装出“没什么问题”的镇定样子,用无比悦耳的声音继续发表演说。
“本人叫西园寺筑紫。请大家多多指教。(喀!)”
(她再次轻轻地撞到麦克风,然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是的,呃,那个,今天本人在这里只想讲一句话,那就是本人很不成熟,不适合担任学生会干部,还请大家不要投给本人。那么告辞了。”
这次,西园寺筑紫没有撞到麦克风。她顺利地后退一步,有礼貌地鞠躬致意。
不过她的背后刚好是麦克风线,只见她低着头摇摇晃晃地踩上去……
于是,西园寺筑紫就此消失了。
咚——随后大家听到了一个听起来好像很痛的声音。看来她以屁股着地的方式从讲台上消失了。
在全校学生冒出大量汗水之时……几秒钟之后,满脸通红,看上去很可怜的她……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站起来继续说:
“……总而言之,那个,如果大家能不太在意我,我会很开心的。”
呃,啊,嗯,虽然各方面都想那么做……全校学生打从心底这么想。这和在Dream○ast听到人○鱼说“不要看这边”的感觉很类似。越是不让我们看,我们越想无视这句话。
或许是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呼——”,她满意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以非常优雅的步伐准备下台。
大家原本以为她会如同预测的那样再次跌倒——意外地,她以“大家不用担心,我都知道”的谨慎态度走下了阶梯。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哦哦……”见状,学生们莫名地想要鼓掌叫好。就在这时。
突然间。
她被从天花板掉下的帘幕淹没了。
“(嗯?!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停电了吗?!好暗、好暗!)”
虽然这是一个严重的意外,但幸好只有布的部分掉了下来,而且是以包住她的形式落下,从西园寺筑紫在帘幕当中慌张移动的模样来看,她应该没有受伤。只有模糊不清的叫声在体育馆里虚无缥缈地回荡着。
只是,明明发生了这种状况,包括学校的教职员工在内,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如果要问为什么——
“……神……神降临在她身上了……”
寂静之中传来了某人的自言自语。没错……就是这样。
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笑神”的降临,不禁打从心底被她感动了。
这时应该是名为西园寺筑紫的突起物在掉落到地板上的帘幕里随意移动。
“(这、这里是哪里?!又暗又闷……而且很大!周围只有一片黑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隐?啊!不,比起这个——)”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这个突起物(小孩子披着床单扮鬼的那种)当场大叫:
“(大、大家没事吧?!有人走失了吗?!大家!)”
“(好像是我独自遇难了!)”
……这就是在投票日前夕,由西园寺筑紫展示的惊人演说的全貌。
*
“嗯,碧阳学园不可能放过这么有趣的人才。”
“唔!”
我虽然不甘心,但就如同风见所说的,有了那么具有冲击性的出场,碧阳学园的学生们不可能默默地放过她。先不管还不太了解碧阳的一年级新生,在一路看着去年的学生会过来的二年级与三年级的学生当中……最初打算投票给我的那些人,有一半以上都转投西园寺了。如此一来,我的得票率自然大幅下滑。别说第二名了,我甚至掉到了第三名。
风见接着补充: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是真正继承了去年会长的人才。喜欢前会长的人被西园寺同学的‘凄惨模样’激起了母性本能,杉崎学长也因此流失了票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