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美呢。”
“是吗。”
但是我能看到的就只有黑色的背景,和许多模糊的光点,集中分布在圣城的大概是教区和市区的地方。具体的方位我也无法辨别,很多还是靠着安纳托利亚先生的介绍。
如此绚烂的光点,这在以前是看不到的。据说前几天这里刚刚过了新年,并且还是千玺年的样子,大量教徒前来朝圣,除了冒险者公会,不管哪里都是一片热闹非凡。
不过这双眼睛中所映射出的,无关视觉的缺陷,确实是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东西。如果用夜视的魔眼的话夜晚与白天并没有多大差别,但是顾及到艾丽塔就必须点一盏灯了。
现在既没有夜视的魔眼,也没有艾丽塔在身边。既然习惯了黑色,寂寞感也就少了许多。这么多亮光对于我来说也挺新奇的,尤其是在黑色的映衬下,比曾经看到过的最灿烂的星光还要明亮。
突然想到了那一晚与人渣色魔托斯的决战的时候,魔王城还是死一般的寂静,而现在已经褪去了那层压抑的壳。对了,天空是怎样的呢?一下子2000年就过去了,也许天空还残留着那时的记忆?可惜我已经看不到了。
一阵强风突然吹过,刮起了我的头发与长袍。啊,刘海被吹到眼睛里了,好难受。
不得不停下来,轻轻地理好被吹乱的头发,眼睛因为刺激而分泌出了眼泪。在揉着眼睛的同时握着盲杖的手紧紧地压着裙子,毕竟原先下面只有衬裙,就算穿上了所谓的内裤也还是会不安的。
况且,到底是什么时候女性有了这么不知廉耻的打扮啊!这么短的裙子就算是轻便也太过头了吧,既不保暖又不保险,就算是美观自己看不到的话也没有什么实感。
“怎么了?柯罗薇小姐,风太大了吗?”
安纳托利亚先生看到我停了下来,打了一个响指,风马上变得温顺了起来,从我身边悄悄地溜过。这就是风之贤者的实力吗,有点羡慕呢,很早之前我就有计划学习一些魔法或是魔术的,可惜一再推迟,再加上现在因为戒律我根本无法催动魔力,就只能放弃了吧。
“这样就没事了吧。”
“谢谢。”
说起来之前安纳托利亚先生有说想要一个徒弟兼助手来着,之后问的时候却被安纳托利亚先生糊弄过去了。果然还是不适合吗?我既不能使用魔术,身体又这么贫弱还残疾,况且徒弟是要侍奉师傅的吧,但就现在看来需要照顾的只是我而已。
“果然还是坐马车比较好吧?”
“对不起,安纳托利亚先生,我不太擅长,应该说简陋一点的倒无所谓,但是在那种高高的,封闭的马车上坐久了就会头晕。”
说来真是丢人,明明艾丽塔都不会,果然人无完人,虽然撇去这一点我依旧问题多多就是了。
“是吗,其实我也不怎么会坐马车的。”
“安纳托利亚先生也经常走路吗?一个人?”
有点不敢相信,因为以前我步行可以比马车还要快,再加上道路问题,步行实际上是为了效率,魔法师或是魔术师应该不太喜欢这样的作风吧,和艾丽塔在一起的时候,步行倒是很寻常,但那也是比较特殊的情况。
“怎么说呢,也对吧,但是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我都是直接飞行的。”
飞行?也就是在天空中飞翔吗?那不是像鸟一样吗?也许是身体变小了的原因,小时候的憧憬又再一次燃在了我的心中。
“安纳托利亚先生,能试一下吗?飞行。”
“嗯,可以。不过如果只是自己还好,让他人来的话对魔力和魔力控制的要求还是有点苛刻的,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要试试吗?”
“……这样啊,那还是算了吧。”
燃烧着的憧憬很快被浇灭了。说来也是,自己早就不是能够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翱翔的年纪了,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幼稚。
果然我应该踏实一点的。
“额,别这么快就放弃嘛,既然想要的话就去做吧?”
