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灯光打在齐格飞同样惨白的脸庞上，与他背后那惨白的的墙壁衬托得男人愈发憔悴。
“真的……还是假的……”坐在床上的齐格飞低垂着头，疲惫的双眼盯着自己的掌心。
这里是天命关押他的牢房，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在他苏醒前的上一段记忆中，他与逆熵的人达成协议，让他夺走实验体K423，然后他自己带着琪亚娜逃离。
但最终的结果，齐格飞并没有带走K423，并且自己在与天命机甲的战斗中陷入了血脉引起的狂暴，一度失去意识，甚至还把琪亚娜给………………
“不！这不可能！”男人低沉的嘶吼了一声，握紧了自己无力的拳头。
这已经是他醒来后不知道第几次否定这件事了。脑内的回忆不停地浮现，但是每一次回忆与判断，每一次地回想起那一幅画面，都会令齐格飞近乎窒息，绝望的阴霾笼罩住他的全身，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头顶，并且把他彻底压垮，连血肉与骨骼都成为了细碎的沫。
他在兽化的途中把天命当做人质的琪亚娜•卡斯兰娜———杀了。
齐格飞拼命地想要否定这件事，不停地暗示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场非常可怕的噩梦。
娇小的身躯，鲜血淋漓的夜幕，血肉模糊的人影……这些画面在齐格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幻灯片一样来回闪过。
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了。不管是作为一名对抗崩坏的战士，还是一位卡斯兰娜家族的家主，亦或者是一位失去妻子的丈夫以及失去女儿的父亲………都没有意义了。
他所想要守护的人，却戏剧性般地一个个从他身边离去。那么，他所战斗，奋斗，执着的，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因此而失去珍爱的人？
“……………”
忽然间，房间的门朝两侧打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提着一个箱子进入了房间。
进来的人正是他曾经的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
“好久不见了，齐格飞，说起来……也有快七年时间了吧。”奥托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那份诡异又自信的笑容。
齐格飞警惕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眼前之人曾使他体会丧妻之痛，自己与他早已是仇敌。
“不要跟我客套，告诉我，琪亚娜在哪里。”齐格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痛苦排出来一般地说道。
“哎呀呀，齐格飞，这么多年不见，你说话还是那么的不客气，要知道把你身上的崩坏能清除掉，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呢。”奥托放下箱子，斜着眼撇了一眼颓态尽显的齐格飞，又继续道：“真没想到，时隔了这么多年，你身上又一次出现了那种力量……真不愧是卡斯兰娜家族的战士吗？哼哼哼……”
“哼，有话直说。”齐格飞的眼神重新锐利起来，他必须先从奥托身上打探出琪亚娜的消息。
然而，奥托接下来的话，却让齐格飞如临冰窟。
“哈哈哈哈哈！”奥托爽朗地笑道，“做好心理准备吧，齐格飞，我所能告诉你的是——”
“那不是梦，是真的。”
轰！
似是一声惊雷在他的耳畔炸响，紧接而来的是那如喷泉一样从心中涌上的悲伤、痛苦。
“很遗憾，齐格飞，你我们没有把你的女儿抢救回来，这是她的尸检报告。”奥托从衣服里的口袋取出一分小文件，放到了齐格飞的床上。
“在被撕裂心脏、气管和颈动脉的情况下，就连黑渊白花都无能为力。”奥托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面对现实吧，齐格飞，她死了。”
“……………………………………”
“…………………………”
“……………………”
“………………”
“…………”
“……”
“…”
沉默，死寂，在没有钟表的房间里，这一幕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齐格飞伸出来，但是又终究没有敢打开那份尸检报告。
“我………”他喃喃自语，“我……”
“我杀了琪亚娜………”
“这怎么可能呢……奥托，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实话……”
他终于鼓起仅存的勇气，拆开了那份报告，并且默默看完。
“唉……”他在看完后叹了口气，又把包裹塞回档案里。
实际上，在浏览那篇尸检报告时，他的心情远远比他自己现象的…要冷静得多。
齐格飞最终认清了事实，她的女儿，的确已经死了。而他心中又的确是悲痛和哀伤的，可这种情绪，却又没有在这一刻将他的精神压垮。
他知道过激的情绪才是真正的毫无意义。
