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父，我有罪
2012年3月下旬
这一天是礼拜天，依照惯例，基督徒们都会前往最近的教堂去做礼拜。
而今天，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在可可利亚的带领下来到了小镇上的教堂里。
就在一个星期前，小镇上唯一一个教堂里的唯一一个神父向可可利亚发出邀请，他很欢迎并且很希望可可利亚能带着孩子们来做礼拜。
这一个消息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她们都纷纷表示想去参与。
艾克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后来还是去了，这与布洛妮娅无关，原因来自于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
一些，罪孽深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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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渐近，实际上已经来临，冬天的严寒已经消除，雪已融化，刺骨的寒风也缓和了。教堂外，褐色的花坛上已长出新绿，光秃秃的树枝已经长出了芽孢，草坪也开始能看到许些的绿意，它们一天比——天新鲜，使人觉得仿佛希望之神曾经在夜里从这里经过，在早上留下了更加明亮的足迹。
只不过，在俄罗斯，属于鲜花盛开的时间还没到来。
其实，这个小镇的教堂与其他地方的并无太大差别，一样是尖顶️，教堂顶上一样地安上十字，屋上的红色砖顶，墙壁苍苍的白，圆形的拱窗，屋外用黑色的铁栅栏围住，简约的同时又不失古朴和庄严。
镇上的人常常回来这里做礼拜，或是迎接圣诞。而对于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她们虽然经常能集体到小镇上来玩，但是还没有真正进入教堂里面的经历。所以，今天她们来到这里，对于做礼拜的事，还是很好奇和期待的。
现在时间尚早，但已经有许多正装打扮的居民早早地来到了教堂里，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等候着。即便是这种规模小镇上的教堂，也能容下数百人，这在往常没有任何的人数压力，可是对于今天来说，数百人的容量已经远远不够。
在教堂外等待着的人，仅仅用眼睛扫视一圈便不下五百之数。
因为长凳已经不够，不少人还待在教堂外，但是都没有高声谈论，也没有谁发出笑声，大家都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教堂里算是陌生的客人，不会拘束，反而有几分的好奇，敬意是自然有的，因此没有高谈阔论。
而信教的人呢，脸上则充满了肃穆与祥和的表情，不知是对于神的信仰还是对于那位神父的敬重。
“今天是查可夫神父工作的最后一天了，也是他最后一次给小镇上的人做礼拜，明天，神父就会退休。”今天，可可利亚并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穿着那身军服，而是换上了长裙，长裙外再披上一件外套，减少了平时那份颇具威严的气场，平添了几分妩媚。
“好期待啊……”
“我还是第一次来做礼拜呢…”
“以前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也经常带我去做礼拜……”
孩子群里冒出了轻声细语，但是她们都很默契且平常地没有让声音过大，这是可可利亚早就提醒过她们的注意事项。
众人在门口等候了片刻，一会便有几位修女走出教堂的正门，来到了可可利亚的面前。
“你好，尊敬的可可利亚女士。”
“我是。”可可利亚颔首，又看向后方的艾克，“艾克，跟她们先进去吧。”
“好的，妈妈。”
少年在几位修女的带领下先一步进入了教堂里。至于他为什么要与那几位修女进去，这同样来自于神父的邀请。而这，也是其她孩子——包括布洛妮娅所不得而知的事情。
再过片刻，一阵洪亮的歌声从教堂里传出，优美的旋律即便是在外面也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仿佛众人等待的已经不是做礼拜，而是音乐会。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并不长，刚好足够做一次礼拜，随后，一群西装革履或是长衫打扮的人整齐而安静地走出了教堂。这意味着第一场的结束。
“走吧，孩子们。”可可利亚道。她和孤儿院的孩子所在的是第二场，位置在前方的左侧。
入场与出场一样，安静，整齐。
走进棕色的木门之后，一股端庄和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穹顶上涂满了精美的图案，下方的走道旁则安满了座位，座位两侧的石柱虽不说雕刻精美，但也是端正平整，由正门开始，笔直的走道一直延伸到石阶平台，平台上摆放着一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她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抱在怀中的孩子；右方则放置着一个十字架，雕刻的耶稣正被钉子牢牢地钉在十字架上。
入场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坐齐了，因为孤儿院众人的位置在最前方，所以能够清楚地看到在石台阶上的那位发须皆白的老者。
老者身穿一件绿色的长袍，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严肃和郑重，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人生出一种敬畏的感情。