“不了,我不想给安纳托利亚先生带来额外的负担……”
“不,这可不是什么额外的负担哦。”
安纳托利亚先生打断了我的话。
“我说过的吧,要让柯罗薇小姐看看这个世界上美丽的事物。既然这个无法做到的话,那就至少要让你体验到,我所体验过的这个世界的真正的美丽。我说出的话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可是……”
“还是说,柯罗薇小姐对我的技术不自信呢?放心吧,我可是风之贤者,至少这个称号不是浪得虚名的。”
“我,我并没有质疑安纳托利亚先生……”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到如今一直扯着老借口不放就是不识趣了。
所以说真是拗不过呢,既然如此,那就容许我厚脸皮一次吧。
“可以的话,我想试试。”
“就是这样的气势。那么,请做好心理准备哦。”
安纳托利亚先生笑了,还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即将脱口而出的感谢的话语直接卡在了喉咙里。仿佛要遮掩什么似的,头微微的低了下去,身体也本能的缩了缩。
嗯嗯。
我并没有闲暇去探究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因为现在占据我的心的,更多的是对飞行的兴奋与期待。
说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虽然是半推半就的,但在空中飞翔确实是我的愿望。即使有些时候运用剑技也会让自己处于飘浮的状态,但这样堂堂正正的飞行才是最让人激动的,虽然也是受外力驱使。
啊,飘起来了!
感觉到风簇拥在自己周围,身体好像变轻了,突然,脚离开了地面,有点不太习惯,就像是游泳得初学者第一次学会飘浮一样。真的飞起来了,即使什么也看不见,还是有一种身旁的景物都在离自己远去的感觉,虽然是被风托起来的,并且没办法自由的飞行,但还是觉得非常舒适。
不禁的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长袍被风刮得四散开,就像羽毛一样,感觉身体有点冷,毕竟没有毛皮的保护。真的像鸟一样呢,悬停在半空中,等下,为什么停下了呢?隐隐地传来安纳托利亚先生的喊声,风很大,有点听不清楚。
“柯罗……裙子……漏……”
唉,怎么回事?我好奇得往下看,也看不见什么。刚刚安纳托利亚先生好像说裙子……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裙子完全翘了上来,通过通过触摸得到的感觉就像是被风翻过得雨伞。
这不是走光了吗?!我想要压下裙子,但是凭我的力气根本无法与气压相抗衡。一时间,羞耻感把所有把所有由飞行带来的高扬的情绪全驱散了。
“安纳托利亚先生,快让我下来!”
已经被看过一次果体了,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我可吃不消。但是我的话真的能传达到安纳托利亚先生那里吗?只能不断的挣扎了,但我感觉到越是挣扎,身上的露出就越多。到底该怎么办呢?
突然,向上托着我的风不见了,失去了支撑力的我一下子坠了下去。风不再温和,而是变得有些狂暴,从我身边窜过,好像还揪着我的头发和衣摆,不过并不疼。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在飞翔,尽管是在坠落,但是,确实能感受到,自由,突然明白雄鹰为什么宁死也不愿放弃天空了。
“呼,接住了。”
突然听到安纳托利亚先生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危险,在接近地面的时候安纳托利亚先生的魔力再一次发挥了效果,所以他才能稳稳地接住我。
“对不起。”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能先考虑到你那边的情况,本来就该慎重一些的。没受伤吧?”
“没事,有安纳托利亚先生在我也不会有事的。其实,刚刚很开心呢。”
“果然很容易上瘾吧,在天空中飞行的感觉。但说实话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敢这么干,否则很容易出现像柯罗薇小姐刚才那样的情况……太引人注目也不好吧。”
把关键的地方规避掉了呢,安纳托利亚先生其实也是会转弯的?但果然还是迟钝系。
“是的。话说安纳托利亚先生的臂力真不错,作为魔法……魔术师也有在锻练身体吗?”
