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男孩之间
巡逻结束。
昏迷的男孩被我们带回了驻守点,在对他进行治疗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这位男孩身上的秘密。
他是个先天圣痕的拥有者——和我一样,难怪他能把那头被崩坏能侵蚀的杂修给杀了。
因为男孩没有遭到生命危险,所以治疗的过程很简单,就是清除他身体表面附着的少量崩坏能,然后仔细包扎。完成治疗后,我们队伍里每个人都轮流看着他。
现在则是轮到我来看他。
我坐在在他躺着的床旁边,男孩从被救回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将近六个小时,这么久还没醒过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
看一眼墙上的钟,再看一眼床上的男孩,我闭上眼睛,修炼剑心决。
修炼一遍后,再看一眼男孩,男孩现在正微微张着嘴,吐出了一串音节。
“Броня……”男孩轻声念道。
他说的是俄语,我能听得懂,现在他说的似乎是…装甲?又或者是某个人的名字。
“Броня…Не бойся, брат идёт.……”男孩依旧在口齿不清地梦呓,我看见他的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苍白的脸庞上也逐渐地出现一抹不健康的霞红。
过了几分钟,男孩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这时我似乎意识到,这个男孩是发烧了!
“брат тебя не обманул………”
嘶,我可没发烧过,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发烧……现在面对这种情况,我可没有办法啊……
挠了挠头,想去找队长她们,可是这会已经到深夜了,我也不好去打扰。
不过,既然是发烧,一般来讲都会在病人额头上敷湿毛巾降温,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
于是乎,我脱掉手套,把我在空气中略微散发寒气的手掌往男孩的额头上逼近,但又不触碰到他的额头。
这样应该也行吧?!我随时注意着男孩的状态,以免他突然起身碰到我的手被冻伤。
“брат обязательно вернется……”男孩说的梦话渐渐清楚起来,我看到他的手,五指紧握。
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位哥哥吗?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来到这片被崩坏侵蚀的地方,还要冒着被崩坏兽杀死的风险独自前来?
“папа, мама(爸爸,妈妈)……”男孩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眼角似乎有泪水流出。
“Я буду жить, я обязательно буду защищать сестру(我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男孩带着哭腔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
“……”我莫名的悲伤了,听到男孩的这句话后。
什么嘛……明明我的心蕴已经达到了明镜,明明我已经有了足够应对所有悲伤的心态,可是在这句话面前,我依然…还是…被触动了。
应该说这位男孩可能有着与我相同的遭遇吗?还是仅仅因为那句话而被触动呢?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死去,绝对绝对不行。
我戴着手套的左手握住了他紧握拳头的左手,并轻声对他说:“Ты можешь(你一定能做到)。”
而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趋于平稳。
看着熟睡的那个男孩,我再次陷入沉思。
“嗒…嗒…”轻微的脚步声被我所捕捉到,我转头看向门口,前来替我照看男孩的队员来了。
我对她摇了摇头,并做了句唇语:
“我来照看他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好的。”那位女武神点了点头,回应了我一句唇语。
她回去以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着男孩均匀的呼吸声。
在男孩的烧已经开始退去之后,我也继续修炼着剑心决。
一遍,钟的分针走了两个大格,男孩没有醒;两遍,钟的分针走了三分之一圈,男孩依旧没有醒;三遍,钟的分针走了半圈,男孩在看我。
他那浅灰色的眼睛中猛的暴射出一抹凶芒,就像是幼狼刚刚学会捕食后看到敌人的那种眼神。
“嗯?”习惯性地想要继续修炼的我因为这种尖锐的眼神而注意到了他。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出水壶往杯子里倒水,然后放在床边的桌上方才道:
“醒了就喝水。”我用标准的官方俄语对男孩说。
只见男孩的眼中浮现出许些的犹豫,许些的复杂,许些的紧张,他嘴角刚刚有要动的迹象,我便抢先说道:
