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现在就了解草薙哥哥的事情……不过留到下次好了。这里正好三人。可以玩那个了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光的双眼又度放光。
「【那……个】是什么?」
「是【百人一首】的【歌留多】!」
「【歌留多】,也就是【歌牌】。确实,至少要凑齐三人。」
「嗯。所以机会难得。」
但凡在日本出生的人无不熟悉【百人一首】——由镰仓时代的歌人藤原定家位于京都嵯峨野的别墅“小仓山”创作的和歌集,因此又称【小仓百人一首】。
滕原定家在天智与顺德政权的700年间,挑选百位顶尖的歌者,并从每人中选出一首最为杰出的和歌撰写入【百人一首】中。
【歌留多】则是在江户时代用【百人一首】制作的一百张卡牌,另称【歌牌】。
虽然是作为度过新年时的家庭游戏,但也有全国范围的【歌牌】竞技大赛,中学生群体正是作为中流砥柱的赛手。
显然有所涉略,士理所当然参与到了话题中。
「诶诶……可是,我打算就此告辞……」
平时家里的分工是由祖父负责早晚下厨,静花则保证午饭,再过一会儿就是中午,可以说时间紧迫。
「我想跟静花姐姐一起玩。造成困扰了吗?」
犹如黎明后所展现的旭光般,光不断眨着眼睛,像是祈盼着一样望着静花。
「没有……竟然邀请我这样的平民参加游戏……不、不胜感激……但到了这个时候,哥哥快到家了……」
「要是在歌牌上赢过我的话,就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你也很在意吧。」
「没有很在意!」
确实是被厌恶了,朝向士时,声音有所放大。
「你这么说了吧。我在歌牌上获胜,你就会老老实实为之前的事道歉。」
「啊。前提是你能赢。」
「莫名其妙就狂妄起来了……你真的有身为大人的自觉吗?竟然跟国中生认真。」
如尖锥般的眼光如果真的有伤害的话,士的身体一定会被被戳出洞。
对比下,某人根本无动于衷。
「正好我也不想因为是小孩子而被看扁。我——私立城楠中学国中部三年二组的草薙静花,接受你的挑战。现在就算反悔也晚了喔。」
「啊。来吧。」
尾声的结束语,不知为何反而显得士更像是挑战者。
「小光,借用一下电话,可以吗?」
「电话在这边。请用。」
「谢谢。」
静花起身走向角落边摆放的电话,拿起话筒,并拨动公用电话上的数字按键。
「这里是草薙家,请问是哪位?」
话筒另一端溢出少年的声音。
「啊,那就是草薙哥哥的声音吗?」(闪闪发光)
大概是她的哥哥,草薙护堂——诛杀神祇,传闻中夺取无上的神之权能的魔王,比意想中更为谦卑。
这就是魔王吗?
当然,相比另外一个以【至善至仁】为目标的魔王来说。
「是我,哥哥。现在正在万里谷前辈的家里。」
「万里谷……静花你在万里谷同学的家里?为什么在那边?」
「怎么说,其中有很深的原因。有场胜负,不能不赢。」
「等、等等!静花你说的胜负是指什么?」
「那个,哥哥……要是到中午没来得及到家,中午就拜托你和祖父做饭,不用等我回家。拜拜,哥哥。」
「喂,静花,究竟是怎么了……?!」
没等另一端讲完话,静花便挂掉电话,接着便回到位置上,扬起细眉,神色显得格外认真。
客厅的空间近乎全被有效利用,无法作为比赛场地(场地过于狭窄,很容易出现受伤事故),士和静花便接受转移到光自己的起居室的建议。
光的房间是有六疊的空间标准式卧室,并不像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房间那样到处摆放着布偶或者绒毛玩具什么的,只有角落边的插花盆栽(时常修行花道)和书桌以及和系吸顶灯充当房间的装缀物。
「这就是小光的房间……不愧是佑理前辈的妹妹,我的房间根本比不上。」
自从在客厅里发现士之后,关注重心始终在对方身上,似乎并未仔细探视那位旧贵族时代大小姐索居的环境。
「比如说。」
士问道。
「当然是各方……唔——,跟你一句话也不想说。」
从静花那里得到这样的回复。
「是吗。」
「……」
静花阖上眼睛,将包放在一旁,挺直后背端坐在曡席上。
招呼两人静静等待后,光便在橱柜翻来覆去里搜寻,不久便从中找到【百人一首歌牌】。
「第一局,由国中三年级生草薙静花姐姐对决……大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进行到这一步时,光才注意到自己对他的名字一无所知。
光像是有些苦恼般看向士。
「诶……他不是小光认识的人吗?……」
转向光,手指却指向已经面对面就坐的士。
「是认识的人喔。嗯...准确说,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可是一次也没有从大哥哥那里知道过名字。」
「这难道是……」
「我可是被主人邀请进来的。不存在非法入侵。」
为避免事事态又一次恶化,士选择为自我辩驳,陈述事实。
「嗯。因为大哥哥是我邀请的客人。」
「……」
