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9年9月,到2010年的年初。
这段时间,大概是我命运的第二个转折点。
我从一个受命于人的非职业雇佣兵,变成了一个复仇的恶魔。
而这一切,都要从哪一天,我的上司拉普洛夫先生的死亡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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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密室里,沙哑难辨的声音响起。
“距离Y—16实验已经过了三年八个月,这项实验已经彻底结束了。”
身穿斗篷的灰蛇对站在他身后的少女不带感情地说道。
“………”少女一直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灰蛇把话说完。
“Y—16实验,是我们对于天命使用的人工圣痕一次深入的研究,只要将【Y—16号】注射进身体中,就能获得极大的力量增幅与崩坏能抗性。”灰蛇依旧背对着她,缓缓说道,“但是这种药剂同时也是极不稳定的,它在进入人体的瞬间,会产生不适应性,同时药剂中的崩坏因子也会在注射开始持续侵蚀人体——与天命的人工圣痕技术一样。”
“只不过,它对于崩坏能抗性的要求比天命的人工圣痕要低一些,男性也能注射,同样,这种增幅效果自然也不如天命。”
“现在,按照理论来说,从实验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了普通人注射后存活的最长时间,三年八个月。”
“以及,拉普洛夫的利用时间。”
“把资料带回来,然后杀了他,明白了吗……”灰蛇转过身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向少女说道———
“希奥拉。”
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吩咐任务后的少女仅仅进行了极为短暂的思考后,回答道:
“是。”
Y—16实验,它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登场,也终将把一位男孩引向命运的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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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9月。
我在那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拉普洛夫先生前去参加大选之前,与我一同受命于他的十几个人,都因感染而死了。
用专业术语来说,他们全部都“死士化”了,然后在他们彻底变成死士之前,自然是被处理掉了。
现在,拉普洛夫能用的人只剩下我和布洛妮娅了——倒不是说他的手下无人,身为一方巨头,他能使唤的人很多很多,但是他所培养的手下,即注射药物后为他所用的那群童兵,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嗯,布洛妮娅没有被注射那种东西。
在那些人陆陆续续因死士化而死之后,那年九月,他参加了大选,这关系到他今后的地位。如果他当选了最高执政官,或者是第二执政官,那么其手下包括我的地位也都自然而然会水涨船高。
可惜的是,他落选了,弗拉基米尔执政官依旧以压倒性的优势坐在那个位置上,相比之下,拉普洛夫不管是才干还是资历,亦或是民意都远不如对方,自然,他在弗拉基米尔死之前,肯定都无法再进一步。
此后,我和布洛妮娅随拉普洛夫来到他的私人别墅中。
没错,在我帮助他刺杀了一个个对手和敌人之后,我已经成为了他的心腹。但在那时,我对他并没有任何好感,更谈不上什么忠心,我选择依靠他,也不过是想让我和布洛妮娅有个舒适的生活环境罢了——用人命堆砌的舒适环境。
他是军阀,寡头,有钱有势有兵有权,而我们只是连居民身份证都没有,游离在暗中为肮脏的政客纷争而效力的雇佣兵。
除了帮他杀人、窃取情报,在那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布洛妮娅逃跑,可是即便逃了出去,什么都没有的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像只老鼠一样地东跑西窜?还是另寻倚靠?那还不如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命。
就当我习以为常地度过那段不好不坏的日子时,我的人生又一次迎来了剧变。
而这一切,还得从哪位小姐的到来和拉普洛夫先生的死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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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修长窈窕的身躯一步步迈向楼梯,那个人明明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紧身衣,脚下却踩着一双特制的高跟鞋,脚步哒哒作响,凛冽逼人。
她的紧身衣是漆黑的,斜遮住半边脸的兜帽也是漆黑的,别墅中灯光极其明亮,但她却漆黑得像是黑夜。兜帽上的左侧紧贴着一片类似鸦羽的灰色机械,一只鲜红的血瞳嵌入其中。
看着她,艾克双眼微眯,直觉在告诉他,面前的这位少女非常地危险。
在出道有一段时间之后,艾克便能够从一些细微的地方看出对方的威胁程度,或是从脚步,或是从呼吸,但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位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少女都令他有一种浑身汗毛炸起的威胁感。
不过,这种威胁并没有达到令他恐惧的程度。在进入别墅之前,对方已经按照规定被拉普洛夫的人搜身取走武器,在没有武器的前提下,赤手空拳的人很难对持有武器的人构成威胁。
毕竟,现在的艾克,可是已经能够随身携带枪械了。
然而灰发红瞳的少女并没有在乎艾克是不是对自己有警惕,她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扫视了一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拉普洛夫在哪?”