“嗯,是,对于魔术师来说体力也是相当重要的,不然被接近的话会很苦手呢。”
“……说的也是,这样子也算是一种锻炼吧。”
“是……啊,对不起,克罗薇小姐,这就让你下来。”
总算是踩到点了,转一个弯就是极限了吗,安纳托利亚先生。被这样抱着的话我也很苦恼,倒也不是苦恼,安纳托利亚先生的气息很近,果然还是有点害羞的。被看到果体的时候差点失去意识了,之后感觉到安纳托利亚先生的气息就会觉得有些怪怪的,况且也没过多久,这么近的话,还是有点抵触的。
说起来之前和安纳托利亚先生的种种接触……这能算得上是朋友间的接触吗?我也不知道真正的朋友之间的交往是怎样的,也许就是因为我太容易动摇了,所以才交不到朋友吧。要是学习一下安纳托利亚先生做一个迟钝系,肯定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呼――
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一片模糊的光点了。这个方向的建筑物并不是很多,一眼望去都是黑色,所以那大概是芙丽叶女士的宅邸。
因为时间太晚和找不到住处,我只好借宿在芙丽叶女士家,由于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偿还的,所以用“借”似乎不太合适。
顾及到我坐不了马车,而且要准备晚餐,顺带安排一下,芙丽叶女士就先回去了。
安纳托利亚先生即便已经预订了旅馆,却还是放心不下陪我一起走路。虽然很想说声抱歉,但是
实际上内心高兴的部分压过了内疚的部分,所以即便开口了,我也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诚意。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如果是为了安纳托利亚先生好就不应该这么做才对,但我却……人总是有不理智的时候吧。
芙丽叶女士对安纳托利亚先生还是十分欢迎的,但是坦克雷徳就被严词拒绝了,还听说了芙丽叶女士的宅邸周围半径1千米的地方都布有一发现坦克雷徳,就会降下闪电的结界。不过坦克雷徳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说实话其实安纳托利亚先生与芙丽叶女士、坦克雷徳三人的关系应该算是老相识了,据说10多年前是同一个冒险者团队的。
那个时期坦克雷徳作为勇者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而安纳托利亚先生也还是个刚出师的魔术师学徒,虽说被称作天才就是了,年龄也小了其他队员至少一轮呢。
这么说的话芙丽叶女士的年龄……虽然想用这个作为向迟钝系转化的跳板,但是我实在不想被讨厌。坦克雷徳似乎并不喜欢谈论曾经的话题,明明是自己大放异彩的时候,大家也有意避开了这些。
想起来坦克雷徳好像是单手单腿来着,突然能够理解坦克雷徳了,毕竟我也是从曾经的勇者变成了一个废材残疾小女孩呢。
但是坦克雷徳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会特别在意这些的家伙,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妄下判断。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呢……
“到了。”
“嗯。”
来到了散发着令人晕眩光芒的宅邸前。好大啊……看不出也看不见是什么样的建筑风格,但是感觉上至少比那个时代的公爵的堡垒美丽多了。如果说之前作为弗罗里德时所看到的具有艺术风格的建筑是粗犷的美人的话,那这应该就是精巧的少女了吧。仅凭光的透析度,和其他的一些颜色没有违和感的衔接,交融,就能明白,不是一个等级的。简直如同梦境一般。
“是安纳托利亚先生与柯罗薇小姐吧,这边请。”
大门似乎是敞开的,一个很有礼貌的陌生女声从正前方偏左一些的地方传来,似乎是这个地方的佣人。
“是的,辛苦了。”
安纳托利亚先生带着我一起向前走去,因为除了模糊的色光也看不见什么,所以没有东张西望的必要。进入宅邸,一团团金灿灿的光晃的我有些恍惚,与外面相比差别也太大了,以前的那个时代就算是魔法也无法产生如此均匀的光吧。让我想起法夫纳了呢,这光带来的压迫感与震撼感让我想起了当年面对法夫纳的时候,真是怀念呢。
“柯罗薇小姐,请当心,前面就是楼梯了。”
“我知道,我已经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顺着脚下的柔软的地毯,至少路是不会再走错了,应付楼梯的话也是手到擒来。还是很正常的登上楼梯了,既然楼梯已经被我征服,那这所房子里也就没有什么好怕……
“痛!”