似乎还有着怎样的顾虑,但是作为主人的小光都这么说了,静花只好缄口不言。但丁是对方的眼神中多了戒备的光芒,身体也在此刻做好某种准备——仿佛对方一出现出格的举动,就拉着可能受蒙骗的光,逃离到外面呼救。
「门矢士。我的名字。记好了。」
「嗯。」
「……」
不同于似乎乐在其中的光,静花只觉得庆幸,一旦发生刑事案件,名字是提供给警员的重要准确信息。
「那么,继续。第一局参赛者是国中三年级生草薙静花姐姐和无业游民门矢士大哥哥。朗读者由我——万里谷光担任。」
模仿者相关节目主持人的口吻,光后退数步,将右手握成仿佛拿着话筒的形状,纵声宣告。
【歌牌】是日本大众向的娱乐游戏,静花在电视节目或者社团中见识过相关的竞赛,自己也跟朋友们玩过。对详细的游戏规则当然十分清楚。
双方从一百张歌牌中各自筛选出二十五张摆成自己想要的阵型,只要朗读者高声咏读出上一句,两人便可从双方阵营中争夺下一句的歌牌。
同己方阵营夺得歌牌,己方阵营便可少一张数量,从敌方阵营夺取一张歌牌后,就能从己方阵营任意挑选出一张歌牌送往敌方。
比赛最后,阵营中没有剩下一张卡牌的一方获胜。
静花和士在彼此间留出纵横足够87厘米的空间,将一百张牌面朝上的歌留多铺在榻榻米上重新洗牌,将原来的顺序充分打乱。
万里谷家的歌留多与普遍性的歌牌有着醒目差异——警花与朋友们使用的歌牌以及竞技赛中的歌牌,正面仅仅印制和歌的文字。
万里谷家歌牌背面却有着相当精美的江户时代人物浮世绘作为背景,就连字迹,也如同即时写记的绯句风格。
即便只有只是国中生的静花,也明白这是何等贵重的物品。
静花付洗歌牌的动作不由得额外慎重。
要是出现损坏,肯定要赔偿一笔数量可观的赔偿金。静花这点还是知道的。
「一、二、三、四……」
清洗完成后,静花清数获取的卡牌数量,直到从凌乱的牌堆中心随机抽够25张卡牌,作为己方歌牌的组成阵型。
静花双手捧着歌牌,目光确认歌牌的内容。
然后再按照与与朋友对决时,习惯性使用五十音首的顺序的依次序列阵。
虽然游戏跟反应力和记忆力有关,静花也为此有自信,但考虑到歌牌阵型的排列——也就是说,阵形过于集中、整齐,不思考美观的问题,密麻的文字极其容易欺骗视觉,影响判断。
「けふここのへに,にほひぬるかな」与「むべやまかぜを,あらしといふらむ」不是同音行,前者可以放在「からくれるに,みづくくるとは」后,组成纵列,横列则以五十音序首顺序排序。
(五言句格式译文:「空言难自信,紧闭逢坂关」「瑟瑟山风起,世人谓槁风」 「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如果严格按照五十音顺序排阵,空间难免不够摆放。单独音首和多余音行的歌牌,只能先暂放在同一纵列。
这是静花的排阵思维。
实际关于歌牌的排阵方式是随意的,歌牌可以任意组合放置,没有规定具体摆放的形式。不过特殊情况除外。这种状态下,当然是采取对己方更加有利的阵势,才能提高胜利概率。
深思熟虑后,在疊席上经过一阵鼓捣,静花最终以从左到右以横六纵五、六、四、五、二、三组合完成理想中的歌牌阵势。
静花俯瞰精心排列的歌牌阵型,称不上贫乳也不能说是丰满的胸部立刻充盈满满的成就感,就结果来说,相当满意吧。
不经意间抬脸看向对面——他似乎早就完成阵型排序。
像是游刃有余般,稍稍扬起唇角,正在观察静花的歌牌阵。
士的举动似乎让静花有些不悦。
明白对方是大人,而且说不定是歌牌比赛中的佼佼者,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撇起嘴,表现出相当的不满。
士的阵型似乎摆放的很随意,完全不像静花那样根据一定的规律置放,甚至有一张卡牌放到了双方阵型之间的中间「禁区」。
(用中国象棋比方来说的话,就相当于将棋直接放到了楚河汉界中心。)
虽说是「禁区」,但规则上并未声明中间不可摆放。
「放在中间,两方都很容易在争夺歌牌时受伤」,朋友德永明日香曾经叮嘱过。
这个人就是以这种不纯动机才把牌放在中间——想到他之前的行为,静花断然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
「静花姐姐和大哥哥的阵型都完成了。剩下的五十张空牌存放在我这里。」
余下的五十张歌牌,被称作【空牌】,无法用于比赛中,只能交由主持人小光保管。
「比赛正式开始前,有十五分钟自由时间喔。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七分。再增加三分钟后是……十点四十五分。两方开始准备。」
光言毕,静花将目光俯向下方的卡牌。
「……」
「……」
距离开始正式竞赛的间隔有十八分钟,十八分钟以内,静花必须尽可能记住己方和对方的歌牌内容及卡牌顺序。
以前跟朋友明日香玩歌牌时者是轻松愉快的心情,但这次显然不同,是必须分出胜负的竞技,也是第一次与成年人较量,静花不时微微扭动着身躯,显得格外不安。
盘腿坐在对面的士显而易见,没有静花此刻产生的紧张感,他神情淡然,来回扫视着己方以双方阵营的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