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群的栏杆之外,能看到里面明晃晃的灯火,还有灯影下那些载歌载舞的武士,那质朴中带着酒气和笑意的吵闹。
“赞赏朦胧月,还能再见无?山头凝望处,优思入迷途。
但得心相许,非关月有无。山头云漠漠,安得入迷途?
千寻海水深难测,荇藻延绵我独知。
安知海水千寻底,潮落潮生无定时!
……”
歌声渺渺,回荡在这凄冷清寂的茫茫夜空,顺着雨声和苍蓝的月色,悠然渐远。
三河国的传统,每当凶险的狩妖结束后,幸存下的武士都会摆开宴席,畅饮温煮的米酒,伴着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的和歌,以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和生命的延续。没有人会怪他们吵闹,这是武士心中压抑的发泄,是对自己幸存的感恩,是对死去朋友的告慰,也是对家中妻女久久守望的回应。
若是没有下雨,他们还会赤膊站在空地上,穿着亲人缝制的白棉兜裆布,以相扑来庆贺这场胜利。
不过,此时也是那些不敢上战场的武士最为羞愧的时候,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亦或是单纯的怕死,所有人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坐立难安,即便无人责备,他们也羞于面对。
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样真的好吗?”妖樱被今川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
“如果你想让自己的身体被那些武士看到,我没有意见。”今川薰眼神一凛,淡淡说道,“大不了把这些武士全杀了。”
“……”这木栅栏足有数米高,如果不走正门,妖樱根本进不去。
今川薰抱着妖樱,猛地一踏地面跳起来,伸着修长笔直的右腿在空中对着栅栏一蹬,便借力跳到里面,接着她也没管妖樱的央求,避开守夜的武士,在阴影中向松平氏的宅邸奔去。
少女跳起的一刹那,脱离地面的不安全感让妖樱下意识搂住今川薰的脖子,脸贴在她柔软的胸脯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
“嗯……松平吉政还算不错,没随便找间房子糊弄你。”今川薰将妖樱放下,打量着房内的装饰,满意的说道。
“吉政大人对我很好的……”
“那便好,如果松平氏欺负过你就告诉我,我找他们算账!”少女声音铿锵有力,认真说道。
妖樱脸色红润,自己这算是被保护了么,如果她真的被欺负了,今川薰真的会找松平氏麻烦吗……要知道松平氏的家主松平吉野,可也是一名武师啊,再加上众多高阶武士,今川薰真能打得过么……
她悄悄瞅了眼今川薰比自己高挑的身材,和英气十足的面庞,心中触动。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坏。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啊!妖樱拍了拍脸颊,她可不是那种小鸟依人般的柔弱女子,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能安心接受一名少女的守护,明明应该反过来才是。
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保护着自己,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自己把握。
虽然今川薰现在还要比她强大,可以轻易斩杀自己避之不及的妖物,但自己也不是那种没有志向之人,以后一定会将其超越的。
“沐浴的地方在哪?有没有温泉?”今川薰打了个哈欠,问道。
“有,不过是露天的,在庭院侧面。”妖樱回想着当初松平结太的介绍,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那还是算了……”今川薰望着移门外的雨幕,悻悻道。
二人便在浴间洗漱完毕,又找了一床铺盖铺在妖樱旁边。
“你还真是,身为一名女孩子,不仅没有换洗的衣服,连浴衣都没有,发育那么好的胸还缠着白绢,明明比我都大,也不觉得闷!”今川薰双手枕在脑后,语气略显无奈。
“我也是昨天刚住过来……”妖樱小声说道。
“对了,今晚我在松平氏的武士间看到一名中阶阴阳师,那是你师父吗?”今川薰赶到西大平时战斗已近尾声,也就没有露面。
“我的确是跟谷村大人学的阴阳术,但他不承认是我师父。”妖樱又想起谷村文断臂,神色黯然。
“这也正常,很多阴阳师流派都有流传下的守戒,不可轻易违背。”她侧过身对着少女,安慰道,“不过,你要不要考虑随我回骏河,我找人来教你。”
妖樱沉默,少女的话对她诱惑很大,骏和国位于三河国东面的沃野,而今川氏正是骏和国的豪强,以今川氏的势力,还真能找到比谷村文厉害的多的阴阳师。
但肯定也要有相应的代价,如果妖樱答应,也就意味着自己也打上了今川氏的标签,成为其幕僚,这完全与她的梦想背道而驰。即便少女不会强迫她留下,却又相当于违背了今川氏的规矩。
“不愿意也没事,我只是随意一说……”见妖樱表情纠结,今川薰慌忙解释道。
看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位不愿被世间束缚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