“这里是驻守在西伯利亚的一个女武神营地,我是一位女武神,你是在与一头半崩坏化的狼交战后晕倒的,被我们救了回来,你从昏迷到现在大概过了七个小时。”也不管他会不会尴尬,我把他可能会问的问题都提前说了。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叹了口气,有些艰难的拿起水杯,可能是因为太渴了,他喝水的声音也粗鲁。
喝光杯子里的水后,男孩动了动身体,因为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眉头紧皱起来。
“能…能扶我下床吗…”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能下床,而且我也扶不了你。”
“我要上厕所。”男孩尴尬地道。
——————
在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后,我总算帮助他解决了个人问题,同时也告诉了他一个其她女武神不知道的秘密——我的真实性别。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是属于这样那样的事情了。
“真是的,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装成女人……还装的这么像,连声音都分辨不出,而且还……很可爱?”他看着我的脸似是被颠覆了世界观一般地说。
“和你这么小就要一个人拿着匕首出来做一些这个年纪不应该做着的事情差不多。”我冷眼注视。
“啊…哈哈…”男孩好像回想起了什么,冲着僵硬地我尬笑,“那个,谢谢你了。”
“真要谢我的话,那就赶紧把伤养好,不要给我们这些人添乱。”
“哼,说的好像你这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人能干出什么大事一样。”男孩有些害怕自己被瞧不起一般地发言道。
“我们女武神干的可是拯救世界的大事。”
“拯救世界吗……那有什么好的呢?”男孩没有表示出敬仰,亦没有表示出不屑,他只是如同发自肺腑地道:“只要能保护好家人,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意识到男孩并不是像我这种从小就肩负守护世界的重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而且有可能是崩坏灾难的受害者。
我们俩沉默了数分钟。
“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走在荒野里?”我这会问出了我的问题。
男孩眼中又出现了一抹冷酷,“执行任务。”
“执行任务?”我挑眉,这个男孩肯定不是和我一样的女武神,那么他所说的“执行任务”是什么意思?是他自己胡说的还是另有隐情?
“执行任务就是执行任务。”男孩并不想和我在这一话题过多深入交流,反过来问我,“那你呢?能让你扮成女人来到这种危险的地方,你的隐情肯定比我要多吧?”
他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来到这里,都是有着自己的隐情,而我们双方仅仅只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并不值得敞开心扉——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是啊,你以为我想过着这种危险的生活?我只不过是想磨练自己而已。”
“我也只是被那群大人安排了任务而已。”
我们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率先问道。
“请教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自报家门才对。”男孩冷眼相对。
“家门不能报,你先说。”笑话,我卡斯兰娜家的大名也是随便一个陌生小孩能知道的?
“那就算了,反正也不稀罕。”男孩撇撇嘴,把眼睛闭上。
看到他显然不想继续和我交谈下去了,我便站起身来,找出几个罐头和压缩饼干放到他床边,就像是喂小狗一样地丢在那里。然后径直走出房门。
等我回来时,那里放着的食物都被他吃光了,而他还有余力对我给他的食物评头论足。
“罐头不错,比我以前吃的那些要好太多了,压缩饼干的味道也很好。”
这家伙……是靠吃罐头和压缩饼活到现在的吗?反正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两个东西好吃。
然后男孩说了一句让我差点被吓到的话。
“大概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听到这句话,我惊愕地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而他,只是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难道你不觉得天天能吃这么好的食物很幸福吗?”
“不觉得。”我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还真是贪婪啊,对我来说能吃饱,能和家人活下去就很满足了。”男孩说。
随后,男孩微微一笑:
“要是能带回去给她的话就好了……”虽然男孩这句话细若蚊叮,但是依然被我听见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中又突然蔓延上了一种莫名的悲感,我又何曾不是一个需求简单的孩子呢?只要家人都在,我便满足了。
这个男孩,其实和我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