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松平氏宅邸的回廊,那只巴掌大小的黄色木鸟绕着一根梁柱不停旋转,刻着流线型纹路的折翼急促的挥动,木制结构内部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那用朱砂勾勒的鸟瞳,竟流露着一丝慌乱与愤怒的情绪,颇为惊悚。
“先祖怎么了?”松平吉政匆匆赶来,连忙问一旁的结太。
“不清楚,先祖今早还叫我们起床,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喊了一声什么,也没听清,我过来时,它便已经这样了。”松平结太也一头雾水,带着浓浓的担忧说道。
自先祖的阴魂被放入这只木鸟,这还是第一次发生异常。
这阴魂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保留着一段记忆,但毕竟是松平氏数百年前的人物,深得他们敬重。而且,结太自小便是在那苍荤的呼喝声中起床习武,对这褪色的折翼木鸟早就有了感情。
有相似经历的,又何止松平结太一人,哪怕是松平氏现在最年长的老者,恐怕也是伴着木鸟的梦境长大的。
像阴魂这种生灵,并不代表着永生。
就如怨魂,除了有被杀死的可能,灵体中的怨气消散,也会重归于天地。相似的,阴魂残留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淡漠,当记忆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就是阴魂寿命的终点。
只有极小部分阴魂会在记忆消散后,变为只凭本能行动的游魂,在平安王朝某处无意识的游荡,但那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木鸟的异状,让松平氏上下都为之心忧。
吉政走上前,告罪一声,伸手将木鸟捉住。木鸟又扑扇了几下翅膀,便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仿佛失去了生机,像极了街边卖的那种粗制滥造的普通木偶。
“先祖?先祖?”吉政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
他感悟不到灵气,因此也无法探查木鸟里面先祖阴魂的状态。
“结太,你这就随我去见家主。”松平吉政语气凝重。
……
少女跌跌撞撞的在幽暗的山谷中穿行。
妖樱已经分不清自己具体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的古树愈发苍老,怕是已有近百米高,数人环抱那么粗,就连遍布的杂草,也没过了少女的膝盖。
她迷路了。
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少女也不知道时间,最开始后面还有武士的呼喊,逃到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她已经无意间逃进了山谷深处。
妖樱不觉得那群武士会放过自己,她杀一色圭悟虽然是自救行为,但也将一色氏彻底得罪,或许,那些武士还在不远处搜寻着踪迹。
也幸好妖樱体内灵气充裕,才让她得以逃脱那群武士的追捕。
不过,她来山谷是携带的包裹也遗失了。其他的杂物还好说,主要是此行的吃食还在包裹里。
算上昨夜,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少女和服上半身被鲜血和汗水浸透,仿佛盛开着血红的罂粟花,那破碎的右肩被她用发带系住,勾在肩膀上,裸露的皮肤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灵气,虽不能疗伤,却可以起到稍微止血的作用。
但那剧烈的疼痛感却无法避免。
女性身体本就娇弱,又经过长时间的奔逃,哪怕有灵气的保护,也很难保证伤口不会开裂。妖樱觉得就像有人用匕首在她肩膀捅了无数刀,还用刀刃割着伤口处的皮肤,阵阵剧痛冲击着她的大脑,再加上山谷深处的寒风愈发阴冷,她身上的衣服起不到丝毫避寒的作用。
妖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并不是因为她软弱,哭泣本就是一种身体的本能,哪怕她前世为男性也不能避免。
“还有机会出去么……”妖樱牙冠紧咬,捂着单薄的和服,心中焦虑。
纵然她再聪慧,自己逃生的希望也依赖于今川薰和小野雄一郎的战斗结果。薰姐姐胜,她才有机会活下来,即便是平局,自己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种自己的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其次,哪怕自己这次真能出去,也无法在西大平待多久了,她将面对的是一色氏的报复,那可是三河国最大的势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拖累松平氏。
“唉?!”
黑暗的环境淹没了脚下的路径,只顾逃命的妖樱突然踩空,重心霎时偏移,一个跟头坠了下去。
前面是一段陡坡,妖樱一路连翻带滚的往下滑,她数次想抓住草叶,却头晕目眩用不上力气,也幸好下滑过程中没碰到尖锐的石子与树根,少女不知滑行了多久,最终栽进一跺草丛。
妖樱躺了许久才缓和过来,扶着一旁的树干,慢悠悠的直起身,瞅见眼前的景象,一时呆住了。
那是一座古城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