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的铁骑来袭,所影响的不仅仅是正面敌军之人,还有那奔腾而来的铁骑本身。
如果魔物也会说人类的话,或者人类也能够理解它们那用简单的几个音节组成的语言,那么我们就可以发现,在浩浩荡荡地兽潮大军之中,又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身影正在夜空之下瑟瑟发抖。
“喵呜~”
发出这样可爱的叫声的生物,自然长相也十分养眼:斑斓的花纹,粗壮的四肢,健硕的体魄,露着寒光的眼神,以及额头上那拧成了一个王字的纹路,无不显示,它是一只威严满满的王者。
万兽之王——虎。不要问它为什么会发出喵叫声。可能是在向它的师父们致敬?也可能是它厌倦了世俗的纷争,想要像一只懒猫一样找棵安稳的大树睡下,了此残生?
如果你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还请放下心中的疑问。你一定要相信,这种名为虎的凶猛到随时都可能吃人的存在,其实是十分热爱和平的。
如果你实在觉得难以置信,可以拿出它的照片和你家里养猫的做个对比。然后你就会发现,虎,除了个头大点,其它的和猫相比,并无差别。
如果你下次在野外看到一只凶狠的吊睛白额大虫,可以冲上去撸一把,千万不要怕,它摆出猛虎扑食的架势,其实是在吓唬你。
就好比兽潮大军中的这只发出喵叫的老虎。严格意义上说,它比我们所知道的老虎还要强,因为它被魔力强化了,某些它的变异的兄弟姐妹们,甚至还能够使用魔法。
然而,如此强大的它,现在却十分苦恼。它很想脱离这个兽潮大军,因为它是个死肥宅,它除了吃饭睡觉喵喵叫以外,并不喜欢做其它的事情。什么?你说打猎?打猎是不可能打猎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猎的。其实,老虎是草食动物,吃草也能生活的啦。
但是,一向温文尔雅,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己任的它,却在大晚上被一个十分恐怖的东西赶出了蜗居着的洞府。
它不知道赶它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它只知道畏惧,发自内心的畏惧。恐惧在身后跟随,不断接近,不断接近,却一直没有追上它。就好像后头是一只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魔,不断驱赶着它,迫使它一步一步踏进地狱。
如今,战战兢兢的夜晚已然过去大半;它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是如它一般,被恐惧驱使着,不断向前奔跑的苦命的兄弟。
在千千万万的魔物的后边,无形之中,则是有着大恐怖,如同一根带刺的鞭子,像鞭挞马匹一样驱赶着它们,让它们变成了无头苍蝇,不断朝着未知的方位前行。
兽生如此多艰,引无数英雄尽长叹。
如果魔物之中有着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他一定会吟唱出更加精妙绝伦的文字。
但可惜的是,人与魔之间是有着无法跨越的语言障碍的。
在魔物眼中,城墙上的人不过是一群躲在铁笼子里嗡嗡叫嚷的苍蝇;而在人的眼中,城墙下的魔物不过是一群没头没脑的畜生。
薄薄的城墙隔绝了双方的交流。所以,没有任何宣战,也没有任何通牒,更没有所谓的攻心。兵法中的下下之策,如今是唯一的选择。
大战,在瞬间爆发。
这一夜,王都水深火热;而在遥远的芝兰城,同样有人夜不能寐。
“先生,预言所说,可是今日?”
花王坐在米兰侯爵为他准备的寝宫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期盼地看着对面这个人,希望这个穿着青色宽袍的儒生能给出自己急于知道的答复。
“天地何其广袤,人又何其微茫。未来之事,又岂是人能随便预测的?”
但他话锋突然一转:
“不过我精灵一族,乃是半神!”
“所以?”
“所以,预言自然是真的。今夜,天地将大变。”
这个青袍人正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这位精灵族的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
“我记得你,你是冰萤小姐?有何疑问。”
这个白色的身影正是冰萤,她先是向花王道歉:
“花王陛下,半夜打扰,还请原谅我的失礼。”
“冰萤会长这就见外了!”
冰萤如今是魔导工学协会的副会长,协会实际的掌权人,就算是花王,也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而这个青色的精灵,冰萤更不会对他客气。
“我想知道,作为一个精灵族,你为何要帮我们?”