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前面竟然有墙壁吗?明明是正前方……
“喂喂,柯罗薇小姐,小心一点啊。”
“那个,因为墙壁的颜色和灯光太像了,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可恶。”
“要不还是牵着我的……衣服吧?”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明明刚刚才说过不会掉以轻心,虽然我不太想一直依赖着安纳托利亚先生,但是不能再因为我而浪费安纳托利亚先生的时间了。我轻轻地拉住安纳托利亚先生的衣角,表示默许了。
大概是转了三个弯,然后再走过一道长廊,终于到了会餐的地方。果然我的选择是明智的,如果让我自己自己拄着盲杖的话,不知道要走多久,说不定,不,是十有八九会迷路。
“欢迎你们。”
不远处传来芙丽叶女士的声音,在此之前,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菜的香味。
“承蒙招待了,芙丽叶女士。”
安纳托利亚先生很有礼貌的低头行了一礼,让我有点手足无措,于是我也赶忙示意性地低了低头。当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朝哪个地方低头就是了。
“不需要这么客气,安纳托利亚,柯罗薇,像待在自己家里一样就行了,快找个位置坐下吧。”
安纳托利亚先生在似乎毗邻芙丽叶女士的地方坐下,再此之前他已经帮我拉开了一个他身旁的椅子。还是很贴心的吗。盲杖已经被佣人收走了,我扶着椅子,虽然地方很狭窄,但还是成功坐了上去,也不是很难。尽管不知道桌子的尺寸,但绝不会小就是了。
餐具已经摆了起来,是很传统的刀与叉,还有两根细小的木棍,之前在迷宫里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是用的这样的餐具,据说是从东方传过来的,好像是叫筷子。虽然上手难度比较高,但只要用熟练了,就会十分方便的样子。安纳托利亚先生和芙丽叶女士应该都会使用这样的餐具吧,感觉只有我一个人是落伍的,虽然本来就是2000年前的老人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学会的机会,毕竟连菜品都看不见,只能靠感觉记住大致的位置。以后想要了解各种东西都是困难重重吧。
经过一番餐前的祈祷,虽然我并不知道要向谁祈祷,反正跟着说就对了,感谢命运?这样的命运是否值得感谢还处于评估阶段,先从负50分开始加吧。总之开饭了。
虽说是这样,但是盘子里的饭菜几乎都是安纳托利亚先生夹的,就连牛排也是被切碎了的,感觉安纳托利亚先生完全没在吃呢。
“这个也很有营养,尤其是对于小孩子,多吃一点,还有这个,要时刻注意营养的均衡……”
安纳托利亚先生好像老妈子啊。很多东西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塞进了嘴巴里,反正味道什么的不管怎样都能接受,而且其实也很好吃,可惜一种味道刚涌上来,就会有另一种味道把它冲淡。
谢谢,安纳托利亚先生,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虽然想这么说,但是实在没办法,看不见就是看不见,硬要逞强的话就只会自讨苦吃,况且安纳托利亚先生完全沉浸进去了,根本不像是能够打断的样子。
但是……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呢,就算无法拒绝,那也得回击才是,不然不仅是前辈,作为男人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找准时机,切下一块似乎是奶酪的东西,因为隔的比较远,所以花了点力气,再怎么说我也是剑士,刀功还是搬得上台面的。
“安纳托利亚先生,吃吧!”
我用叉子插住奶酪,伸到安纳托利亚先生面前。应该是压迫力十足的场面,因为突然,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就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停止了。一开始我还非常坚定,但不一会儿,就逐渐害怕了起来。难道说我的行为,非常怪吗?
“那个,柯罗薇小姐,这是蜡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