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回家的路途间,秋季的微风刮在脸上的触感就像被女性温柔的手抚摸那样无比舒适。
——夏天就那样过去了啊。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该考虑适当增加着衣量。
目前的时间点正好是部室活动的黄金时期,极少发现虹校的其他学生。
被拉住的右手充分感受着由佳的体温。
从幼年时期开始……不,准确说自从认识由佳以后,那只手就像现在这样与彼此交互,作为青梅竹马。
作为小孩子的时候还好,但是自从开始意识到与女孩子手牵手走路在同龄人看来有些丢脸后,那段短暂的时间里几近每天有意无意与由佳保持着距离。
但由佳却丝毫不在意。一次又一次,像是担忧着松懈一般用扣住手指的方式指牵起那只手。
现在也一样。
我已经完全习惯了周遭的眼光。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只是个故作成熟而闹脾气的小鬼而已。
“……驱君的手,好大啊—变得很难握住。”
由佳曾发出过这样的感叹。
对我来说,她的手几乎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纤小柔软。
回家的途中,必定经过一条坡道路,楼梯由上往下延伸,周围遍布极具生活感的建筑公寓。
从这里向远方眺望,能俯视绫女丘最美的景色。这副犹如精心上色的油画般的风景图里,除了湛蓝的天空以外,最显眼的或许就是远方的陆标塔。
绫女丘,从名字上就可以得知,这座城市有很多类似的坡道。我所居住的公寓与由佳家处于绫女丘山腰位置,所以每天都必须要越过这陡峭的楼梯。
对了,除却陆标塔以外,与绫女丘同音的菖蒲同样也算是本地的重要景点部分。
在有河流的一部分地区,依旧种植着大量提供观赏性的菖蒲。现在已经入秋,错过了菖蒲开花的时期。只能等到明年的五月份,菖蒲花才会再次开放。
要是有相机一类的东西就好了。
虽然手机内摄像机功能,但就像素分辨率来讲肯定不如专业的相机。
但能从哪里弄到相机呢……或许可以拜托虹校的摄影部……但果然不行吧。毕竟,我跟摄影部的人们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由佳:“驱君,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由佳的声音将我从繁杂的思绪中拯救出来。回过神时,才注意到我们已经走到距离由佳家很近的地方了。
结伴回家的时间里,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跟由佳说上一句话。
“是啊,该去哪里啊……”
由佳:“果然还是去新绫女吧,还是偶尔来家里?”
【新绫女】相对于丘陵地带的住宅区,实际上是经过经济开发的市中心街道。可以看作绫女市最为繁华的商业地带。
搭乘电车只需要一个站。徒步的话,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抵达。
匡提到的【雷杰瓦】就坐落于那片地区的中心。
丘陵地带的绫女丘与商业化地带的新绫女,这是两者的组合形成了现在的【绫女市】。
家——
“我…回家吧。”
由佳:“是吗……”
由佳明白了话语的意义,回以寂廖的微笑。
我没有丝毫动力去做什么事情……
大概是厌倦,或者说,对一成不变的日常始终保持着负面情感。
没有活着的目标,只是单纯没有价值地度日。即便有过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付诸行动,而是默默等待微不足道的热情慢慢湮灭。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跟现在没什么分别。
抱持着在无能为力的罪恶感,煎熬度日。
哪怕尝试过摆脱,就结果来说,根本无任何用处。
那些如同淤泥的暗色情绪,就像浑身漆黑的毒蛇,时时刻刻都在将犹如毒液般的阴郁注出扎进心脏的毒牙。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但由佳不一样。
香央里和匡……她是跟我相反的一边的人。或许只有摆脱我,由佳才能幸福起来。
“由佳……果然,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剩下的言语如鲠在喉,我很难再发出声音。
话语脱出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退缩了。
没错,这样做是为了由佳的幸福。正如之前不靠谱的传闻,我用青梅竹马的关系,捆绑住了她的人生。
对过去仍旧抱着无比的悔恨,这样的我每天过着自我苛责的生活,无法再向前踏出一步。
让由佳继续陪着我,真的好吗?牺牲她的人生,继续陪伴自己,皋月驱。
“很无趣吧。”
由佳:“诶……?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什么做不到,只能止步不前任由时间逝去。
我厌恶过去的我,这股对于自身的无力的憎恶感从未消失,它与失去挚亲的苦痛每日折磨着精神。
因此,无论是什么,怎样都好。
呆在这样的我的身边,一定令由佳倍感难受。
由佳:“为什么……?”(不可置信)
由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由佳由不可置信转变为悲痛的神情,使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疼痛。
“……”
为什么啊……我也在找答案啊,由佳。
由佳:“……才没有感到无趣!因为我就是想跟驱君在一起!只是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快乐了……所以,别说这种话了……!”
像是即将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由佳……”
除了轻轻呼唤由佳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
能够说出「想跟我在一起」这句无比温暖的言语的由佳……
我,只会伤害周围的人。无论何时总是如此……
“抱歉,啊……”
“……”
然后便彻底失去继续语言的能力。
由佳:“今天的驱君,有点奇怪……”
“……”
由佳:“感觉就好像……回到那个时候的样子……”
也许是那样吧,稍不注意就……变回从前。
“啊,大概时候在屋顶吹了不少冷风……脑子有点异常,说了一些笨蛋一样的话。跟彩子老师说话时也用了奇怪的语气。让你担心了,抱歉,由佳。”
不能再继续深陷泥淖——就算是为了由佳,也必须向晦暗的一面发起反抗。
由佳:“诶,怎、怎么会呢。用不着道歉喔,驱君!”
食指拭掉即将从眼角掉落的泪珠,由佳的嘴角终于重新挂起使人不由泛起暖意的微笑。
由佳:“驱君变得有精神的话,我也会有精神哦?”
“啊。”
倒不如说多亏有由佳,我才能再一次走出阴霾。
我稍微用力地回握由佳的手。
由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力量——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我们手牵手,又一次踏上回家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