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重逢与别离
双枪上一秒还在腰间，眨眼之间却已同时射出子弹，黑袍人却不躲不闪，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呼——”
两发子弹从他身体的左右两边边掠过，都没有命中他。这并不是我的准头差，我故意朝他的身边开枪，希望能让他进行躲避，只要黑袍人稍稍躲闪，就会被我的子弹击中。
但是很显然，黑袍预测到了我的手段，选择原地不动，竟是化解了我的攻击。
而我在之后的几秒钟内，将会极为的被动。
就在子弹落空的同一时刻。黑袍人膝盖微屈，整个人向我飞奔而来！黑袍人竟是选择了近战！
这几年来，我与黑袍人的战斗已经有数千余次，无论我在战斗中如何费尽心机，在他面前都宛如一张白纸，他总能轻易的将其撕开，捣碎。而我对他的战术也一次又一次的变更，连同着我愈发增进的战斗经验愈发的深厚。
面临着黑袍人越发逼近的身影，我没有丝毫的紧张，沉着冷静。倘若我正面与他近战，我必然会被他打趴下——这是我这几年来的经历。
所以，我只能选择与他拉开距离。
或者，等他逼近到我的面前再给他两发子弹。
局势已经容不下我继续思考的时间，我依照“寸劲”的发力技巧，腿部稍稍一屈，身躯向后倒退数步。掐着时间，双枪枪口同时射出子弹，一枪朝着黑袍人的头部袭去，另一枪则瞄准了其腿部！
果不其然，黑袍人在身体一扭躲开了上方的子弹，但是却被下方的子弹射中了大腿————如果他选择躲开腿部子弹，必然会让他的进攻节奏错乱。
在每一次的攻击中，我都必须做好下一秒转攻为守或者闪避的打算，以防范黑袍人的反击。实际上，会预测敌人下一步动作的人肯定不只有我，黑袍人在这一方面绝对做的比我更好。
侧身躲避子弹之后，黑袍人十分顺畅地抬起右手边的手枪朝我开了一枪。
这次，我选择了继续后退。如果我朝其他方向躲闪，必然会被黑袍人所预判到，然后再被另一发子弹击中，并且黑袍人再开枪后绝对会不会停止住脚步，到那时，我绝对会被他追赶上，然后在近战中输掉。
后退的途中，子弹理所应当地击中我，黑袍人见一击得手，左手的手枪再一次朝我开火。
这一次，我似乎面临着与刚才一样的抉择，但是我却果断地向左侧闪避。
经历了几年的实战，我已经能从对方举枪扣板机的动作上看出对方子弹的轨迹并进行有效的规避，这实质上是我的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提升上来的结果。准确来说，是我比以前更会战斗了。
要有一个用于战斗的大脑。黑袍人常常这么对我说。
曾经，黑袍人在黑夜里的身影十分模糊，现在我已经能清楚地看出他的身影与动作。
曾经，我因为想观察他开枪的方向而被击中，现在我已经很熟练的规避他的子弹。
曾经，我因为被天气的风声雨声所扰乱判断，现在即使下暴雨，刮大风，我也能清晰的边认出黑袍人的声音，并对其下一步动作进行估测。
在现在的战斗中，朝左边闪避确实影响了我的后退，进而拉进了黑袍人与我的距离，最终所导致了我被迫与黑袍人近距离交战。
在一些电视节目中，抢客被近身就意味着陷入了被动，而枪斗术这种结合体术与枪法的术式就是为了解决被近身的问题，使卡斯兰娜家族的人面对近战时也能有所应对，甚至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当然，卡斯兰娜家族的人学习枪斗术最必要的一点，就是让自己在某一天能够使用天火圣裁。或许为了一把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使用的武器学习枪斗术，在外人开来可能没有必要，但是在学习枪斗术的过程中所获得的战斗力提升，远不亚于获得了天火圣裁。
不过，当你的对手与你一样会枪斗术，而且对方的技术还比你要强得多时，该怎么办？
“那就在战斗中超越他。”这是动画片里的一句话。
可惜的是，我所经历的战斗并没有那样的条件与可能。或许以后可以吧？
黑袍人瞬间来到我的面前，手臂如长鞭摆出，直击我的头部。我知道我不能与他近距离交战，哪怕一个回合。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
黑袍人近战都会留手，会保持能把我打得很疼但是不会让我受伤的力度。
我没能防住黑袍人的肘击，的手肘击中我的头部，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即使这样，我依然等到了手枪的有效时间。脚步踉跄，手上的枪械却已对准黑袍人。
黑袍人不会容许我的这一作为，在我开枪之前夺走了我的一把枪，又毫无疑问的被我打中了一发。
这是我四年多以来唯一一次命中他两发子弹。
接下来的战斗，就结果很明显了，我被他用体术直接碾压，战斗结束。
然而，下一场战斗并没有开始。
“好小子，竟然能大打中我两发子弹，看来我实在有些低估你了。”黑袍人并未如往常一样点评这次战斗，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还有很多不足。”我实话实说道。
谁知黑袍人冷哼一声，“你谦虚什么？你这家伙可比我要厉害得多了，估计再过个十年可能我都打不过你了。”这一回，他倒是与往常给我的寡言少语，来去如风的印象截然不同。
“呵呵…”我又莫名地笑了一下。
“我会努力达到这个标准的，爸爸……”我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出的话，赶紧改口，“前辈……”
黑袍人沉默了，在我说完前半句话之后。
“前辈？”我尝试着让他回应我。
谁知黑袍人烦躁地揉揉自己的脑袋，“得了吧，你这小子……”他把斗篷的帽子摘下，露出一张我很熟悉，但是又很久不见的脸。
和我一样的，白发、蓝瞳，面容英俊而成熟，但是又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不同，我记忆中的父亲，没有那么沧桑。
没错，他就是我的父亲，齐格飞•卡斯兰娜。四年多以来，一直都是他在夜晚与我进行枪斗术实战。
“第一天夜晚我就知道了，身为男人，他一定会履行自己的约定。”我说着，莫名的又想哭，就是那种久别重逢后喜极而泣的哭。可是我不能，因为我不想让我的父亲见到我的软弱。
