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干活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迈向深夜,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偶尔有几辆小轿车闪着橙黄明亮的车灯驶过。
我走在马路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第一次任务所刺杀的目标和过去训练的流程。
“住址在……112号……”我拐进这一处较为偏僻的街道,这里十分冷清。
年久失修,灯泡里集满灰尘的路灯还在闪着微光,但已经无法再照亮街道。地上铺满的落叶证实着这个地方连清洁工都不愿光顾。因为白天刚下过雨,积水就让落叶粘在地面上,空气潮湿,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这个小镇的基建非常差,这条街就连摄像头都没有。我打量了四周,周围的房子门户紧闭,大多数的屋子已经关完了灯。
“107……109……111……112……”边走边数着门牌号,我来到了目标的住宅前。
透过大树的枝叶,我看到住宅的二楼还亮着灯,显然目标还没有入睡。
目标是一个名叫怀斯,男性,四十五岁,前苏联步兵上尉,对过去领导苏联的政党有着纯正强烈的信仰,至于他曾属部队信息和全名,资料中没有提及。而任务除了刺杀他以外,还特别提及顺手搜查对方的屋子,如果搜查到一封带有克格勃标志的信,一定要带回去。
并且不得暴露指派人,不得泄露信息。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资料中说,目标因为过去头部受到过创伤,性格时常不稳定,有施虐暴力倾向。其妻子因为不忍目标的家暴而于一年前自杀。
以上便是目标的个人资料。
为了执行任务,我特地把自己弄脏,让自己装的像个流浪汉孤儿一样。
“咚咚咚!!”我抬起手,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因为这一户房子每扇窗户都装上了防盗网,所以我无法潜入,眼前的门可能还连着一些警报器,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从正面进入,再伺机而动。
我对于自己的力量有着足够的自信,在任务前的测试中,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堪比训练有素的拳击手,甚至更强。我有信心杀死一个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中年人。
咚咚咚!!!
墙门声洪亮而沉闷,我保持着相同的间隔不停地敲着门,不厌其烦,直到目标出现。
“框———”上头发出窗户被拉开的声音,听起来目标打开了窗户,想要看一看是谁在敲门。
“白痴!蠢货!给我滚回去,你这个可恶的疯子!要是再来打扰我,我马上就把你的脊椎骨打断!”一道激动且愤怒的声音朝我大吼道。
“咚咚咚!!!”
对方应该也因为树叶的遮挡而看不清我,所以我必须把他引下来。
“给我等着!!”他咆哮一声,应该要走下楼了。
尽管把他引了下来,但是我并不清楚这么做是否会惊醒其他人,这是我所不想看见的。因此,我需要迅速击杀他,以防变故。
在一年多的暗杀训练中,我早已对各种手段的击杀方法大致了解,现在,我需要的,便是足够的冷静————果然啊,即便训练了那么多次,实战中还是会紧张。
“混蛋……”
脚步声伴随着目标的谩骂渐渐逼近,我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的应对方式。
“咯咯咯……”铁门被他拉开,一张消瘦且凶恶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系着皮带的裤子,脚上穿着皮鞋,手持一根铁棍,握着铁棍的手青筋根根凸起,加上他那厌恶的眼神,我早已预料到他很有可能会突然暴起攻击。
“小鬼,你想死吗?!”他凶狠地骂道,铁棍指着我的头。
我立即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后退了一步,磕磕绊绊地说:“对…对不……非常抱歉,同志…我太饿了,我…我…的食物都被那些大人抢走了……”然后,我又装出哽咽的声音,双手并拢,假装哭道:“求求你了,同志……我想让你给一些吃的……一点就好!”
虽然在如今的联邦情况已经比第二次崩坏后那几年要好得多,但是极高的生活风险,飘忽不定的物价与货币价值还是让国内的流浪汉数量有增无减,即使有着人道主义的救济也是杯水车薪,何况这个偏远的、基建极差的小镇!
因此,我装扮的身份和经历皆合情合理,再加上对方曾经历过苏联仍在的时期并对党有着深厚的信仰,我称呼对方为“同志”,目标对我的警惕性绝对会降低许多。
果不其然,怀斯指着我的铁棍放了下来,眼神中的迟疑取代了凶恶,他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同志,我…我叫你同志。”我说道,“Да здравствует советский!”
“?!”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握着铁棍的手也开始颤巍巍的。
随后,他一直注视着我,我则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
终于,怀斯说道:“可怜的孩子,饿坏了吧,你想吃什么?”
