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由可约会”这件事,我当然没有告诉习惠美和麻冰子。我也没有理由,要告诉她们。
麻冰子应该听习惠美说了,我和叶由可在交往的事。
我也完全没有想到,竟然,麻冰子也想让我和叶由可分手。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思考过各种理由,但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当我问她们“为什么?”时,她们给我的,却总是“我真的喜欢森林,所以,绝对不会让森林受伤。”这个令我害羞又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解释。
这几天,习惠美和麻冰子对我的态度,不像前几天那么亲昵,不再粘着我。
她们好像在观察什么。
另一方面,我和叶由可的亲密度在一天天上升。我也把“情书掉在床下”的意外,告诉了她。她并不在意。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做作业,一起吃饭,一起……
时间很快就到了这周的周末。
我起得很早,更准确的说,这一整晚,我都清醒着。
太兴奋、太紧张。
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约会。
一般来说,我是不喜欢打扮自己,但是,今天,不一样。
我破例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上自认为很有味道的衣服,喷上一点经过稀释后的香水,刷了5、6遍的牙齿,洗了5、6次的脸,洗了头,整理了一下发型,把额头的刘海梳得整整齐齐……
以上,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着。
因为我还没有告诉老妈“我已经有了女朋友”这件事,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如果让老妈知道了,她说不定会做出“放烟花庆祝”的事来,也一定会告知“纳溪小学”里那些人。到时候,我连睡觉也不会安稳。今天的约会,也一定会被老妈等人跟踪到底……
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趁着老妈还在睡觉,我小心翼翼地做好了一切准备,把一本《约会秘籍》塞进口袋之后,我便出发了。
★ ★ ★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8点,地点是车站的入口处。
当我到达约定的地点时,时间才7点30分。
叶由可固然没有在。
如果在的话,那对我来说可是件糟糕的事。——因为让女生等我,我会深感内疚。
“呼——”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我静静地等待着。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我真的没有想到:经过这个车站的人,竟会是那么多。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形形色色的人,一个又一个又一个又一个……从我的身边走过。
我也多多少少地和一些人擦肩。
一种熟悉的紧张感渐渐夺去“约会即来”的紧张感。
(怎……怎么……这么多人……不……不要……不要看着我……)
低着头的我,不停地躲避着从我身边经过的人,躲避着他们的视线。右手也不自觉地、不停地拉着前额的刘海……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森林。”
叶由可的声音传进了我的双耳。同时,我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
我知道叶由可就在我的前面。
但我没有立刻抬起头。
因为低着头的我,能看见:洁白而又细腻如玉的小腿,当把视线微微向上移时,纤细大腿也进入了视线里。
被吸引着。
脑子里想象着叶由可此刻的身姿。
“森林。”
“……”
“森林。”
“呃?”
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抬起了头。
“真的对不起。因为,稍微打扮了一下……让你久等了。”
“……”
我再次失语了,再次入了迷,脑子里空空的。
今天叶由可,不一样。
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凉鞋,白色的连衣裙,右手臂处缠着一条白色的轻纱,左肩挂着一个白色的肩包……——一身清纯的白色,仿佛天使一样。
平时,我只看见她的美丽素颜。今天,她化了妆,也将平时的披肩发盘了起来。——感觉完美无瑕。
“森林是在盯着我看吧。”
“……”
我一时间无法开口,只一个劲地摇头,但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样。”
叶由可说着,原地转了一圈。
摄人心魄。
我瞪大了双眼,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行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行进的脚步。
良久,我回过了神,并扫视了一下周围。
周围的行人继续走着自己的路,但看上去有些不舍。
叶由可靠近我,用祈盼地目光看着我。
我无法直视叶由可,将头抬向左上方,然后,害羞地应着。
“嗯……很……很好看……”
我偷偷地转动眼珠,观察叶由可的反应。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了。森林。该出发喽!”
“嗯……嗯。”
(约会。
约会。
太……太感动了……
约会开始了……)
“那,先去哪儿呢?”