“一定要遵守的约定吗……”父亲喃喃自语，“呼…那你干嘛不早说，以为你爸爸喜欢穿着这件破斗篷吗！？”爸爸突然上前用枪把敲了敲我的脑袋。
“好疼……”我捂着脑袋说。
“哼，亏我这几年来一直锤炼你，才这点就疼了？”爸爸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把枪给收了起来。忽然间，他又转头问道：“对了，我们家祖传的训练场你应该也去了不少次，告诉你爸爸，你超过四十分了吗？如果没超过的话我可是要揍你的。”爸爸突然严肃地说道。
“超过了。”我如实回答。
“嗯…四十分了…不错，不过比起你爸爸当年还是差了一点，爸爸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得了四十五分了。”爸爸十分高兴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似乎、可能看到他的鼻子变长了。
我突然想捉弄一下他，“你刚才好像说你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我…”
齐格飞脸色一窘，“咳咳…那是为了鼓励你，毕竟这几年你都被我揍得那么惨了……”
“而且，我上次在训练场的成绩是50.6分…”我又幽幽地道。
“咳咳咳咳……”齐格飞的脸色愈发窘迫，“那…那是…”
看着平常一直能压着自己的父亲被自己捉弄到这种境地，我笑得比平时都要开心。但是这自然又引起了父亲的不满。
“喂，臭小子，你是故意的是吧？！还没被揍够吗？”
看到父亲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自然收敛起来。
“呃…没有没有…”
“嘛……”父亲挠挠头，欲言又止一会，“算了，说正事吧，我知道你这几年有很多事情想问爸爸，爸爸就把你应该会问的问题回答给你听吧。”
“六年前，也就是2000年2月份，爸爸参与了第二次崩坏，并且迎战了第二律者……”爸爸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根据爸爸的了解，第二律者就是和你在巴比伦塔有交情的那个西琳，她死了。”爸爸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的眼睛。
对于西琳，我很愧疚，甚至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许下承诺，但是这一切已经无法偿还了……吧？
“妈妈呢？”我唯恐爸爸避开这一点，主动问道。
“………………”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中布下了一层哀伤。
“我知道了。”我平静道，“对抗崩坏，牺牲是常有的。”
“……唉……”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哭，可以哭出来。”
“我不想，我在六年前都没有哭，何况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我是扼杀了所有的感情。
“她不是被第二律者杀死的。”父亲补充道。
“………”
爸爸见我这样，就继续讲下去。
“爸爸这几年，发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爸爸不能回家，爸爸的身体也出现了和你一样的力量，这几年爸爸一直在压制他。”
父亲又零零碎碎地和我聊着一些这几年的事情，聊着妹妹的天分，聊着二爷爷作为代家主的辛劳，聊着我这几年学到的东西，以及……我的名字。
“想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吗？”爸爸不戴手套地摸摸我的头，低下头了笑着对我道。
这是一个我回思考以来就一直思考着的问题，我曾无数次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却选择了拒绝。
“不，爸爸。我还没有资格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想等到自己可以掌控身体里那股力量的时候，等到我真正的成长起来的时候，等到我无愧于卡斯兰娜之名的时候…我想，那时我就能得到自己的名字了。”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认真，那么的郑重过。在我的心中，名字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很珍贵，很重要，所以我必须要成为一个配得上自己名字的人。
我也相信，那一天不会遥远。
父亲愕然了。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爸爸……”我担忧道。
“你怕什么？爸爸抱一下儿子都不行吗？何况我也有了那股力量。”
爸爸的语气开始温柔起来，那是我很少能见到的。
“儿子，爸爸今晚会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不论是对你还是对琪亚娜，又或者是对整个卡斯兰娜家族，都很过分，但是我希望你你一定要在这件事情中冷静，千万不要被他人从中利用。”
“最后，爸爸永远爱你。”
听完这句话，脖子上传来了一阵疼痛，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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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昏迷的儿子放在自己和妻子的墓碑前，齐格飞再度沉默，他固然是卡斯兰娜家主，也固然是父亲，但是他也有着不得不做某些事情的理由。
重新穿上那件斗篷，齐格飞在墓园中的背影略显萧瑟与孤独。
“再见了，儿子，还有卡斯兰娜家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