女儿的死，就好像自己视作珍宝之物随风飘散，他固然悲伤，但更多的，是那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空虚感。挚爱之人死去，那么他还能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他的儿子已经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父亲的背影中成长，那或许已经是他最大的慰籍了。
【齐格飞，你到底该何去何从？】
“…………”
“看完了吗？”
奥托轻描淡写地问道，“嘛…真不愧是天命最强大的男人，如果是我，恐怕现在已经痛哭不止了………”
“够了。”属于齐格飞本来那坚硬冷冽的声音扼住了奥托的咽喉。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对方，眼神又渐渐聚焦出坚定。
“你来这里，不会就仅仅只是为了嘲笑一个失败者吧。”
“哈哈哈哈！失败者？”奥托不带丝毫掩饰地嗤笑道，“如果连你自己都认输了，那么谁还能让你振作？我敬佩你的勇敢与坚定，也为你的种种境遇所感到惋惜。”
“但是不要忘记了，你——”奥托的食指指向了齐格飞，又转而指向自己，“我——”
“或许在你心目中我可能是你的仇敌，让你失去妻子的仇人，即便这样，你最大的敌人也不会是我，而是崩坏，那才是你我共同的仇敌。”奥托翠绿的眸子微微闪烁，与齐格飞四目相对。
“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齐格飞正色道。
“我的目的，就是来帮你。”
“哈哈，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我，我当然有着自己的目的。”奥托笑道，打开了那个箱子。
当齐格飞看到里面的那一幕时，他的世界又一次被震撼了。
“唰——”
一个白发的小女孩静静地躺在箱子中熟睡着。齐格飞认得她，她就是自己的女儿——琪亚娜•卡斯兰娜！
“琪亚娜！！”齐格飞失声大喊，整具身体飞一般地来到箱子前，将里面的女孩抱了出来，又紧紧搂住。
仿佛怕她消失一般。
“琪亚娜……”他又轻声呼唤着怀中的女孩，希望她能够醒来。
见到此状的奥托则向他泼了一盆冷水。
“她不是你的女儿琪亚娜，她的名字……噢不，编号是K423。”
“…………”
言出，齐格飞眼中刚刚浮现的那一丝安心与放松，又荡然无存。
“琪亚娜•卡斯兰娜的克隆人、复制体，编号K423，是我植入律者核心后培养出来的唯一一个具有个体意识并且能够正常发育，且各项身体指标都达到你女儿的身体标准的唯一个体。”
“她也是第二律者核心的承载体、容器，当然，也是你之前所夺取的目标。”
“现在，我把她交托给你。”
金发碧眼的青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向齐格飞说道。
“………”
齐格飞眉头一皱，他很想追问奥托这其中的原因，他自然明白奥托把K423交给自己必然没有这么简单，这其中的种种更是涉及到了不知多少人。
“不要以为我是做慈善的，”奥托说，“你可以把这次当成一个为自己赎罪的机会，当然……”他顿了顿，“要是能把克隆体看成本尊的话，那我早就达成夙愿了。”
“那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可奉告。”
“………”
“好了，齐格飞，带着她按照你本来的机会离开吧，记住，这是你我之间的协议，如果让第三个人知道，那么我相信你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其言之意，则是在用那位卡斯兰娜的少家主，齐格飞的儿子，作为威胁。
“哦，对了，你的儿子在昨天才刚刚和我吃过饭，他是个很有潜质的孩子，比你当年要出色得多……当然，我没有告诉他琪亚娜已经死了，毕竟小孩子的心态可没有大人那么好。”
在他说话时，齐格飞已经将怀中的女孩放回箱子里，并合上，然后提在手中。
“再见。”奥托道。
“我不知道我两位家人的死亡是否真的由你在搞鬼，但是——”齐格飞走到他的身旁停下，对着奥托的耳边说道：“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又或者你动了我的儿子…………”
“我必与你不共戴天。”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间外的走廊里，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呵呵……”奥托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男人的身躯依旧挺拔，但里面的心是否已经千疮百孔？奥托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一切都如他所计划好的那样进行，不管是那位男孩，还是K423、齐格飞，命运的线路已经被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男人所牵引，最终指向由他所缔造的终点。
“真实，亦是虚假，可以假乱真，我则以真乱假。”
一根金色的羽毛浮现在他的掌心，轻轻漂浮。
当第三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时，一切为时已晚，结果早已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