“为何?”青色的精灵笑了:“我的真身在遥远的精灵界域。我应该说过,这次我分身万千,来到此处,不过是赎罪罢了!”
“赎罪?没错,你已经说过了。”冰萤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一如她的名字:“现在,你可以把这个‘罪’,解释一下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我能说的只有,那是无数年之前的一个悲剧……”
精灵男子说到悲剧二字时,明显语气更加悲痛。
“不说吗?哼!陛下,容我先告退。”
冰萤怒目而视,瞪了精灵一下。然后她就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先生不要见怪。冰萤会长一向如此。”
花王出来打圆场,但他却看到眼前的精灵,脸上是浓重的悲伤。
“我不怪她!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啊!”
早已离开的冰萤可不理会精灵男的自责。现在,她的心里也十分烦躁。自从前段时间,大雪袭击王都之后,她就时不时地做噩梦。
在梦中,她化作了一汪水,水凝成了一片片的冰花,冰花从九天落下,封住了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单衣,裸|露的双脚,双手,脖颈,脸颊,都冻得通红。那是一个正在酣睡的少女,就像是水晶里的公主,真实得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了自己的影子。
她用冰封住了自己,还是自己用冰封住了她?
在迷茫之中,她只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
就仿佛,她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遇到她之前的童年。
孤独,贫困,窘迫地她,做了同样的一个梦;醒来了,她,蓦然间拥有了恐怖的魔法。
魔法让她强大,让她疯狂,也让陷入了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来,又将往何处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何人,又是出生在何处。这天地之间只有她,除此之外,都是陌生人。
她把自己埋藏在市井,埋藏在街头,埋藏在没落的破庙,希望自己能够泯然于众人之间,希望自己能够忘记曾经的痛苦。
直到,她遇见了她。鬼使神差的,她抓住了她伸出的手……
“雪姐姐,听说,你又回来了呢!”
月光之下,冰萤就像是一朵孤独的雪花,悄然朝着远方飞去。
“曾经给予我希望的你,会再次给我带来救赎吗?”
她却又挥去了脑海中的想法。
“我,真是自私呢!”
“总想着依靠别人,真是没用。两度抵挡天雷的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呢?”
能在天雷之下存活,如今又再次归来的花映雪,是她心中的偶像。
“雪姐姐,我像莲一样叫你雪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眼光放远,再放远,一直到那远处的王都,到那兵临城下的兽潮。
“魔物出现,大雪纷飞,我又做起了久违的噩梦。”
要说这其中没有点什么关系,她自己都不信。
“虽千难万险,吾亦往矣!”
在欲望面前,性命是无意义的;而知道所不知道的,亦是欲望的一种。
“希望,这次,也是对我的救赎吧!”
她决绝地告别了生活许久的芝兰城,踏入了洁白如雪的月光之中。
在王都的城墙之上,一场人与魔,智慧与野蛮的战争,正持续白热化中。
“队长!我们真能守住吗?这,这么多魔物……”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看着那一层接着一层围堵而来的魔物,以及那视线所不及之处正在蜂拥而来的蚂蚁,就算是头猪,也能看出形势不容乐观了。
“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守了!”
队长把声音放高,是在震慑这个有些怯场的士兵,也是在震慑四周的将士,更是在震慑他自己那颤抖的心脏。
“如今,全城的魔法师都出动了,正在奋力杀敌;几位大魔法师也出手,形势有所缓和。但是我们都看到了,外面的魔物数之不尽,自然也杀之不绝。城门,早晚会被攻破的。”
四周顿时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惶惶。
“但是!”他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我们的身后,是花王国的王都,里面住着万万百姓,其中有我们的父母,有我们的爱人,有我们的子女,有我们的亲朋。”
“没了他们,我们可以苟活;没了我们,他们必将丧生于魔物之口。所以,”他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如果城门守不住,就用刀剑守;刀剑守不住,就用拳头守;拳头守不住,就用身体守!在流干最后一滴鲜血之前,我们,不允许一只魔物冲尽城内!”
“说得好!”四周惊呆了士兵还没有出声,天空中就传来一声叫好。
那正是正好赶来的花映雪。她飞在空中,看着城外绵延不绝的魔物,心头的斗志,昂扬。
“我们花王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代替花王国,向魔物,以及魔物背后的人,正式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