“这……”
我迅速把手伸进口袋,想要查阅《约会秘籍》。
“看电影。森林。我们先去看电影吧。”
“好。”
“那,走喽,看电影。”
叶由可高举了一下右手,然后,向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
看电影,算是在计划之内。
根据《约会秘籍》,我事先也做了关于“约会,看电影”的研究。
我知道今天上午9点时,会有一部爱情电影。
(应该还来得及……)
我看了看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9点10分。
(原来,已经9点了啊……)
“哈……”
我轻笑了一下。
(是化妆的原因吧。
果然,和《约会秘籍》里描述的一样。
“女生一旦打扮自己的话,那是十分消耗时间。——男生对此要有耐心。”)
我看着叶由可的背影,心里暗自偷笑着。
突然,叶由可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我的身边,抱起我的手臂。
“不快点,电影可要谢幕了哦。”
“哦……哦……”
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这一路上,我和叶由可牵着手。
高兴。
当然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但是,占据我内心的感觉,却是“紧张”多一点。
叶由可的美丽让我感到紧张,叶由可的举动让我感到紧张,还有周围的人的目光让我紧张……
我此时的表现,一定非常不自然。
“看什么电影好呢?”
“……”
“呐,森林。看什么电影呀。”
“……”
“森林?”
“……”
“森林。”
叶由可松开了我的手,走到我的面前,伸出右手,在我的眼前摇摆着。
我瞬间回过了神。
“什……什么……”
“我们要看什么电影。”
“诶……”
我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原来,我们已经到了电影院。
(怎么……已经到了吗?
有这么快?)
“那部电影怎么样?”
叶由可手指着挂在影院入口正上方的巨型海报。
“我等了好久了呢,这部电影。”
我的脑子此刻很乱,额头的冷汗也开始渗出皮肤,开始流下。
“怎么样,森林。我们看这部电影吧。”
“啊……这……”
“森林,该不会……害怕吧。”
被说中了。
我的脑子里回想起《约会秘籍》里的一条原则:男生不能在女生面前,表现出软弱,这样会让女生觉得没有安全感。
(不行。)
我尽全力让嘴角的肌肉向上收缩。
“当然不……害怕。”
叶由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不敢直视她。
几秒钟后,叶由可笑容满面。
“那太好了,那就这部电影吧。”
“哦……哦……”
(恐怖片……啊……最近流行恐怖片呢……)
看着周围墙壁上贴着的那些爱情片的海报,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是害怕恐怖片哦。
只是,有些反感而已。
恐怖片里,必不可少的,就是女人的尖叫,女人恐惧的表情。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
因为,重女轻男的我永远站在女性这边,经常从女性的角度上去看待事情。所以,我在看恐怖片的时候,会因片中女性的恐惧而恐惧。如果看得入戏了的话,我会跟着片中女性的尖叫而尖叫。——一想到这儿,脑子里的那些讨厌的回忆,就来了。
我真的不喜欢恐怖片,尤其是鬼片这类的。
因为鬼片的话,里面的鬼魂几乎是清一色的女性。——那些把美丽的女性,化妆成丑陋的样子,这种电影,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那个……两张……”
“第一排的座位,请问,还有吗?”
我还在犹豫地买票时,身边的叶由可兴奋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诶……不用……”
我尝试阻止。
似乎徒劳。
“有。”
“那两张第一排的票,谢谢。”
叶由可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也以笑容回应她。——不过,是僵硬的苦笑。
(糟……糟糕……)
★ ★ ★
一般来说,恐怖片让人害怕的一个最重要因素是:背景乐的调度,画面的转换。
可惜的是,这两者都吓不倒我。
【“啊——————啊————————啊——————”】
……“哇!”“啊!”“哇!”……
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发出悲烈的惨叫。
电影外的观众们也被吓得大叫。
“吓死我了。”
叶由可说着。
“刚才那一幕真的很吓人呢。对吧。森林。”
“嗯。”
“森林有被吓到吗?”
“有……有一点。”
“是吗。”
(只是……声音的话……我还是没问题的。)
此时我正闭着双眼,坐在影院里的第一排座位,和叶由可一起,观看恐怖片。
从电影播放的一开始,我就闭上了双眼。
这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电影里女性恐惧的样子,不让自己清楚电影的剧情,不让自己入戏。
目前为止,一切安好。
明明是这样的说,但是,那些声音,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电影里的对白,让我知道了电影的大致剧情;电影里的女性害怕的声音,让我心惊肉跳。
唉。
无法阻止声音入耳啊。
我总不能做出“用双手捂住耳朵”这个动作吧。就算做了,也一定阻止不了。因为是第一排嘛。
唉。
总之,勉勉强强,马马虎虎。
只是声音的话,还是不会让我发出尖叫的。
“森林是困了吗?”
