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帮助布洛妮娅打通关以后，艾克与她打游戏的次数和时间就多了起来。
今天也是如此，疯狂摁动着手柄的艾克全然不知朝阳的一缕金线已经在他腿上攀爬。
“嘟v嘟—嘟↘嘟—嘟↗嘟v！”
当电视机的屏幕显示boss被击杀后的胜利音效后，艾克方才放下手柄。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沙发上已经睡着的布洛妮娅，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又把目光重新注视到屏幕上。
那是艾克所玩的游戏——《卡莲幻想》的得分排行榜，这个排行榜据说是按照全世界的游戏玩家来进行排名的。截止1999年，《卡莲幻想》已经累计在全球发售超过一亿五千万份，火爆程度可见一斑，而这个排名，则统计了在地狱难度下全球得分最高的前一千名玩家。
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NO.1——Cecilia.总分：389999，记录日期：1999年.2月.28日】
这个玩家是总榜第一，令艾克都望尘莫及的存在，也是最大竞争对手。
【NO.2——Otto.总分：387693，记录时间：2000年.1月.7日】
第二名选手虽然也很强势，但是对于艾克来说并非追赶不上，因为现在的艾克，已经是榜上的第三名。
【NO.3——合金装备布狼牙.380230，记录时间2012年.4月.22日】
“呼——”长长地舒呼一口气后，艾克关掉了游戏。实际上，“合金装备布狼牙”这个游戏名称其实是布洛妮娅的游戏账号，而艾克一般在布洛妮娅睡着的时间里才会顺手帮她打亿点点。
艾克倒是有些不清楚这个单机游戏为什么会有一个遍布全世界的排行榜……不过下方明确标明的截止日期清清楚楚地写着：2000年1月10日，这一来自十多年前的排名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真正实力。说不定现在自己前面的这两个分数早已被其他厉害的玩家远远甩在了后面，毕竟十几年的时间………连日本都能打赢罗曼诺夫王朝了，何况一个小小的游戏排名？
摇了摇头，感慨自己还要努力加强技术的同时，也得稍微让布洛妮娅控制一下游戏时间了，这段时间她每天吃完饭、上完课就泡在这里，连平时不怎么打游戏的希儿、阿琳姐妹和杏都逐渐地跟她在游戏里出生入死，虽然游戏可以放松心情和缓解压力，但是这么下去，沉迷其中可就不好了。
再看了看自己妹妹安稳的睡颜，艾克犹豫了一下——他有点想把整个游戏基座**带走，可是当他要这么做时，一阵恐怖而又可怕的罪恶感瞬间如火山喷发般“砰”的一声，窜上了他的脑海，很快布及到他全身上下。脑袋里仿佛装下了一个1919年的凡尔赛宫，各种各样的声音爆炸似地响起。
『你要干什么？混账！！』
『给我住手啊啊啊啊！！艾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够了，停下，艾克？听到我在说话了吗！艾克！』
『你想过布洛妮娅睡醒了之后会怎么样吗？！她会惊奇，然后会疯狂寻找游戏机，当她察觉到是你带走游戏机后，她明面上不会说出口，但是心中对你的好感会大大降低！然后对你失望，最后对你这个哥哥彻底绝望！！』
“………”
不行了……快要不行了……
当手指颤巍巍地要碰到插线时，艾克像是某种条件反射般收回了手，最终还是没有把游戏机给拿走，随后轻声慢步地离开了房间。
“我真的是……”
“…………”
揉了揉太阳穴，艾克没有继续自言自语地说出下半句话。
走在长廊上，脑袋里原本的吵闹与怒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沉默如水中滴入的墨汁般迅速扩散，其实艾克并没有被那些自己幻想出来的声音左右，但是害怕布洛妮娅因为不能玩游戏而不开心却是真的。
身为非正规的军人和正规的杀手，艾克为数不多的感情早已在长期的执行杀戮中渐渐被消磨，虽然中途有几次温暖的记忆，但正如把一卡车的水导入干涸的河床里，虽然暂时能起到滋润的效果，可依然无济于事。
即便是布洛妮娅，在他心里最黑暗的那段时期，对他的温暖也寥寥无几，因为布洛妮娅早已被艾克自己灌输的杀手观念和冷血的职业观所深深影响，准确来说是毒害。有一段时间，因为行动上的默契与思想上的高度统一，血脉相连、心灵相通的兄妹二人竟然连续四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
仅仅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手势，便能完成沟通。
虽然放出去绝对会令人震惊，但究其本质，是因为艾克的心理封闭。他已经不需要所谓的亲人、家人、妹妹，只需要一位可以放心交予背后的搭档。
即便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为了已经快变得和他一样的妹妹复仇。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因为不需要背负过去的罪恶，也不需要再做犯罪的事情，他自然而然就恢复了过了，只不过内心深处的那种对妹妹的疼爱依然深深地占据他的脑海，乃至成为他做事的主导因素。
嗯……用通俗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妹控。这点应该是无可争议且天经地义的事情吧，有哪个哥哥不疼自己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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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不管在过去，现在，以及遥远的未来，我对布洛妮娅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的吧？
他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对不起的人，我的妹妹，布洛妮娅阿列克谢•扎伊切克，我为了她，差点毁了她。
即便在变成魔鬼的道路上我永远比她先一步，即便是为了能够让她活下去，即便是为了替她报仇……杀死那个人渣……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但，如果历史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做，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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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当成你的敌人，布洛妮娅。”我将匕首交给布洛妮娅，面无表情地对她说道，“如果你不拿出全部的实力与勇气来杀死你面前的敌人，那么———”
“布洛妮娅做不到。”她果断地回应道，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语。
