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的圆月爬上夜的一角,将远处的山河旷野照亮,西大平的街道,那屋檐处高高挂起的灯笼,亮着幽暗闪烁的火光,点缀着这座小镇的夜幕。
阔地一旁的溪流水声潺潺,水滴撞击着岩石,发出那叮叮咚咚的声响,仿佛用琵琶弹奏的和乐,又像是山村怨女在低声哭诉,清脆又绵延的声音让这片天地显得愈发寂静。
雾气很重,在那名中阶武士的盔甲上凝成露珠,又汇聚成一束束水流,沿着盔甲表面的沟壑滑落,武士握着刀柄的手腕已经僵硬,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在等待的过程中,每一秒都是煎熬。
逢魔时,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知道青面猫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甚至不知道是否会出现,众人唯一能做的,便是鼓足精神默默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妖樱都有些松懈的时候,倏然间,浓雾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那脚步声很轻,明显是声音的主人刻意为之,但即便如此,也无法瞒过早已埋伏在这附近的众人的耳朵。
来了!
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妖樱屏住呼吸,试图辨别出猫妖的方向,但这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迷雾中回荡,根本无法确认。
“啪嗒……啪嗒……”
脚步声渐行渐近,其中还夹杂着芒草被拨动的声音。选择在阔地设伏的一个好处,便是这里没有遮掩物,猫妖如果出现,就必定是在平地上。
终于,迷雾中显现出一个朦胧的影子。
随后,猫妖的轮毂逐渐变的清晰,先是前腿,然后是头、躯干……直到身体全部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猫妖足有鬟狗般大小,躯体上长着漆黑浓密的毛发,像钢针般闪着油亮的光泽,四肢精瘦,步法却走的沉稳,不难想象出里面蕴含着那种爆炸的力量。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庞大的妖气,带着凶邪的戾气,在蓝月的照耀下,仿若一朵硕大的黑云,铺天盖地的涌将下来,将埋伏在附近的妖樱等人吞噬。
松平吉政等人推测的不错,这只猫妖的确是高阶妖怪。
“那是……”
妖樱督见了猫妖的脸,只觉得凉气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的心脏仿佛被捏住,一股窒息的感觉直涌大脑。
猫妖的脸,是一张青色的人脸。
这张人脸仿若六七岁的娃娃,却带着狰狞残忍的表情,面部从眼角处往后撕裂,直到耳朵根,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张开,露出一口尖利锋锐的獠牙,伸至唇外的两颗犬齿,足有食指长,尤为可骇。
为何一个妖怪,却长着一张人脸!?
少女甚至观察到,猫妖脑后还长着与躯体相似的毛发,这一张人脸,像是直接从人身上撕下来,然后贴上去一样。
突然间,青面猫妖停住脚步,那橙黄带着黑色斑点的竖瞳,正盯着妖樱的方向。
“它不会发现我了吧……”妖樱心中不由惊悚,精神绷紧,细细的喘息着。
她想看看古村文在干什么,却发现自己脖子像是僵住了,哪怕轻轻转动也做不到,她的眼睛与猫妖对视,仿佛猫妖的竖瞳中有一个深邃的漩涡,让自己沉沦其中,无法移开视线。
“藏匿”还是发挥了作用,青面猫妖虽察觉到一丝异常,但也没有发现妖樱,它向这里瞅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不再关注。
它打量着面前的阔地,那张诡异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站在原地哼哼唧唧的嗅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进去,甚至表现出想离开的欲望。
不过,就在妖樱以为它要放弃时,猫妖又迈开脚步。
妖樱神情紧张,注视着它踏入这片阔地,缓缓走向中心那片符纸所在的地方。
当青面猫妖走到符纸旁低头的那一刹那,古村文终于动了。
“缚!”
他高喝一声,将手中咒符直甩向猫妖。
青面猫妖猛然抬头,转身想逃走,却躲闪不及,直接被咒符砸中,发出一声类似小孩啼哭的刺耳尖叫。
那道咒符砸中猫妖后,瞬间剧烈燃烧,从中延展出一道淡金色光牢,光牢的几根光柱插在猫妖四周的地面上,将猫妖困于其中。
咒符命中后,古村文又迅速取出另外一张画好的符纸,往地上一按,连同提前埋好的五道咒符,一起爆发出六道紫金光华,这些光芒顺着地上的香炉灰延伸,最终拼接成一个硕大的符文,俨如白昼。
符文形成后,从地面漂浮起来,紫金色光辉充斥其中,将这片阔地隔绝,形成另一层更大的光牢。
缚阵——六重门。
在青面猫妖被光牢罩住的瞬间,俯卧在地的中阶武士双手一撑,从地上弹起,顺带着拔出长刀,向猫妖疾奔而去。那间草屋也同时爆开,从中冲出松平吉政和另两名武士。
古村文只是中阶阴阳师,术式凝结强度有限,只是一眨眼,第一层光牢便被撞破,但猫妖在冲出来的一刹那,却迎面撞上吉政运足力气的长刀斜斩。
“咚!”
长刀砍在猫妖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猫妖一个趔唨,只是被力量击了回去,却没受到一点伤害。
“好大的力气!”吉政心中震惊,他虽然一击将猫妖击退,自己却也被长刀上传来的力道反震回去。
“嘭!嘭!嘭!”
这时,其他三名中阶武士也到了,几乎同时挥动长刀劈向猫妖,几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使猫妖连退了数步。
青面猫妖的叫声愈发尖锐,带着一种渗人的妖异,它被四名武士团团围住,无论往哪个方向冲都被阻拦,而外面,还有另外一座更坚固的紫金色光牢。
即使几名中阶武士的斩击对它造不成多少影响,但他们也只需让猫妖止住片刻,吉政便会立即跟上,以更大的力道斩向猫妖。
“对准它的脸砍!”松平吉政大声喊道。
那猫妖身躯生长的黑色毛发,竟连高阶武士的斩击都可抵御,他砍了数刀,却都被这坚硬的毛发所挡,而面部,是猫妖唯一裸露在外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