“诶……没……”
“那怎么闭着眼睛呢?”
“这……”
感觉叶由可是一直盯着我看的样子。
我犹犹豫豫地睁开双眼。
“只……只是……眼睛有些累……”
“这样啊。因为是第一排吧。”
“对。”
“不过,森林不觉得吗?坐在第一排,看恐怖片。巨大的画面,震撼的声音,仿佛将人的身体吞噬,撕裂,就连灵魂也会四分五裂。这种感觉。很棒!不是吗?”
叶由可看上去很兴奋,兴致勃勃的样子。
想不到,一个女生,居然喜欢恐怖片,喜欢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
“由可,真的很喜欢恐怖片呢。”
“对啊。所以,森林要好好看呀!”
“诶……哦……”
额头的冷汗又在不停地流下。
看着叶由可这么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有些六神无主。
现在,电影里,女主人公正与一个披头散发、面容苍白的鬼魂正面对峙着。镜头给了鬼魂的面部一个特写:灰白的眼珠快速地打着转,暗红色的血开始夺眶而出,被针线缝起来的嘴巴越张越大,突然,眼珠停止了转动,一双毫无光泽的、纯黑的瞳孔出现了,模糊的舌头从破裂的嘴巴里伸了出来。
随后,镜头切换,给了女主人的面部一个特写:染血的面庞,睁大的双眼,停止的呼吸,嘴巴微张……
(尖叫。
糟糕!)
当“我打算闭上眼睛”的瞬间,我感觉到叶由可正盯着我,观察我的表情。
万分之一秒的抉择。
我紧紧地抿着嘴,紧紧地握住座位两侧的扶手,准备接受“恐惧”。
……
恐怖片总是喜欢吊人胃口。
不喜欢“吊胃口”的我,此刻,却对“吊胃口”心存感激。
以为女主人公正要发出尖叫的时候,电影的画面瞬间切换,来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场景:少女少男们嬉笑着,享受着生活。——这就是众所周知的“回忆”。
“呼——”
我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刚才……”
叶由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暴……暴露……了……吗……)
“真是讨厌呢。又是回忆。明明都到高潮了的说。可恶。”
(没有啊。)
“呼——”
我又轻舒了一口气。
“这很讨厌吧。森林。”
“嗯……嗯……”
某种意义上,我不讨厌这样的回忆。
电影里,播放着“回忆”。
一定是“回忆”对叶由可来说,太无聊了,所以,叶由可没有看着屏幕,而是一直盯着我。
如果此时安心的话,那就糟糕了。
毕竟电影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感到如坐针毡,也因为这种感觉,我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缓缓起身。
“那个……由可,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诶?”
叶由可有些哀怨地看着我。
“明明都快结束了。能等等吗,森林?我不想森林错过最后这个精彩的地方嘛!”
我就是打算错过这样的“精彩”。
“说不定很可怕呢。”
“……”
我完全没有想到叶由可居然向我撒起娇来。
“人家一个人的话,会害怕的。”
(人……人家……)
一种“想要为叶由可付出一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呐,森林……”
我噗地一声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大屏幕,做好了“死”的准备。
叶由可对着我,露出了笑容。
电影的“回忆”继续着,但有立马到头的趋势。
叶由可仍盯着我。
我睁着双眼,没有打算闭上。——似乎,也没有机会闭上。
如果最后,我真的因此发出了尖叫,我想也没有关系。因为,到时候,一定是电影的高潮,叶由可就不会盯着我看;加上,这里是第一排,音响效果十足;加上,那时,其他的观众一定也会发出尖叫,我可以蒙混过去。
倘若自己的声音太响,我也可以用“捂嘴”的方式,阻止尖叫。毕竟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行……可以的……万事……OK……)
……
怎么可能!
电影里的“回忆”就这么结束。
“突然”真是个糟糕的词语。
“回忆”结束的那一瞬间,电影的画面立刻切换到:之前,女主人公与鬼魂对峙的场面。——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女主人公的脸,极度恐惧的样子。
这个瞬间,叶由可仍盯着我。
这个瞬间,我入了戏,身心都化成了电影里的女主人公。
下个瞬间,女主人公瞪大着双眼,并发出了电影里至今为止,最厉害的尖叫。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