“布洛妮娅…无法与哥哥为敌。”布洛妮娅低着头，盯着那把我交给她的匕首，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掌心中那把墨绿迷彩的匕首比她的手掌还要大出许多，布洛妮娅将匕首托在手里的那副样子，在我眼中既荒唐又残酷。
在不久前，我从军方那里得到布洛妮娅训练时期的一些信息，她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都远远超出了不到十岁的孩子，有着接近成年人的体魄，并且训练的各项技能也出类拔萃，但是唯独有一个正常但致命的缺点——
她依然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与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天真、善良、心理防线脆弱，恐惧杀戮、鲜血与死亡。这一点放在正常孩子身上完全合理，但是身为被培养和训练的杀人兵器，心理素质的要求远远超过身体素质。
可是，那群人可不会因为这些就不让布洛妮娅去执行任务，如果再这样下去，薄弱的心理素质和心理防线，迟早会让布洛妮娅在某次任务中再也回不来。
而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你继续像以前那样下不去手，比你凶残的对手就会抓住你仁慈的瞬间杀死你。”
我缓缓地道，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训练，我绝不会由着布洛妮娅。
“为什么呢……”布洛妮娅的声音颤抖了，她紧握着那把匕首，抬起头，用请求的眼光看着我，“哥哥，布洛妮娅不想杀人……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做那种事情？！”
为什么要怎么做？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无数次。
但究其结果，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
“为了活下去！！”我大声道。
“我们现在的生命掌控在那群人手中，我们只有为他们完成一个个任务才能活命……如果我们不杀人………在他们眼里就毫无价值……毫无价值的人，对他们来说没有存在的必要。”
在这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原来在我身旁和我训练的那些人就用了生命来让我明白这个道理。
“可……”
“可是…”
纤细的手指缠上了匕首的柄端，布洛妮娅的眼角渐渐地有了泪花，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现在，我就是你的敌人，你的任务，就是杀了我。”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戴上准备好的面具，再取出自己的匕首，将锐利的锋芒挥向自己的妹妹！
“哥——”
惊讶的声音仅仅从布洛妮娅的口中发出一个音节，好歹布洛妮娅也是在训练中名列前茅的人，面对我的攻击，她的反应也极为迅速，紧握着的匕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黑影与我手中的武器相撞！
第一次攻击被挡下了！
但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无比巨大，即便布洛妮娅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战胜比她年长四岁且经验丰富的我。
而我的训练也并非让她战胜我，而是让她拥有坚定的意志和坚强的意识。
几招之后，我的匕首刀锋已经逼在她的脖子上。
“你没有把我当成敌人，拿出你的本事，布洛妮娅。”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再借助戴着的面具让自己变得陌生一些。
“如果是真的，你已经死了。”我丝毫不顾及布洛妮娅的感受，继续用恶毒的语言讥讽着她，“真是可惜啊！布洛妮娅，想想艾克为了保护你拼死拼活才有了现在的境地，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会怎么样呢～”
“他会直接往自己的脑袋上开枪！”
语言的力量似乎已经开始渗入布洛妮娅心中，她的脸上开始变得煞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布洛妮娅！”我把匕首收回，戏谑的话语依旧从带着的面具里说出。
“喝……”她抿住嘴唇，再一次摆出战斗的姿态。
不错，效果已经开始出现了，现在我需要一步步地锤炼她。
“不想让这一切发生的话，那就杀了我啊，我是你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哈哈哈！”
在我哈哈大笑时，面前的妹妹已经迈着灵巧的步伐朝我扑来。
我自然是很轻松地躲开了她前几次的攻击，当她把匕首刺向我的心脏时，却突然停住了。
而我则趁着这一间隙瞬间将她制服。
说理所应当，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敢。因为她依然没有把我当成敌人。
“哈哈哈哈！！”我毫不留情地嗤笑着，“布洛妮娅，真是善良呢！但是在面对敌人时的善良只会让你走向死亡！”
我的匕首又一次架在她的脖颈之处，又一次嘲笑着她的软弱。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不断重复的训练中，只要她稍有差错，我便会抓住机会击败她，毫不心软。
“废物。”
………
“胆小鬼，爱哭鬼。”
…………
“因为你，他才会这么拼命！”
…………
“艾克有你这个妹妹，简直是他最大的不幸！”我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对布洛妮娅咆哮着。
这时，已经是她“死”了四十次之后。
“呵……哈哈…”
早已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她已经不知道从地上爬起来多少次了，汗水流过布洛妮娅的脸颊，刘海的发丝早已粘在了额头上，双罗马卷早已散开，银灰色的头发乱成一团，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沾满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
但是她眼中的神情却愈发地坚定。
“够了。”依旧保持着紧握匕首，目视前方的她说道。
“……？！”
对。就是这样，当我听出她语气中的决绝时，我已经明白，她的战意已经攀升到了最高点。
“哦？觉得我说得不对，那就杀了我啊！”我癫狂地大喊道。
“…………”
是的，是的，来吧！就该这样！
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神出现在了妹妹的眼中，那是敌意，那是战意，那是……舍弃了软弱与仁慈的凶残！
当那具娇小的身躯朝我进攻时，我没有防御或是闪避。
墨绿色的迷彩匕首一刀一刀地朝我身体里刺入，捅进。
直到殷红的液体自被捅进的地方喷出，直到墨绿的匕首染成血红，直到……我的身躯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