在老者的身边，还有几位协助的教士，而石台阶下则端正地站着一位白袍灰发的少年，他便是艾克。
正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神父身上时，处在人群里的布洛妮娅却第一时间看到了艾克，许些小小的疑惑也在她脑子里出现。
但是她并没有向任何人发出疑问，只是让眼光一刻不离地注视在艾克那里。
宣词，祷告，唱歌，很简单，也很短暂的流程，但是众人却没有丝毫地的慢，信教的，不信教的，贫穷的，富贵的，有权势的，年老的和年少的，所有人，他们都为这位在小镇上工作多年的神父献上了自己的敬意和尊重，并向那位神做出自己的祈祷。
站在走道尽头，穿着白袍的少年则高声地为众人领唱。
“Ride，ride through the day
（驾驭，驾驭过白天）
Ride through the moonlight
（驾驭过月光）
Ride，ride through the night
（驾驭，驾驭过黑夜）
For far in the distance burns the fire
（只因远方烈火在燃烧）
For someone who has waited long………
（只因有人已久久等候……）”
那种歌声，在布洛妮娅看来美妙极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会唱歌，也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在任何人面前领唱，她情不自禁地随着音律也唱起来，歌声在感染着她，也在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人。
动听的旋律萦绕在耳边，虔诚的信徒歌唱着。
“Ride，ride through the day，
Ride through the moonlight，
For far in the distance burns the fire，
For someone who has waited 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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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做完礼拜之后离开的布洛妮娅朝着可可利亚问道。
“布洛妮娅，艾克他说，他要在今天所有的礼拜做完后去找那位神父请求宽恕。”可可利亚道，随后又说，“他的原话就是那样。”
“嗯，布洛妮娅知道了。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布洛妮娅点头道，但她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最早下午，最迟晚上。”
“好的……”
静静地盯着那座教堂看了许久，布洛妮娅方才回头。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半天。当落日的最后一抹橙红也渐渐在天边淡去时，教堂里亮起了明灯。
“艾克，我很感谢你能在我作为神父的最后一天来教堂里帮忙，如果你愿意信仰祂，我相信你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士。”
教堂内已经关闭，所有前来做礼拜或是祈祷的人都已回去，这里空旷得像是有钟声在耳边萦绕。
最前排的位置上，查可夫神父依旧是身穿绿袍，浑厚而期待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教堂内回荡。
“不，神父，您不必感谢我，我也是有求于你才会来到您面前的。”白袍的少年平静地道。
“嗯……年轻人，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趁现在我还是神父，我会在分内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查可夫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请求，却在那之前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突然间，他那饱经沧桑但依旧有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艾克的眼睛，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看透。
“…………”艾克也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请求，任由着老者打量。
“年轻人…不，孩子，”他的嘴唇动了动，“你有罪。”
这句话像是精准无误的箭矢，一下子强而有力地命中了艾克的内心。
“……？！”
少年的眼神突然变了，原先的冷静沉着与超越了年龄的成熟，在老者那饱含关怀和真挚的眼光下，通通荡然无存。
悲伤，痛苦，沮丧……那些本不在他脸庞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却在顷刻间纷纷浮出水面。
艾克紧咬着牙关，左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惧怕着老者看到自己深藏于心底更多的东西。
“是的，”他转过头强颜欢笑地说道。
“神父，我有罪，我想向您告解。”他的话语虽然并不大声，但是却让整个教堂都因此而显得更为安静了。
“………………”老者沉默了。因为在教规中，必须是教徒才能向神父忏悔。
但许久后，他依然说道，“好吧，虽然你不是信徒，但是我相信，真心忏悔者，即便不信仰神也能得到宽恕。”
“把你的罪，尽数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