“面包,罐头。”我说。
“进来吧。”他背对着我,一步一步走进屋内。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他能够这么快速地对我放松警惕,估计是因为现在很少有人互相称呼为“同志”了吧?更何况,自从二十年以前那场剧变后,那句“Да здравствует советский”就不再有人说过了,估计目标也是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那句话吧?
我紧跟着他,摸出了腰间的匕首,深绿的锋刃很好地隐藏在黑暗中。
进入屋子,我帮他关上门,直到这时,对方仍不知道————死神已经悄然降临。
我上前一步,猛地踹到他膝盖后方的腘窝上。
“你……”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几乎没有做任何准备,硬生生跪倒在地。
这时我的身高已经与跪下的怀斯差不多。趁他还来不及反应,我又赶紧用左手扼制住他的咽喉,抬起他的下巴,右手紧握匕首,尽力地刺进他脖颈的动脉处。
“噗!”裂帛声起!
锋利的匕首划开咽喉,因颈动脉被割开,鲜血喷涌而出,溅湿了我的手。
“咕……嗝……”感受到剧痛的他挣扎了一下,口中因为血液涌上而发出模糊的声音,身体剧烈抖动,双手捂住被割破的咽喉,企图在最后的关头延缓死亡。
“呵……啊…”
但垂死挣扎是没有意义的,他还是死了。身躯倒下,血液依旧汩汩地涌出,很快便浸湿了他的地毯。方才还活生生的人便这样失去了生机。
“………”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迅速扩散,就连屋里的空气也不禁压抑了几分,沾染在手上与匕首上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令我感到一阵不适。
重影。
模糊。
眩晕。
恶心。
就好像七年多前的那一天,素白的床单被殷红的鲜血染红,脸色惨白的母亲正一点点走向生命的尽头………
就好像三年多前的那一天,凄惨的叫声被响亮刺耳的枪声打断,保姆阿蒂的尸体躺在血泊中,猩红缓缓扩散……
就好像一年多前的那一天,那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孩因为恐惧不敢喝下药剂而被枪杀,额头上已经被打穿的枪洞中,流出了鲜红液体,浸染着他那依然大睁的双眼……
世界骤然天翻地转,黑色的影子囊括自己注视点外的视野,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心脏疯狂地跳动,手中匕首再也握不住,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仿佛躯体已经不听使唤,只能任由他瘫坐在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中低沉地发出嚎叫。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恶心,或者只是因为本能。
我杀人了。
——————
“哗啦啦……”在这个房子的卫生间里,我结束了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呕吐。喉咙和整条食道都因为胃酸的逆流而上以及剧烈的呕吐而十分地难受,阵阵的灼烧感伴随着一股恶心的酸味依旧充斥在咽喉中。胃里那种翻江倒海所引起的痉挛已经稍稍缓和,可是它所带来的疲惫感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经久不散。
幸好自己来之前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可能会更难受。
“哗啦啦啦……”
水龙头此时正匀速且快速地倾泻着自来水,和血液流出的速度亦或者胃酸吐出的速度差不多。
洗手,洗脸,再洗手,再洗脸。
直到手指因为细胞吸水膨胀而起了一道道水皱,可是我依然觉得自己的手还不干净。粘稠的血液仿佛还粘在手指间,淡淡的血腥味从那里散发……
大概……我的手也不会再干净了。
“艾克……活下去啊,艾克。”
“咳!咳!”我抬起头,艰难地对着镜子里的男孩如此说道,胃酸的酸味还在咽喉中徘徊,让我忍不住咳了几声,咽喉再一次发出疼痛的信号。
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状态后,我便走出卫生间,踉踉跄跄地在怀斯的家里搜寻着所谓的信。
在客厅里,怀斯的尸体还倒在那里,连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但是我出乎意料地已经稍微适应了,胃里也不再剧烈反应,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闭上眼睛坐在沙发上,等因呕吐与痉挛所消耗掉的体力恢复一些后,我开始挨个抽屉和箱子地搜寻。
他的尸体:没有。只发现一串钥匙,这些应该是用来打开整个屋子房间的。
客厅:没有。发现一张相片,是他与自己家人的全家福,上面的他并没有刚才的那样消瘦和颓废,他的妻子和女儿也笑得很灿烂。
厨房:没有。我顺便吃了一点他的罐头和面包,因为他已经允许了。
地下室:没有。发现了他女儿被他虐待后放置到死亡的尸体,已经生蛆了。
卧室:没有。发现他藏在床下的枪支和刀具、军粮等。
书房:发现了。
趁着夜色,我拿了一些自己目前需要的东西后,离开了。
但愿他的女儿能够在天堂和母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