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美丽的精灵,她轻盈,优雅,圣洁,空灵。但是,当名为雪的花朵堆成了一座山,积成了一汪海,那,这就是噩梦了。
甘泉镇,乃至整个王都,所有有智慧的生命,都在面临这么一个窘境:兽潮来袭,他们需要站在城墙上抵御魔物;但是大雪纷纷,他们需要躲进家中取暖。一个生命从出生到死亡,竟然是如此艰难,他们此刻才终于意识到。
“妈妈,为什么春天还会下雪啊?”
在离甘泉镇仅有一天路程的王都里,一个小女孩天真地问。
“因为,人生下来就是有罪的,大雪,是神赐予我们的惩罚……”
“可是,妈妈,上次我问你,为什么我们吃不起饭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小女孩不解,继续追问。
妈妈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破衣服,又看了看自己女儿光着的小脚,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是啊!这都是惩罚,都是神给我们的惩罚。”
“为什么呢?为什么神只给我们惩罚?隔壁的二虎哥,他家里就能吃上饭……”
她们栖身于一个破旧的小院,隔壁是一家日进斗金的餐馆,餐馆老板有一个儿子,叫二虎,常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玩。想到这里,妈妈不忍心破坏小孩子间纯洁的友谊,于是说:
“那是因为,我们罪孽深重!神让我们先受些苦,等到我们的苦受尽了,就能吃上饭,也能穿上好衣服了……”
“也能住上和二虎哥家里一样的大房子吗?”
“是啊!住上大房子,和他们家一样的大房子!”
“好耶!好耶!妈妈!我再也不怕吃苦了呢!”
这种画饼充饥式的安慰,大概也就只有小孩子相信了吧!妈妈摇头又叹气,然后,再次拉着小女孩冰凉的小手,在凌乱的大雪走缓慢地走着。
“妈妈妈妈!那边那个叔叔,为什么睡在大街上啊!”
道旁有一个乞丐,直直地躺在地上,衣不蔽体,臭气熏天;刺骨的冷风吹过,只是浮动了他的衣衫。
“那是因为他没有家,所以只能在大街上睡觉。”妈妈怕吓坏了女儿,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解释。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家啊?”每个人都有家的,每个人的家里都有一个和蔼的爸爸,慈祥的妈妈。这,是她从小的认知。
“因为他太懒,不努力工作,所以就丢掉了家……”
“哦!我明白了!因为他太懒了,有罪,所以这是神给他的惩罚吗?”
“是的是的!乖女儿终于长大了!懂得思考了呢!”妈妈夸奖了一下她。
“可是妈妈,现在都中午了,他怎么还在睡觉啊!”
“因为他懒啊!所以他天天只会睡觉!”
“知道了妈妈!我一定会早睡早起,做个勤快的好孩子!”
“真棒!”
小女孩终于不问了,但是妈妈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如果不是有好心的邻居资助她们,今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她们真的能挨过去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
“妈妈没有哭,妈妈这是,被雪迷着眼睛了!”
“哦!妈妈我们赶紧回家吧!回家就不怕雪了……”
“是啊!回家!”
在这对母女身后,一座光鲜亮丽的酒楼上,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侍卫,以及穿着花王国官服的人。这群身穿官服的,有老有少,老者居多,他们大多数,都是王国的内阁成员。
“太子殿下!这场大雪太诡异了!再加上刚刚退去的兽潮,恐怕……”
“恐怕什么!你想说是大雪,是魔物弄来的?”
他确实想这么说来着。因为他可是观星阁的人,是预报天气的权威专家,他们观星阁,可是一点都看不出会下雪的迹象,这不能不往魔物身上想啊!
可是,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他是花王的三子,前头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后头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这么多子女之中,花王能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在离开王都前封他为王太子让他监国,自然有其道理。说不准,这就是未来的国君啊!我还是小心为妙,别惹他生气。
看到这位天气预报员不说话了,太子只能冷哼了一下,自顾自地生气。
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叫花茗,是花王的三子。别看这名字有点娘,但他其实是知道父王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要知道,茗可是茗山的茗,茗山,那是前线重地啊!是抵御羽帝国的重镇!就是,这个名字确实太女性化了。
不过,名字能有什么用呢?父王有好几个孩子,但这次独独把他留下来监国,还封了他当太子;这可是钦定了让他继承大统啊!只要这次,他能保证在父王离开的时候,国无大事,那么,他将来成为新的国王,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所以,他日夜忧心,宵衣旰食,夙夜不寐,兢兢业业,把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本来一切安好,奈何苍天与他作对:先是兽潮来袭,他亲自上阵指挥,把王都守得滴水不漏;然后,一夜过去,兽潮虽然退去了,但突然天降大雪。这,虽然不会像魔物那样直接咬死人,但是,大雪封城,几乎比冬天最冷的时候都要冷,仅仅一夜之间,城里就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在这么下去,别说当国王了,说不定他就得自杀谢罪,以安抚民众了!