“他在书房里等着你,我带你去见他。”艾克平静地道,手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女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轻轻点头。
随后,艾克便走在她的前面,一步步地带她来到拉普洛夫在别墅中的书房里。
房门打开,两人先后进入。
书房的格局很简单,就是正常的原木地板与软毛沙发等各种常见的家具,因为拉普洛夫的这栋别墅建在波罗的海附近,所以这里的家具以及墙饰也都十分简洁,带着许些的北欧元素。
少女除了第一眼见到坐在办公椅上的健壮男子外,还闻到了浓郁刺鼻的烟味,这让她皱了皱眉,几秒后她的神色随着艾克的话语恢复平静。
“人我带到了。”艾克向着拉普洛夫敬了个礼,再开口道。
然后,艾克走向床边,将窗户打开,让书房的烟味稍微消散。
在见到拉普洛夫后,少女将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像是自我介绍般道:“渡鸦。”
“嗯。”始终盯着她的拉普洛夫同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礼仪性地应答了一声,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U盘从胸口口袋取出放在办公桌上。他早已了解对方的来意,也早已收集好了对方及其背后的组织想要得到的东西。
“拿去,走人。”拉普洛夫言简意赅。
此事之后,他与世界蛇再无任何瓜葛。
“哒哒——”
还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渡鸦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而其余的四双眼睛,则一直盯在她身上。她抓起那个装着资料的U盘,看了一眼,便毫不怀疑地收了起来。信任资料真实性的原因,自然也是因为拉普洛夫没有能力欺骗世界蛇。
“合作愉快,艾德斯诺夫•亚历山大•拉普洛夫先生,”渡鸦缓缓道,“目前,组织还有一个合作项目要通知你。”
“抱歉,我不想再与你们进行合作。”健壮的光头男子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骤然挺立,他果断地拒绝道。
“这不是咨询意向,而是通知。”渡鸦道。
她扬起头,对比拉普洛夫足足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她在对方面前看起来不过是一颗一推即倒的柔弱苇草,但她却镇定得出奇。
“至于合作的内容…”她伸出手,残忍地笑道——
“请你去死。”
“咔!”
那是子弹开始上膛的声音,亦是这场刺杀的开端!
渡鸦原本松弛的右手突然五指紧握,强大的力量随着右拳挥出,想要一拳击打在拉普洛夫的喉结上,使其毙命!
“嚓!”子弹在这时完成上膛,但是渡鸦的攻击已经被拉普洛夫所化解!
拉普洛夫仅仅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便将头微微低下,让渡鸦足以必杀的一拳打在了他的门牙上,霎时双唇鲜血淋漓,原本数颗牙齿在此时如碎裂的玻璃般打掉,就连拉普洛夫本人也被这力量极大的一拳打得身体后倾,挨倒在办公椅上。
反观渡鸦,一击未得手后她并未继续追击,而是将身体一扭——
“砰!”
“嗖!”
枪声响起,在渡鸦提前预备的躲避之下,艾克的第一发子弹没有命中渡鸦,而是沿着她的身体掠过,击碎了墙壁上挂画的裱框。
一般情况下,艾克都习惯提前给手枪上膛,为的就是自己能在拔出手枪的那一瞬间向敌人开枪,以最快的速度击倒敌人。但身为拉普洛夫的麾下,他提前上膛这一做法并没有得到允许。
而这,却也给了渡鸦和拉普洛夫一样短暂的反应时间,使她得以用余光察觉到艾克举枪的动作并进行躲避。
单手持枪,艾克足够强悍的体质让他大大免于开枪的后坐力,右手食指连续扣动扳机,子弹一连串地朝渡鸦射去,后者则凭借着更为优越的身体素质和灵活性巧妙地躲避着艾克的每一发子弹。
“砰砰砰!!!”
子弹时而击中办公桌,木屑横飞,时而击中桌上的酒杯玻璃碎裂清脆作响!
“呸!”
另一边被打到办公椅上的拉普洛夫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借着渡鸦躲避的时间,他迅速吐掉了嘴里带着血沫的碎牙,然后取出一直存在办公桌底下的冲锋枪,但是刚刚从艾克的上膛就知道了——拉普洛夫同样不会提前上膛!
“咔!”那是艾克手枪弹夹里子弹耗尽的声音,他枪中的六颗子弹都已打光——然而他没有备用弹夹。
“咔嚓!”那是拉普洛夫给冲锋枪拉动枪栓的声音。
一切,都给了渡鸦反应的时间。
“哒哒哒哒哒哒!!!!”
健壮的男子站起身来,手持冲锋枪,枪口吐着红灿的火花,子弹一颗一颗地向渡鸦扫射而去,但在他方才摁动扳机不到两秒钟之后,借着他与艾克给予喘息时间的渡鸦随手摸了一片被打碎的酒杯玻璃碎片,然后———
碎片在渡鸦极高精准度的投掷下,击中了拉普洛夫的右眼!
“啊啊啊!!”拉普洛夫大声地惨叫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愤怒,右眼带来的疼痛使得他手臂瞬间不稳,枪口偏转,几发本该打中渡鸦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命中了艾克的左肩、右大腿。
“噗噗!!”
本应该上前支援的少年因此中弹倒下。
而剩下已经瞎了一只眼的拉普洛夫,自然在劫难逃。
身形如鬼魅般的渡鸦完美规避了所有子弹,她拾起被打碎的酒杯,上前几步一脚踢到拉普洛夫的裆下,让对方立即休克!
“唔!”拉普洛夫双腿一软,近乎倒下,再无还手之力。紧接着,渡鸦手中的破碎酒杯残忍扎进他的咽喉,割破其颈动脉,像是杀鸡般地放出鲜血,而休克中的拉普洛夫已然连捂住脖子的力量都已不复存在,只得任凭血液从咽喉部位流淌而出………
在割破目标的颈动脉之后,渡鸦并没有选择对艾克补刀,因为她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从艾克给手枪上膛开始,到拉普洛夫被割破颈动脉,也不过短短半分钟左右的事情,但毕竟这里是拉普洛夫的底盘,刚才的枪声已经吸引了他的其他手下,身为合格的杀手,杀死目标之后,她已经可以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对着倒下的艾克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可悲的是,被当成一条狗,却还要死命做人家的一条忠犬,真是可笑。”
她说完后,跳出了艾克打开的窗户。