他很慌,他旁边的大臣更慌!主忧臣辱,他们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殿下!”宰相大人还是打破了沉默:“臣等早起就看到了大雪,然后,就立即禀报;殿下也即使派发了救济,如今,城中各处的米粮衣被应该已经开始发放了。此乃天灾,非人力所能抗啊!”
“唉!只能这样了!”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真不爽!
——
作为太子殿下的花茗很忧虑,而他的远在甘泉镇的姐姐,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峙的花映雪,更加忧虑。
从玉把自己冻成一个冰人开始,大雪就一直没停过。这雪和其它的雪还不太一样,至少在玉的周围,雪花的是翡翠色的,漫天飞舞的雪,就像是漫天地美玉,沙沙地落下。接天莲叶无穷碧,疑是瑶池落九天。
但这美玉一般的雪,却如苦寒的地狱一般严寒。即使花映雪不怕冷,却也能看到,雪花所到之处,万物都化作了一片晶莹。风,水,空气,都不再流动,世界,仿佛在冰雪中定格。
幸好,这冰雪的世界,只是存在于名为玉的少女身边;但是,这个冰雪组成的地狱,却在以可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扩散。
“不能再等了!”
花映雪迅速做出判断。
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怕冷,因为她是仙人之体;她还受到冒险者大叔的指点,去除了内心的寒冷。但是,甘泉镇还有很多人,他们只是普通人,甚至大多数都没有连过武。要是这种翡翠色的雪扩散到镇子里,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如果这雪一直扩散,扩散到王都,那……
她不敢想这些了。她决定还是把想这些的时间放到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上去。
她苦苦地想着,却毫无头绪。
大雪纷纷扬扬,越来越大;翡翠色的雪,也越来越多。情况十分危急。
当亲自面临一件麻烦事时,我们通常会动作很巧妙地解决它,即使在此之前,我们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胜任这项工作。这种常见的情形,有时候我们称之为急中生智,有时候我们又叫它车到山前必有路。
只有魔法才能对抗魔法,但是自己的魔法真的不怎么行。要想使出能对抗这种大雪的魔法,除非像昨天那样,使用祈天大阵。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第二滴神血了。不过,她想起了昨天水之女神对祈天大阵的评价:这是一种把神力转化为魔力的阵法。
既然祈天大阵能够把神血中的神力转化为魔力,那么,如果放入一滴仙人的血呢?
总之,试试就知道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希望,她的仙人之体,是名副其实的吧!
至少在这个危难之际,花映雪是一个行动派。她迅速地赶到镇子中心的祈天大阵处。那里早已是空荡荡的,看来,镇子的居民早就跑光了。
真是的,枉我还担心镇子被冻住了要怎么办!
不过,虽然镇子冰封住了也没关系,但也不能让这雪继续扩散下去。
她用风魔法凝聚出一把小刀,把手指划破。除了她自己,估计也没人能用这么简单的魔法伤到她了吧!强大的感觉真好。
而她,马上就要更强大了!
她把血滴到大阵上,而后站到了大阵中央。
祈天大阵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比昨天更加闪烁。
成功了!
但是,花映雪的体内并没有如昨日一般充满了力量。
她不死心,仔细检查,终于发现,自己体内多出了一丝更加纯粹的能量。那股能量,非常细微,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是,它却非常纯粹,与魔力,甚至是曾经见识过的神力,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她还在观察这丝能量,但是,翡翠色的大雪已经近在眼前,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扩散。
在那大雪的中心,名为玉的少女,已经从冰冻中走出,正在向她接近。
这……
已经容不得丝毫犹豫了!
她驱使着那股能量,控制着它,让它化作一团火,冲向大雪中心的玉。
但是,火焰在刚刚飞出的时候就熄灭了。
这什么情况!
玉似乎看到了她的动作,她停了下来,远远地观察着花映雪。
花映雪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终,她又滴了一点雪到祈天大阵上。大阵启动之后,她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找了一把匕首,把那股纯粹的能量注入其。
她用尽全力把匕首抛向了玉,玉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地躲开。
但是,匕首飞过,几乎是切割了时空;匕首带动了巨大的能量,化为一片白光,粉碎了天空,粉碎了大地,粉碎了一切。
玉,大雪,整个甘泉镇,全都被切成了尘埃。就连古老的祈天大阵,也被彻底损坏。
花映雪的这一击,其破坏力比玉,比兽潮,要强太多了!
“我输了!这次你赢了。”留下这句话后,玉如雪花一般,蒸发了,消失不见。
“什么叫这次……难道你还会再来?”
花映雪抵抗不住力竭后的疲劳,倒在了空荡荡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